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9、上纪·荒涌 ...

  •   上古瑞兽强大的控制力绝非凡人可抗,更何况这是汲取了浅婴数次轮回七情六欲、可以出入雪兮庭与四水之神交涉的、完美的瑞兽之力。哪怕是被驳兽摒除的杂念,都如庞然大物、不可撼动分毫。
      盛鼎在完全陷入驳兽掌控时,终于在内心对这绝对力量的差距心服口服。
      他想,他已尽力,如实地实践着对浅婴的承诺。
      在知道“穆黄昏”出关之时,浅婴对他的第一个肯定是顺从,盛鼎做到了。
      第二,她要盛鼎拖延。拖延一切,时间、耐心,能拖多久是多久。
      盛鼎隐约知道浅婴要去做什么。
      他想,接纳驳兽的控制,也许也是拖延的一种方法。
      所以哪怕他在石室已经多少知道了驳兽心里的杂念是什么,哪怕他多少明白了驳兽那变态悚然的吻意味着什么,他也还是选择一并接纳。
      他需要拖延足够久的时间,让浅婴可以完成她要走的路。
      彻底被驳兽接管了行为能力的盛鼎的躯体被禁锢、灵魂在呐喊,只能亦步亦趋跟着驳兽来到倾山山门前,站在无暇玉柱前,在倾山弟子的众目睽睽下,面无表情地提剑行刑。
      第一日,疏影堂十五人。
      第二日,天启堂二十人。
      第三日,理言堂二十五人。
      第四日,妙蛊堂三十人。
      倾山“清白”的弟子们压着被认定参与了浅婴屠杀、滋扰的弟子一同观刑,之后“清白”的弟子离开倾山去轮换那些在其他地方控制血疫的弟子回来,回归后的弟子接受一系列的“盘查”,有些人成为观刑者,有些人则成为剑下魂。
      倾山山门前,周而复始地进行着这场杀鸡儆猴的诛心游戏。
      弟子们看着曾经敬仰的倾山掌门,面无表情地站在山门前亲手处决自己一手培植起来的五堂弟子。
      那些弟子面前都摆放着杨一耀、玄岚、苍戍搜罗来的罪证,有通讯稿纸,羽毛信物,更多的是沾满了凤翅鞭特有磷粉的物件、武器。
      只是如此,就轻易地将他们定罪了,仿佛与浅婴有关的一切都已成了比血疫还要避之不及的恶疾。
      于是那些弟子死的时候,脸上的愤恨让人见之生畏。
      他们的眼神,都在无声控诉着自己信错了人、跟错了人。
      观刑的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兔死狐悲还是唇亡齿寒?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知道。
      每次杀人前,“穆黄昏”都会站在弟子们面前“惋惜”地慨叹:“祸从他起非汝之过,奈何庸人劣行包庇浅婴。当诛。”
      盛鼎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但此刻的他与世隔绝,鲜血飞溅到脸上的时候,他连温热都感觉不到。
      驳兽就一直站在盛鼎身旁,端着穆黄昏的皮相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双目在不经意扫过盛鼎时才会露出一丝满意的狡黠之光。
      麻木了,盛鼎瑟缩在驳兽的完全控制之下,连痛苦都是麻木的。
      他只能做一个听话的傀儡,看着活着的人变成尸体,尸体被拖走,玉石地上的血渍被冲泼干净。
      盛鼎连血腥味都闻不到。
      至于反抗,根本是蜉蝣撼树。驳兽的术法结界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地,哪怕只有那一团光团的术法,依然可以彻底禁锢盛鼎的躯体,如磐石无可撼动。
      盛鼎无法去多想那些曾经的同门是在怎样的绝望中白白死去,也无法多思考分毫迦南人的苦难,多想一点,心就会痛。
      在驳兽绝对的掌控之下,仅存在盛鼎脑中的只有回旋不止的,回忆。
      走马灯似的画面不断重复着,盛鼎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了。那些都是属于驳兽、亦是属于他自己的回忆。
      诡异的是,在飞溅的满目血色里、在驳兽记忆的漩涡里,盛鼎宁愿自己就此沉溺在那些回忆里,不再管其他,甚至与回忆中的驳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情。
      死的人越多,溅的血越浓稠,盛鼎就愈想把自己藏进那些回忆里。
      不消多少时间,盛鼎就看到了、听到了,亦是明白了,那些理应被封禁、被遗忘的事情。
      每过一天,那些走马灯轮转数遍,盛鼎心中对驳兽的那份共情便越清晰。

      ……

      驳兽隐在云雾中,透过璧隋阁的塔尖空隙偷偷观望着,看到了一绯衣女子领着虎蛟进了璧隋阁,虎蛟身上似乎还驮着个人。
      驳兽心里很是不满:吾等驳兽一族尚未有随意出入璧隋阁的资格,怎么就轮得到这只虎蛟大摇大摆进去了。
      待人进了璧隋阁,常年与驳兽作伴的蛊雕从云海里探了个头出来,阴阳怪气道:“哟,看什么呢?人家可以进你进不了,气死了吧?”
      驳兽冷哼一声,不意与蛊雕做这些掉身份的口舌之争。
      蛊雕见他不说话,甩尾溅出一朵云直扑驳兽,拦住他的去路。
      驳兽回头大吼一声,声波震碎了云朵,也把蛊雕震得往后旋了个跟头。
      “还是那么大脾气,你可收敛着点吧,把这里弄塌了我看四水之神怎么收拾你!”蛊雕咬牙切齿。
      驳兽面色沉沉:“吾族吞虎摄豹,御兵避战,甚为尊贵。四水之神怎可随意为难吾族!”
      又一只蛊雕浮出了云海:“呵,华州不保,大家都是逃难来的,你们族群数量还没我们剩的多,别继续端着自己了。”
      驳兽非常恼怒,朝着云海又是一吼,如战鼓锤锤击落,打翻出数只蛊雕。
      蛊雕炸了窝,气得对驳兽群起攻之。
      驳兽跃起,对着身下云海又是一吼。
      蛊雕气急败坏:“不就是没资格进璧隋阁么?你拿我们撒什么气!”
      “是呀。堂堂驳兽羞赧跳脚,真是太可笑了!”
      “有本事你对付带虎蛟进去的那女人呀。”
      “有本事你去和虎蛟打一架呀。”
      驳兽蹙眉,纵身跃入云海,一掌娴熟地掐住一只嘴碎的蛊雕后蹬踏跃出,落到了璧隋阁远处的地上。
      “那女人。那女人是谁?”
      蛊雕的背翼两翅根部被驳兽死死掐着,扭捏挣扎不脱,呲着牙气急败坏:“放开我,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驳兽催促:“告诉我那女人是谁。”
      蛊雕卖关子:“呵,你不知道啊?那女人可是四水之神的红人,不仅可以随意出入雪兮庭和璧隋阁,据说甚至可以和四水之神直接面谈交流。雪兮庭里所有兽族都在商量着怎么对付她呢?哦也不是所有,有些没骨气的想去巴结。你看那虎蛟不就成功了么?”
      驳兽:“她到底是谁。”
      蛊雕其实也不知道,只能继续挣扎。另一只蛊雕悄悄游近,趁驳兽不备一跃而起啄上他的后脑。
      驳兽反掌一拍,蛊雕落地,驳兽顺手把他俩一齐压在了地上。
      “区区女子罢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蛊雕,任凭他们叫嚣咬啄。
      话音刚落,璧隋阁那边的门却开了。
      “你们两族相生相克相平衡,互斗无意,为难他们做什么。想知道我是谁?”一阵女声传了过来。
      驳兽不知不觉松开了已经被蛊雕啄得出了数个血窟窿的掌,两只蛊雕借机振翅溜走,瞬间淹没进了脚下的云海中。
      那女子必是被他先前的擂鼓震吼惊出来的。
      “我叫浅婴。”
      “……”驳兽眯起了眼,打量之后依旧不屑。
      “我是迦南之主。”
      她这么介绍自己。

      那是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恣意骄傲、意气风发的浅婴。
      是由四水之神所创,承载着迦南命格,与盛鼎虎蛟一起刚刚入世的浅婴。

      为了证明自己是迦南之主、让最不服管束的驳兽信服,浅婴用的方法非常简单直接。
      她带驳兽去到了古树千松木前,从中轻松抽出一根木精,甩了几下,化成了一条鞭子。
      一条凤光粼粼,珠闪夺目的凤翅鞭。
      这棵千松木,雪兮庭上下如雷贯耳。
      这是让四水之神渊错失了四水之神归位的古树,它孕育出过可以化成人的千松木精被投入迦南源。这在只能是兽族的瑞兽眼里,意义非凡。
      那么这条凤翅鞭,也是不同凡响的。
      “厉害吧。”浅婴颠了颠鞭子得意地笑道。
      驳兽有些闷,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傲气和不服,可是站在千松木前,却怎么都不敢发泄造次。
      浅婴旋腕转着鞭子,犯愁:“我就是想显摆一下,可盛鼎的凤翅鞭还能用,这条新抽出来的该怎么处理啊……”
      驳兽抬眼:“盛鼎?”
      浅婴:“嗯,只有他能用这凤翅鞭。这多一根该放哪里好……”
      驳兽了然,盛鼎应该就是被虎蛟驮入璧隋阁的,那已经化成人的千松木精。
      “咦,你受伤了啊。”浅婴忽然注意到驳兽血肉模糊的掌,边说边靠近。
      驳兽哼叱一声,绝不承认被蛊雕占了便宜赢了分毫。
      浅婴在驳兽面前站定,略一思索,随即将凤翅鞭缠在驳兽伤势较重的左手,绕了三圈。
      “你戾气太重,怕是华州战祸影响了你的心智。蛊雕生于鹿吴山沼泽,沼气有毒,鱼虾刺骨锋利,这些伤不容易好。凤翅鞭借给你,千松木应该可以安养兽魂的吧,等你安养好了再还给盛鼎吧。”
      在驳兽反应过来前,浅婴已经兀自替驳兽做了决定,甚至还笃定地拍了拍他的掌。
      驳兽看着化成了细小锁环的凤翅鞭,感觉是被圈养了。
      他勃然大怒。
      岂料,就在他想震吼攻击浅婴的刹那,左掌上的凤翅鞭猛然收紧、瞬间长出倒刺死死扣进它的皮肉里。
      驳兽吃痛,闷声踉跄,右掌怒捶,吼道:“卑鄙!”
      浅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着他,得意地倒退了几步:“我就说你戾气太重吧。”
      驳兽怒起,又想扑上去攻击她。可是掌上的凤翅鞭咬得更紧,如蔓延的刺藤般顺着血脉将痛感直扎心头。
      浅婴作出防御姿态,挥手作势又要抽一根木精。
      驳兽本能地抖了一下。
      浅婴扬了扬头:“你老实点吧。这一折腾伤更重,你还是好好养伤。你说,要是我告诉蛊雕们你现在这境地,你猜他们会不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把你踩在爪子底下泄愤?”
      驳兽四爪死死嵌入土中,目光如刀般看着浅婴,却只能用鼻孔出气。
      浅婴开心地笑了,拿着佩剑旋着剑花,洋洋洒洒挥了挥手,走远了。
      “我去看盛鼎,你老实点,安养好了凤翅鞭自己会脱落的。”

      只是没有想到,驳兽被蛊雕啄出的伤好得很快,第一次被凤翅鞭绞出的伤却一直没有完全愈合。
      因为千松木越来越不济。
      准确点说,是千松木精化出的盛鼎越来越不济。
      第一世的浅婴也好,盛鼎也好,千松木也好,初入世,享受的是经历过时光轮转孕育的开元迦南之气。所有源于迦南、得四水之神所赐予的术法皆为至纯巅峰,伤了驳兽的是凤翅鞭之灵力亦然。而其后的盛鼎,作为千松木精凤子之身,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涅槃。他要拓迦南、保浅婴,于是他的力量来源——千松木的大多精气便只能用作安养盛鼎魂魄、助凤子重生涅槃。分给驳兽的少之又少。
      驳兽却并不是很在意,也不恼怒,更加没告诉浅婴。
      他只是很讨厌受制于人、被圈养的感觉。这是藏在他血脉里族群被华州皇族、臆岛贵族奴役过的阴影与忌讳。
      呵呵,老实点,吾族岂能为人所奴役。
      吾族骄傲至上。
      老实点,她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老实?
      所以驳兽开始留意浅婴。他想,跟着浅婴,有机会就显示一下自己真的“听话”了,好就势让她把凤翅鞭收回去。
      伤好不好,无所谓。他觉得留着这些伤是好事,可以提醒他迦南人心险恶,必须提防。也能惊醒他不要与他族起冲突,以免曝露自己的把柄。

      这种留意,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在意。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雪兮庭?这破东西真的太麻烦了,快拿走吧。
      已经十年过去了,她一次都没回来过,外面想必进展顺利。
      不行,她必须要回来!!
      可恶!让吾久等至此!
      ……
      ……
      ……
      她带盛鼎回来了,呵呵,又死了。
      人啊,真是脆弱不堪,哪怕是千松木精,成了人也逃不出这个结局。
      她好像心情不好,虎蛟都被骂了,我还是别去找这个晦气。老实点吧。
      下次,下次再让她。
      ……
      ……
      ……
      她何时可归?不然去打听打听?
      这伤口颜色还挺好看,泛着珠光。可是疼啊,细碎的疼怎么都好不了,什么时候可以好。
      她说过会收回的。
      ……
      ……
      ……
      长右一族不安分,在策划着下次她入雪兮庭时偷袭,要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要通知她,她被打了才好。
      老实点等在这里,等她出丑。
      老实点。驳兽这么想着,却悄悄去了雪兮庭。他堵在通往长右族群必经的镜花水月门前默默等着,老实地等着。最后实在扛不住,伏下身子睡着了。
      一沉入梦,大梦甚久。他的身形渐渐被落雪覆盖,宛如雕塑。
      他是被浅婴推醒的。
      “你怎么在这里?”
      驳兽迷蒙地睁开双眼,顺着与记忆里不甚相同的声音看去,见到了略有年岁的浅婴的脸。风霜雨淋,她的脸不再白皙,真是有些黄暗皴裂;她也不再年轻,眼眸里似乎沉淀了很多东西。
      推他的掌心粗糙长茧,手背满是疤痕。
      驳兽一惊,抖开了身上附着的陈年积雪与落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他应是睡了许多年;这一世的浅婴和盛鼎在迦南源上似乎安稳过了许多年,所以现在才回到雪兮庭。
      不,她过得安稳吗?安稳的话,怎么会是眼前这副模样?华州上的皇女公主,一个比一个养尊处优。
      和他们比,浅婴只有落魄和憔悴可言。
      浅婴看着驳兽,不知所以:“看什么呢?”
      驳兽甩甩脑袋,想起了长右的事,鬼使神差开口了:“别从这洞门入,换条路走。”
      浅婴眨了眨眼,看向镜花水月门又看回驳兽,似乎明白了什么,拍了拍驳兽的脑袋柔柔地笑着,错身换了条路走去。
      把我当什么呢?敢这么拍我!
      驳兽当即想发作,却冷不丁看到了浅婴的后背。
      她的背后看似血肉模糊,甚至插着一截巨齿,巨齿的一端没入她的身体,照理来说她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她还活着。
      活着的原因,是在巨齿的另一端。
      另一端上,连着一大块不知道是哪部分的血肉。
      被啃食得七零八落的肉。
      这个画面非常诡异、血腥。
      浅婴听到身后的响动,缓缓转过身,又是柔柔地笑着,向驳兽解释道:“别怕,这是盛鼎……他只剩下这些,我想带他来,葬到千松木下面。”
      这一刻,驳兽觉得浅婴不是浅婴,而只是和自己无异的兽。
      ……
      ……
      ……
      驳兽一路悄悄跟着浅婴,一直看着浅婴独自把那块残肉埋完。
      这次虎蛟没有回来,不知是有事还是被浅婴赶走的,所以驳兽也只敢远远窥伺。而浅婴似乎默许了驳兽这一举动,竟也没有驱赶他。
      是夜,月光下浅婴擎着背脊上的巨齿,用很奇怪的姿势勉强坐下,她静静地看了许久千松木,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他这一世,本来挺安稳的。我还以为看到了一丝善终的希望。”
      “我俩务农采桑,牧村野笛,朝务夕休,很平和。”
      “我差点以为可以这样过一辈子。”
      浅婴的声音很轻,却还是可以阵阵飘进驳兽的耳朵,可他听着,却觉得这般老实的浅婴,实在是冷静得过分了。
      然后她似乎是在否定自己的话,摇了摇头:“要是不知道有巨齿山魈就好了。”
      “……不可能不知道。早晚会知道的。”
      “那东西喜欢吃夫妻,不碰小孩子。可是大人都被吃了,小孩无依无靠,觊觎小娃娃的精怪还少吗?都成群结队地跟在屁股后面捡便宜呢。”
      “所以,我俩为了引巨齿山魈出来,成了亲。当然,是假装的。不过,挺好玩的。”
      “别告诉渊啊。”
      浅婴有意无意往驳兽所在瞥了一眼,又看回了千松木,这句“别告诉渊啊”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驳兽竟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决定保密。
      浅婴停顿了许久,像在做什么决定,然后才继续:“这次就不让虎蛟回来了。我让他去守着那屋子……”
      驳兽思索了下,哪间屋子?
      浅婴话题又一转:“这十几年,我大概是过得太安稳了,所以什么都迟钝了,才没有能救下他。”
      “他……”
      浅婴又卡住了,深呼吸了一下。
      “他是代我被吃的。”
      “以前每一次,他都是为了我才死的。”
      浅婴的话里终于有了感情,那是弥散开的、浓浓的自责。
      “我好像不该逞英雄,不该管闲事。”
      “我试过不管,可是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我根本劝不住他。他不听我的,也不怕我,好烦。”
      驳兽听了满心不以为然,弱肉强食,世间之道你死我活不休,有什么好纠结的。你就算是迦南之主又如何,总有降不住的东西,这千松木精怕不是就是你的坎。
      浅婴听不到驳兽的想法,只沉浸在自己的话里。
      “这次,很不一样。他没有离魂过就死了,甚至是……死无全尸。他会不会因为这个无法涅槃……”
      浅婴的声音有了一丝慌乱。
      “所以……”
      驳兽没听到“所以”什么,浅婴也没说明白。他还在纠结之前的问题,虎蛟到底守哪里去了?
      浅婴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猛然抬了头。
      她踉跄了一下,努力直起身子,满怀感情地抚摸上了千松木树干。
      “所以——”
      “我决定还他一次。”
      浅婴话落,驳兽猛然警觉。
      他心里有很强烈的念头想冲过去阻止,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不想动,还是浅婴不让他动。
      他的脑子里只闪过了三个字:老实点。
      去他妈的老实点,这女人要——
      可是驳兽就是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浅婴转身,看着她毅然抵靠着千松木,看着她猛然向后一挺。
      他看着浅婴实践她的“归还”,看着山魈的巨齿瞬间没入她的□□、从正面破洞而出。

      待浅婴的身形彻底凝固在千松木前,渊的身影悄然出现树旁。
      驳兽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他被渊之力一把拉扯到了面前。
      驳兽看着渊,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也不敢去细看浅婴的模样,只能低头看脚下,只看到浅婴的血流进了那处埋葬盛鼎残肉的小坟堆中。
      火石电光之间,驳兽似乎终于明白浅婴让虎蛟守着哪里了。
      是她和盛鼎假成亲的那间屋子。

      渊的目光移到了驳兽的左掌,本来想挥起的手迟疑了,片刻后只能叹了口气。他垂手,对驳兽不容置否命令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驳兽颤了一下,看着脚下的血,老实地点了点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