《狼少女》冷沦洷

7、第六章 绿皮火车

　　木槿繁花，年华正好。一阵冲天的轰鸣，载走做梦的年纪。
　　佳木斯。成都。绿皮车。两天半。
　　如果是在冬天，绿皮车的厕所里，是会结冰的。

　　东北有许多绿皮车。绿色涂装，搭配黄条色带。
　　车轮抖起，摇摇晃晃着，碾碎现实，无数悲喜。

　　性能良好的缘故，绿皮车被物尽其用，像是不会瘫痪的老人。80年代的老工业基地，计划经济比重过高，多年间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老街道、老建筑，大约呈现出慵懒的状态，慢吞吞地爬过山沟与河渠。候车大厅是破旧的木质地板，绿漆长条凳熙熙攘攘，车头处烧着锅炉。

　　绿皮车承载了中国老百姓最普通的出行一幕。站台，铁轨，枕木，轮毂。传统意义上的绿皮车，常见型号大多是22、22B及25B型，这种车底车型构造的速度一般控制在100km/h或120km/h，车厢内部以墨绿色的车身和座椅为主，基本配以白色标牌。车厢顶部挂着电扇，方便乘客消暑降温。

　　相较其他交通工具，鱼龙混杂的绿皮车里，之如窄小而狭长的人间浮世绘。这是临时组成的动态社会，身边大多都是扛着编织袋的农民工以及低收入者。坐在我对面的胖女人，一只手托住倚向一边的脑壳，一只手优雅地捻着，像是上车时候，路旁摘下的野花。洁白，清幽，贪婪的吮吸，似睡非睡。

　　而另外的一些人，吃饭，聊天，读书，看报。车厢里飘着浓郁的烟草味道，甚至还有白酒、榨菜、臭豆腐。

　　时间久且漫长，通过一段攀聊，才逐渐发现在他们当中，有些是搭乘绿皮火车，长短途运输货品的生意商，有些是不远千里，奔波劳苦，探亲访友的异乡旅人。这些乘客衣着朴素，感情也朴素，与我相仿，大多出身农村。为了讨生活，他们买蹩脚的站票，偶尔单腿点地；他们抱着蛇皮袋，蜷缩在硬座下面的角落休憩。更有甚者，拥堵在车厢连接的空间处，忍受着散发着的拙劣的恶臭，与列车的振动同频。

　　哐哧，哐哧，哐哧……
　　如果用三个字来形容绿皮车，“脏”，“慢”，“挤”，再好不过。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近乎痛苦呢喃的有形载体，将怀抱着对生活理想，只身奔向美好追求的一群人，默默牵引至涵盖许多人生节点的诗与远方。

　　当我望向窗外，群山起伏，重峦叠嶂。列车穿过残垣断壁，苍松古柏，驶向悬崖。一时间，我竟忘记了，自己究竟属于哪里。也或许，我原本就不属于起点，抑或终点。我只是在路上，在途中，在某个单独的时刻。然后，划燃一支洋火，点燃一支蜡烛，过桥梁，奔隧道，确认我的存在。

　　萤火处，各异的表情流露在被照亮的脸上。焦急着，沮丧着，咧嘴着，麻木着。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下一个红绿指示灯，在无尽的等待中前进，奔腾。

　　我下意识叩紧脖颈的螺丝纽扣，自以为是地察觉到时光流逝，岁月渐远，人生如烟，聚散如风。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做个伴吧，我也是要到远方觅寻的浪子。你看到我的吉他与梦想了吗？对，没错，他们就相傍左右，做个伴，就不寂寞了。”
　　“谢谢你，大叔，好意心领。若是抵达，无需远送。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其他事……什么事啊？”
　　“学着潇洒，独来独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