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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东劳西燕 ...

  •   却是那山中无甲子,只眼看着满目苍翠逐渐萧条,归于尘土。待清晨晓光穿户,陈祎将堆积在窗台的落叶轻轻扫下。兀自望着那一堆枯黄愣神儿,心绪已不知飘到了何处。行者一双臂膀在身后环住他,轻轻厮磨他绵软的耳垂。

      “你我今天就要启程了,师父。”古林深山,盏茶的功夫天已大亮。两人在山间漫步,细听着山风流水。“悟空,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总是慌得很。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行者捏了捏他的脸,“老孙都说好带你去了,还能有什么事瞒你?师父放宽心。”

      陈祎低头看着山下的傲来国,仿佛要被阴霾吞噬。昔日繁华的国度渐渐变得一片死气。明明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却好似失了灵魂和生机。陈祎轻声道,“冤魂不散,却也不曾害人。悟空,他们必然还眷恋这一方山水,所以不忍伤害这里的人。”

      行者点点头,“正因如此,才要想办法渡他们入轮回。”行者顿了顿,欲言又止。只安排了些素斋与师父共享。这一程别后,或许再尝不到乡中之水。

      辞别了群猴出山,迎着天光云影启程。陈祎回望着山水楼阁,他赖以生存了几百年的地方。立在云端,牵着悟空的手,默默的不说话。听他在耳边宽慰似的与他指点着一路的风光。这段路似乎比平日长些,又或者是没有人愿意到达终点。

      至两界山已是傍晚。天际金乌渐坠,山峦亦铺满层层金辉。六耳是先他们一步到的。兵戎相见,说白了只是幌子。几百年前分不清胜负,如今便是杀个天翻地覆又能如何?三月后之约,也不过是各怀心思。但瞧着行者与陈祎并肩走来时,六耳仍旧是控制不住被嫉妒吞噬。

      陈祎百感交集,在原地不敢有动作。行者回头见六耳立在树荫下,不自觉的移着步子将陈祎护到身后。两个人的动作那般默契又一气呵成,六耳轻轻一笑。

      “你还敢带着他来。”

      陈祎被行者握着的手密密的渗出汗意,兀自凝神苦思。除了身侧风过松涛,安静的再听不到任何声响。“是我自己要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悟空一起承担。”六耳往前走了几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陈祎。那公子惊慌而故作镇定的样子,实在动人。行者接口道,“六耳猕猴,你与我之间的事,跟我师父无关,你不许再动他。”六耳轻哼一声,“不许?孙悟空,这怕由不得你,他全身上下我可都动过了。”

      陈祎愣了愣,双目微红死死盯着六耳的脸,听他接着道,“不是吗?不如你自己说说,他不在花果山的这段日子,你是怎么勾引我的。”行者摸着陈祎逐渐冰冷的指尖,一只手绕道背后捂住他的耳朵,将他紧紧拥在胸膛前。

      “六耳猕猴,你便只会去欺负一个无力对抗你的人。不是以我的身份去伤害他,就是被撕下伪装后破罐子破摔的侮辱他?四百年前你就这点本事,我还以为你死了一回能有些长进,可见我是高估了你。”

      行者急于想激怒他,又怕言语无个遮拦伤害了陈祎。一时进退两难,“他是在意我才会被你骗,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行者低头去看陈祎的脸,这人到底倔强的没哭出来。

      “你不敢跟他说实话,孙悟空。”六耳抑制着心中的不悦,依旧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你在十世湖看到了什么,你敢告诉他吗?”

      行者沉默了一瞬,不卑不亢。只噙着笑意看向陈祎。陈祎心领神会,忽抬头直视六耳猕猴,听来答非所问。“我时常在想,曼陀香不过寻常妖术,为何连悟空都会乱了心性。也时常疑惑,你为何几百年不见踪影,偏偏我时常梦魇,梦到的都是你。四百年前因悟空杀生我赶了他去,我师徒生嫌你趁虚而入。后来在凤仙郡我因真君误会了悟空,悟空恼我,你也恰好出现。你在花果山的那一年,一直都在变着法子想让我恨他。这一切当真好巧,巧的我不得不多想。”

      陈祎往前走了几步,笑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六耳猕猴,你与悟空二心一体。惟有我与他生了嫌隙,间接削弱了悟空的力量,你才有机会打败他。这一点,你一直都知道。可惜你没想到,悟空不会再有事瞒我,我也不会再怀疑他。”

      六耳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愤怒充斥,陈祎不以为然,声音却轻了些。“我承认,我放不下江流儿的前尘。即便我嘴上说的再坦荡,依旧想记起与悟空的那段时光。所以你对我说你才是行者,你救了江流儿时,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相信的。否则你没有理由做这么多对你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但即便如此……”

      陈祎轻轻牵住行者的手,“他才是那个与我西行漫漫,许我江山万里的人。我与他都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只想要这一世的时光。我亦不能…不会给自己失去他的机会。”

      六耳脸色阴沉,怔怔的站在原地,入目是陈祎倔强的脸。那人的眼神一如当年他捧着清泉凉水回到他静坐的垂柳下,换来他一句“你走你的路,我取我的经”,无情而狠决。但就是那个反应让六耳相信,他有本事让陈祎像那时一样憎恶行者。憎恶到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陈玄奘这人,他的温柔细腻能给世间事。却只把满腔嗔恨给了一个人,他恨的多深,爱的就多深。

      六耳终是忍不住,朝着他似是质问似是宣泄的吼道:“他不过失去记忆在五行山下守过了五百载,那个上天入地历经生死寻了你一千年的人,是我!”

      陈祎不忍看他,对于这件事,他终究是狠不下心。“可你到了我身边后才发现,我不再是你记忆中那个江流儿了。我不及他聪慧勇敢,也不如他那般毫无条件的相信你,即便你法力尽失也视你如英雄。”陈祎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我只是个身负君王圣旨的使臣,我会在意悟空的生死,却更多的是怕没有了他我无法取到真经。我会依赖悟空,却不愿意相信他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陈祎又道,“你发现我与你想象中完全不同,所以你动手打了我。你不是在气我疏远你,是你自己明白了,我不是江流儿。江流儿遇见行者时不过六七岁,与他之间哪里有情爱可言?江流儿不过是你的一个幌子罢了,你终究不服气的是行者做了佛门弟子,再没了敢与天齐的心思。”

      “你胡说!”六耳猩红着双目,仿佛一整个心都暴露在青天白日下,任由人鞭挞。“左不过时空错乱,你一没投胎转世二没更名改姓。你不是江流儿是谁?即便那时我与你不是情爱又如何,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你也不再是个情爱不识的孩童了。”

      陈祎轻轻闭上眼,笑道:“你瞧,你也明白我不再是江流儿了……这前前后后相差了五百年的时光,就全都变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大圣。”

      六耳猕猴眼中闪烁,目光渐渐变得温存柔和。“你方才唤我什么?江流儿……”

      陈祎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依旧悲悯的摇摇头。“你与悟空已成了两个各自完整的生命,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能那么自私的劝你放下谁,可你不要再去折磨你自己了。江流儿不会怪你没有保护好他,他的出现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这一身神通是要去守护如他一般善良温柔的生命而非要颠覆人世。十世湖每轮回一次,你的力量就削弱一分。如此循环往复,总有一天你会真的死在佛祖的金钵下永世不得超生。我承认,我曾经恨过你。可当我明白这一切因我而起时,我便再也不可能去怨恨别人了。算我求求你了,好麽?”

      六耳的神情渐渐恢复方才的冰冷与愤怒,“说来说去,你也只不过为了他,而劝我放弃自己的生命是吗?”

      陈祎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魂魄已死而肉身不灭,你留在这世间只会徒增你的痛苦。一旦你逆天行事就会落个神形俱灭,但你若肯入轮回,必然能得到永远的解脱。”

      “可你不会明白,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三分目的三分心机。比神形俱灭更让我痛苦千万倍!”

      “孙悟空!” 六耳从耳中取出随心铁杆兵,杀伐之气已在体内蠢蠢欲动。“你我之间,是该有个了断。”

      陈祎不及反应,已被一股法力送到远处。抬头时,金箍棒与铁杆兵已纠缠在一起。兵器碰撞声响彻在两界山前,此处荒凉甚久,幸无人烟。

      山头浓雾笼罩,在棒间化作白光一闪。

      “陈祎,你当真好狠的心肠。你既然已猜出了我是孙悟空的执念所化,更该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若非他无能,救不了而你心生恶念,何至于有了我?你们才是始作俑者!为何到头来劝我回头是岸?”

      六耳眼里杀气腾腾,趁行者出神之际反手一击,金箍棒险些脱手。悟空稳住心神,只守不攻。说来杀心已灭,他再也不是那个愤然举起金箍棒打死强人了断六耳的轻狂人。他曾雷音寺上接受敕封,一生斗战,放下屠刀。

      “六耳,别再固执了。我师父不过是不忍看你灰飞烟灭。你便放下执念,随我去九幽超度花果山的一众生灵,傲来国也是你的家,你忍心看它覆灭吗?”

      六耳轻哼一声,“便是天地覆灭……也与我无关!”

      铁棒迎风挥出,森寒之气碎裂了周遭的山风。行者退后几步,扛住迎面而来的兵刃。细想来,六耳此刻的心境,一如当年那个大闹天宫不惜天翻地覆的自己。行者心底暗暗自嘲,此刻他看着六耳,便恰似斗战胜佛去看齐天大圣,可以恨铁不成钢,却无法真的去怪罪或者怨恨。这一战持续了几个时辰。

      行者迎下他所有的招式却不反击,任由他宣泄情绪。一退再退,眼看要落下风。六耳轻蔑一笑,“你我本为一体,同根同源。打个几千年也分不出胜负。可你想想你的傲来国,可撑得过这几千年的岁月?”

      六耳往陈祎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嘴角抿着笑说,“与其这样斗下去,不如我们玩儿点好玩的。”行者心中暗惊,下意识的就要去保护陈祎。阴冷湿寒的空气落在眼角成了水气朦胧,陈祎不适的揉了揉眼睛。

      “师父,你没事吧。”陈祎睁开眼,云开雾散后的光明刺激着瞳孔。行者伸手将他圈在怀抱里,直到身侧雾霭散尽。“悟空…这…”

      “陈祎!你给我过来!”入耳的声音迫切而又不安,陈祎抬头望去,愣在原地。一如往昔,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师父,莫怕,我在这里。”身边的行者牵住他的手,背过身去面对着另一个他。被这人守护了几百载,下意识的依赖已成了习惯。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不知该去抱紧哪一个。站在云头的行者金瞳流转,他身侧的亦是眸光熠熠。一个掌心温热,一个目光温柔。

      陈祎慌忙撤了手,眼神不停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你看见了,不管这样的事发生多少次,他都认不得你。他便是嘴上再怎么海誓山盟,也分不清我们两个。”六耳环抱着双臂,暗暗传音,将行者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的相似。惟有背对着陈祎时,那张脸才带着些不屑与嫉妒狠狠盯着行者。

      行者眸中的光芒骤然淡去,心底凄然。他不得不承认六耳最善勘察人心,他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行者怕这人的不信任,怕他的耳根软。可看着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陈祎时,却又只剩下心疼和怜惜。

      他的师父,那个气度高华的大唐圣僧。他一生经历了人世所有的苦难,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本该垂首俯瞰苍生,渡世人之苦难,却被他行者变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平常人。心有挂碍,身有所累。

      认错了又怎么样?他终究会抢了他回来,不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六耳回过头,正对上那张带泪的脸。“师父,别怕,选错了也没关系。你若是要跟他走,老孙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救你。”

      世间万物仿佛静止,阴风怒号也似无声。陈祎看着云头上从头到尾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的行者,攥着衣角的手渐渐松开,一颗心也逐渐四平八稳。他的悟空,从来不屑多为自己辩驳一句。当年三打尸魔已让他解释的倦了,而后来若非如来辨出二心,他断不会再给自己多解释一句。

      六耳学的来一切,学不来这份骄傲与执拗。

      行者环视着两界山,此处依旧荒凉,甚至比那年他与陈祎周游三界时更显破败。此处名为两界,实则是唐王将大唐与外境画了个界限。而阴差阳错,这两界山也是凡界与九幽唯一的连接点。山已无存,入口仍在。这也是行者将六耳约在此地的道理。

      他本无意赶尽杀绝,只要六耳愿意配合他,他便能保全性命进入九幽之地。诚然,他也想留条退路给自己。可如今看来,二心存于世,祸患无穷。他随时可以借着行者的神通覆灭人世。

      “悟空!”出神之际被陈祎一声唤回,那人拂袖上了云头,对他绽放了个灿烂的笑容。“我认得你,悟空。”飞扬的尘土蹭花了一张小脸,却掩不住绝代风华。

      六耳大抵没料到,他会反应的这般快。这个人……他的厌恶至极,或是心怀怜悯,看在六耳眼里都是一把利刃,刺在心头拔也拔不去。

      六耳心里清楚,他对自己的耐心,也不过因为行者罢。这样的情感一如他西行路上普渡众生的信仰,六耳于他,不过众生之一。随心铁杆兵在手里足足粗了几寸,电光火石间山峦亦要倾颓。

      行者心里焦急万分,终究刹不住身形掷出金箍棒。定海神珍,在他手中仿佛可安天下。月色如洗,已近子时。

      “师父,快躲开。”行者不握兵刃,迎上六耳最后一击。身后金箍棒仿佛感应到主人垂危,霎时倒入尘埃里化作光芒千丈。

      六耳低头看着行者衣袍上粘腻的血,月光照在他脸上,投下个黑色的影,瞧不清表情。

      “你以为一心灭去,二心可存?”

      “你可知道,老孙死了,你是什么下场?”随心铁杆兵没入心口十余寸,六耳朝脸上抹了一把,同样是一片鲜红。

      “不……”六耳低下头,眼看着身躯渐渐撕裂,仿佛要支离破碎才算完。“江流儿…江流儿!”

      陈祎跌坐在混沌的烟尘里,慌乱的往前爬行着。一双手软的毫无力气,只依靠着手肘支撑着往前爬。行者不待他挣扎,又往前扑了几寸。握着随心铁杆兵的手丝毫不见颤抖,红氅上斑斑点点,水渍一般。他们二心一体。因陈祎而生,也因陈祎而灭。

      他其实不愿再开杀戒,也愿意听从这傻子一贯固执的“爱惜飞蛾纱罩灯”。或许,说的不那么大义凛然些,就是…他真的想和陈祎一起共存于天地间,直至天荒地老。

      六耳说,他辗转寻了陈祎十世。这十世跨越了千年。千年前他是懵懵懂懂的江流儿,误打误撞的闯进两界山破了封印,乱了命数以至早夭。六耳便是那时化出行者体内,几经磨难却寻不回乱石下的孩童。而行者却早抹去那一世的记忆,成了陈玄奘座下弟子。

      呕心沥血忠心护持着陈玄奘的是行者

      执念深重一错再错的却是六耳猕猴。

      可便是再隔上几千年,行者也不知道这样缠杂的命数该如何去改。何况他还背负着花果山一脉的生死存亡。

      他是个罪人罢……

      划断生死跳出五行自认潇洒,终究逃不过因果轮回。

      “悟空!悟空!”

      陈祎踉跄着跑过去抱住他,怀里的人往后靠了靠,兵刃整个从心口退了出来。脸色惨白的倒在陈祎怀里,再无力气。

      “你不要死…悟空,我没有认错你,我认得你的悟空。”陈祎捂着他的心口不肯松手,仿佛一己之力便能将这伤痕填满似的。行者看着他的脸,只是一如寻常般温柔宠溺的笑着。“我知道…师父既然答应了我不会认错我,又怎么会失信呢?师父答应老孙的每件事,你都做到了。”

      行者紧紧握住他的手,“师父说要取得真经上报国主,便果然十四载风霜永不退缩。师父说要舍弃佛身与我归隐山林,就当真舍弃了十世修行与我共赴沉沦。师父啊……”行者轻笑一声,拭去他满面泪痕,“无论后世如何评说,你在我心里,都是那个值得万世敬仰的圣贤,是我这一生最值得的守护……”

      行者的眼眸逐渐暗淡,“可…老孙从不是个守信的人啊……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一生不可作恶。否则剥皮挫骨,魂贬九幽……我也答应过师父,入了沙门,便要清心寡欲一心向善。”

      语气似是伤怀,却更多了些疑惑和不安。

      “可我做错了太多事……”行者紧紧贴着陈祎的怀抱,双目也不自觉的阖上。“师父…我不是个好徒弟,也做不得个好夫君……”

      陈祎哭的肝肠寸断,连声音也变得嘶哑。见惯了他杀伐果断,也受过他柔情款款。他从不在自己眼前展露这般狼狈的模样。此刻缩在他怀里,就像个懵懂茫然的孩童。

      “不要睡……悟空,睁开眼睛,不要睡过去。”纯净的法力一点点渡到他身体里,被那伤口吞噬干净却半分不见好转。“不要……悟空”陈祎紧紧扣住他的臂膀,丝毫不敢松开。

      行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摘了腰间的另一半舍利放到他手里。“拿着…一定要拿好了。”

      “悟空?”

      “不是说过,想保护我吗?”行者轻轻咳了两声,抬起头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陈祎的脸。“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陈祎…”行者挣扎着撑起上身,贴上他唇瓣,轻轻的厮磨。“答应我,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尘落大地收。

      那行者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左不过是让他好好活着。软款温存的道别没有,一字千金的承诺也没有。便是连个救他的法子也不肯说……哪怕骗一骗自己,他都不肯。

      神形俱灭,贬下九幽。这死法决绝的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留给他。岁月依旧更迭,可他等不回他的良人。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极慢,不知熬过了几个秋雨梧桐叶落时,才等来一场让天地沉睡的冬雪。前来看望他的故人来了又去,终究被雪色覆盖了来时的足迹。山下的庙宇香火依旧旺盛,无人知晓那齐天大圣已不在这世上了。

      陈祎躺在轻软的纱帐内,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曾是个清心寡欲的佛子,走了很长很长的路,遇见了许多许多的人。可梦醒了,他仍旧是那个随波而去的江流儿,在狂风暴雨里毫无所依。一身漂泊,永世孤独。

      依稀还是那年雪夜,他被那人拢在怀抱里。听他絮絮着取经路上他不知晓的那些过往。

      “那你倒是猜猜,老孙那时同八戒说了什么?”

      “我猜不到…你便同我说了吧。”

      “俺老孙,身在水帘洞,心随取经僧。”

      他的声音逐渐模糊在一片春情里,当时,却只当寻常。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杜鹃轻啼,绕树三匝,无枝可依。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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