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月下何所有

4、十月十六

　　十月十六日。
　　十天的路程……今天已经第八天了。应该快到了吧？殷无野自问着。连日的赶路马不停蹄，只知道一直向西，再向西。这时已接近日落。
　　“请问这位老伯，”殷无野走进一家小小的客栈，“您可知道有一片枫林，林中有枫青阁？”
　　“枫林？”老伯有些诧异，瞬间又明白过来，“小兄弟可是要去求医？”说完含着烟斗踏出了客栈，顺手一指，“你看，最远处那片隐约的红色，看到了吗？”
　　殷无野抬眼望去，果然有一片火红，灿烂得宛如挂在天边的红宝石，想必是枫林了。他心中于是一喜，自己果然提前到达了。这么说，治好花坠的病也又多了一成胜算？
　　又听得老伯说道，“这枫林里，住着位女神仙啊。这女神仙菩萨心肠，救了方圆几百里内许多人的性命。可是但凡去到过这枫林的人，都觉得那里面有一股奇怪的气味，大家只道是神仙下凡，万万不敢多有冒犯呢。”
　　“那便谢谢老人家，我确是来求医的。”殷无野微笑谢过老伯，心里却一直在想老伯的话。那女神仙必定是朔渊的师妹枫晚了。想到女神仙的菩萨心肠，花坠的病需要不死草，枫晚定会慷慨相助。不由得暗自高兴起来。再低头琢磨怀中那封信，竟已被汗水浸得软了。这封信，这个叫做枫晚的女子，将决定蔚花坠的命运，将决定他一生的幸福。
　　可是奇怪的气味？那是什么？
　　他没有犹豫于这个问题，跃上马背向枫林那边飞奔而去。那片红枫树影越来越大了，不一会儿工夫已尽在眼前。客栈的老伯盯着殷无野逐渐消失的背影，竟隐约地为他感到不安。

　　枫林下。
　　殷无野下了马，只身走进枫林。马儿在身后悄悄地看着主人，乖巧地目送着他被火红枫林湮没。
　　自十月八日寒露时节从靳和城出发，十日的路程被心急的殷无野缩短为了八日。总算来到这枫林跟前，却处处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让他在踏进的那一刻迟疑了。然而转念间想到蔚花坠还在家中奄奄一息，不假思索地，他大步走了进去。
　　枫林中别有一番冰凉意味。殷无野怀中揣着信，惴惴不安。林中本是没有路的，他也只能摸索着方向走。果然是地貌错综复杂而荒芜不堪的荒西阡陌，一路上穿越晋阳，气候调和，植物茂盛多样。由于两边临海，所以气候多雨潮湿，森林茂密。而过了离原的潜壑，进入了荒西阡陌的陆地，便到达东部的丘陵区。天高云远，中部却是连片沙漠，与山谷交错着。这枫青阁便在众多山谷中的一处。
　　枫林只越来越密，也不知哪儿才是尽头。枫叶正值最红最灿烂的日子，天气虽不很晴朗，但在枫叶的衬托下也不感觉冷。枫树在深秋的日子里，叶片上凝了一层雾白，朦胧剔透惹人爱怜。叶片有精美的形状，缓缓飘落，向思念一般。枫青阁就在枫林中央，而花坠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仿佛也在那里阿。想到花坠，殷无野心头又是一疼。
　　一路上在枫林间遮遮掩掩地前行，踏着红叶在土壤中融成的泥，一股新鲜的自然气息将他包裹，仿佛造了一个蛹，锁上了时间。偶然间看到一株枫树并不如其他那样挺拔，而是稍许弯突，在直杆林中显得格格不入。殷无野走到它跟前，抬手抚着树干。这一株就像个娇柔孱弱的女子，绽放着病态的美。是不是让他想起了蔚花坠呢。
　　猛然间树干仿佛裂开了似的，腾起彩色云霞，瞬间包围了这一片枫树。没有骇人的声响，只是那云霞飘飘然而至，迷糊了殷无野的双眼。那是一种……馥郁的、浓烈的气味！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窜了出来，身影掠过眼前。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个身影在他的眼中就此黯淡下去，再也捉摸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