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少女》冷沦洷

6、第五章 蕙质兰心

　　有没有一束光，可以照亮未知的远方。我是光中逆流的鱼，名利是诱饵，贪嗔是渔网，深邃的水域在痴妄中变浅，荡啊荡，游啊游，我要顺着水流，涌入自由的乖张。

　　三岁半的一个小孩，不会什么好像没有那么奇怪。但是，村落里的孩子早当家。农夫的孩子，会在田野里割稻谷；渔家的孩子，已经扶手在船沿，试图罗起湖畔的草鱼。

　　村落淹没在田间，像极漾起在碧波里，早熟的涛浪。奶奶抱起幼小的我，心疼得把整个季节，卷成一支喇叭筒，然后在唇边，“吧嗒”出一缕青烟。

　　对于无所事事的我来说，童年里的村落，如同一个童话故事，弥漫着泥土与香草的气息。从一月，至十二月，都是香的。飞鹰，草场，饭食，远山，用力一吸，你会与这些美好的事物染指，继而发现，它们真的，会溢出水流。

　　那是芬芳又神秘的水流。这些水流漫过田野，淌入云端。
　　奶奶说，这是生命的味道，浸入我们的灵魂。我们注定离不开这个村落，因为我们无法离开，这样的气味。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奇冀，且无常。当鸟群从上空飞过，把孤寂的弧线留给天空与田野。远方的朦胧，以及醉而微醺的遐想，簇拥在心头：先是魅蓝，继而葱绿，之后金黄着胀满，幻化出粉红的甜蜜。

　　是时候，到外面的世界。
　　看一看了。
　　奶奶和爷爷的邂逅，便是之如此刻。
　　18岁，曼妙的年龄。

　　就近的一段时间，奶奶似乎是故意地避开我。晨起梳洗的拂晓，她已经下地劳作；灯火将息的夜里，才听见颠跛的脚步，盈盈而归。

　　我是悄悄溜到奶奶的房中，钻进被里，抱着奶奶，入睡的。
　　那一瞬，两颗心旷日经年的如此贴近。像极小时候，奶奶哄我入眠，娓声轻语。
　　我抽泣着，在她的耳边说道：
　　奶奶。我想你。

　　年过七旬的奶奶，耳朵不比从前。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各个器官都有明显的退化。皮瘦的脸颊，凸显的颧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夜晚熟睡的间隔，还会伴起呼呼的鼾声。

　　若干年间，我时常回忆起，我和奶奶行径在田间小道的往昔。那时候，我挽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穿过人群，穿过树荫，穿过深邃，向着人生更多的阳光处远眺，然后望到牛羊，望到马驹，望到家。奶奶说，如果有一天疲惫了，就一定要记住回家的路。家是让人安心休憩的地方，比哪里都要好。

　　提着包袱，慢慢向东面山下的火车站踱去。这是世间离别的第一课，我躺在奶奶的怀里呜咽，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泪水滴入泥土，缓缓渗入根须，几堵孤立的残墙缄默不语，房檐处开始朽烂的门板黯然斑落，奶奶眼角的尾纹深陷，却道是，外出游学的日子，记得一路保重身体。川蜀之地多潮湿，若是落下红疹，千万抓紧就医。

　　奶奶真的老了。谈吐的气息愈发不很均匀，脸上的眼泪滚落，大约动了元气。我止住哽咽，缓缓扶她坐下角椅。我拿起她的手反复抚摸，这双手指甲微黄，满是褶皱，创伤密布；手掌磨出厚厚的老茧，我茫然看着，一份愧歉的情绪油然而生。沏下一杯茶，自诩已经是大姑娘了，希望她放心，很多道理我都懂，进了大学校，自然是为了学知识，不要对我太过忧虑。
　　她抚着垂坠的眼皮，强忍着说：好，好。嘴边抽搐着，眼瞳里透着空洞。

　　路途遥远以及身体的缘故，奶奶已经无法完全的送我抵达车站。路上交由洪大娘待我照顾奶奶，心里尚且踏实些许。出门的时候，奶奶特意在腰间为我扎系了香囊，并用双手盘弄出「鹿角」样式的挂饰，说：路上一定小心，在外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嗅过香囊，牢记奶奶的嘱托。天空明亮起来，内心柔软起来，一如家乡里温润的田泥，许多情绪，用细腻包裹，融至发酥，试想着巴山蜀水的夜里，兰心初露，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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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