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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前尘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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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表那陈祎醒时，仍枕在行者臂弯里。一双眼春意未散。低头瞧见自己还光溜个身子，兀自往他怀里一躲。行者早醒了，察觉到这动静，轻轻一笑。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却道：“这般贪睡，从前早起诵经的勤勉劲儿半分也没了。”
陈祎听了这话面上又是一红，不用抬头便教他的目光灼热了耳根。取了衣裳来给他穿好，复又揽着他入怀。“还觉得困？”
陈祎点点头，靠在他怀里不动了。嘴里喃喃着却似呓语，“昨日我累的很，不曾问你。你来时花果山可还有什么人，跟六耳猕猴起了争执？”
行者见他问起，便也坦诚相告，“是杨戬和沉香。”
陈祎轻轻抬头，疑道：“既是义兄和徒弟出手相助，那你怎没留下他们好生款待？”
行者刮了刮他的鼻尖，意味深长：“老孙忙得很哩，没顾得上。”陈祎脸色又红了几分，咬着唇看他，再不言语。行者笑道：“你如今倒不跟他吃醋了？”
陈祎轻轻攥了他的衣角，“我吃什么醋……这档子事都几百年过去了，你还揪着不放。”
“我义兄本就是个落拓潇洒之人，我与他从来坦荡，不愿他牵扯进我们的感情里。至于师父，你是我挚爱之人，我更不愿看到你在他面前处处伏低，老觉得不如他。老孙最怕的就是让你受委屈。”
行者说罢，扳着他的肩膀，“所以这些年不愿意让你见他，加之昨日他与沉香也是有重任在身，我不好留他，故而怠慢。”
陈祎听他这般直白的跟自己说这件事，有些难为情，便也一带而过。却又忍不住促狭：“齐天大圣就这么点出息？为了讨好我连兄弟都不要了？”
行者揪了揪他的脸蛋，“从前对此事闭口不提，是顾虑太多。可今时今日只想同你说清楚，我可不愿跟你再生什么隔阂，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钻了空子。我与他意气相投，只是知己好友。可与你共经生死，是想相伴一生。老孙从来都拎的清楚。”
陈祎靠在他胸膛上，释怀一笑。“我早就不介意那回事了，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不敢再有猜忌。凤仙郡是天意也好，人意也罢，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了。”他二人总比那时更能坦然相对那些过往，苦辣酸甜，人生百味，皆是经历。
“那，还有一件事。”
“什么？”
行者扶着他起来坐好，施法化出一颗舍利。
“老孙此番去十世湖，历经了番前尘往事。虽说到底像个旁观者，可我心知，那是我与师父的一段过往。佛祖慈悲，将师父十世佛骨赐还，并在这舍利里封存了老孙一段记忆。师父若愿意，便能想起我们的曾经。”
陈祎的笑容僵在脸上，出乎他意料的没有表现出什么太过开心的情绪。只是板着张俏脸看着他，眼神里淡淡的怅然。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悟空，我不愿意。”决绝坚定，一贯的模样。
“为什么？”行者道，“师父总说，你遗憾没有早些遇见老孙，与我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如今怎又不愿意想起那些事了？”
“因为那不是我的经历。”陈祎的眼神和语气都格外固执。
事已至此，他有理由相信六耳猕猴说的一切不是空穴来风。被囚禁的这段日子，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若他当真在做江流儿时便遇见了悟空，又会是怎样一个故事。可他想的越清楚，越知道这一切早与他无关。
“前世我曾误打误撞闯进五行山，解了你的封印。后来我死于混沌手里，你为了救我投身十世湖逆转了时空。你看到的是这回事，对不对？”
行者认真的看着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六耳猕猴既然知晓前因后果，必然已将此事全盘托出，企图先入为主。
“我想知道，悟空看到这段过往时，是旁观者清的悲天悯人之感，还是当局者迷的痛彻心扉之感？”
不待他回答，陈祎接着说，“江流儿或许曾为你历生死，经磨难。你欠了他，却不曾欠了我。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他对你那般赤诚的仰慕，也没有经历为你埋入乱石的痛楚。而我们若想起这一切，已是再世为人，成了有着彼时江流儿和齐天大圣回忆的…两个不相干的人。实则这回忆没刻在身上，不痛不痒。你漫长的生命里尚且阴差阳错忘记了这段痛彻心扉的往事，为何要我去承担你对另一个人的愧意？悟空，这对我不公平，对江流儿更不公平。”
陈祎看着他的眼神，不知道他听了这话会不会多心。于是低下头不再看他了，“对不起悟空，我知道我这样很无理取闹……但是……”
话音未落，面前的人却抱住了他。
其实行者根本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认知里，总以为陈祎会欣然接受那段过往。即便他在十世湖亲眼去看时，那一切都是陌生的。因为不曾真的痛在此时此刻的他们心上，他们又如何，能去承受一段毫不相干的记忆。
“师父…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
陈祎摇了摇头，“不怪你的……是我执念太深。”
“悟空你听我说，陈祎为你生为你死，是为良缘，是为佳话。可陈玄奘若为你如此，便是无视清规戒律，忘却赤诚初心。你那时总怪我不能全然接受你的心意，可那情意于我，本就是负累。”
陈祎抬头去看他的眼睛，“陈玄奘若为你背弃了清规戒律，那便该被世人唾骂，也该被佛门厌弃。雁塔二十载青灯古卷，他已赎清前尘，涅槃成佛。但陈祎可以没有毕生之信仰，甚至可以没有家国之担当，可以只有你，只有花果山这一方山水。”
陈祎越说却越觉得心酸，心里像被抽空了一块儿似的没着没落。
“既然不能……为何要去想呢？一如江流儿，一如唐三藏，皆是前尘往事。我不曾受江流儿的苦楚，也无福消受他积攒的功德。或许是我自私罢……可我不愿意你对我的感情里掺杂别的东西。”
行者暗自叹息，隐隐心疼。其实无论相貌如何变化，他总还是行者心里那个倔强到甚至有些不知好歹的小和尚。他曾一骑绝尘，远离故土，走上一段西行之路。
他若没有他执着的东西，便走不到两界山。一切故事都会戛然而止，他便不是他喜欢的陈玄奘。甚至没有让他喜欢的理由了。
可正因为他是他，自己就必须接受他的两难。接受他的自欺欺人和迫不得已。
“师父如此通透，是老孙画地为牢了。你说的是…我们只要过好这一世，何必去承受那些早就不属于我们的前尘往事呢？”
低头看着手里的舍利，仿佛长久以来心上的重荷都卸了个干净。掌心光华散去，舍利碎成两半。被他化成两个鸳鸯佩，取了一个系在陈祎腰间。
“那我们就都不要去管别人了，今后的岁月，我待你始终如一。无关江流儿，也无关陈玄奘。你只是我的陈祎。”
面前的人忽然笑了，那般温和明媚。接过他手里另一半鸳鸯佩，也帮他系上。玉佩的纹路却是莲花一朵，他最爱的花样。
“你这猴头，就会哄我开心。”
再开心也发不出来意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