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月下何所有

2、立冬午后

　　十一月七日立冬午后。
　　殷无野又踱着步出了枫青阁。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枫林里穿梭，无形间却又像在寻找着什么。
　　天越加冷了，不知什么时候会下第一场雪呢？霜降像是霜做的女子，冰清玉洁，略施粉黛便成了人间罕见的仙女般美丽，不知与这雪相比，又是什么滋味？他一边想，一边温习着女子的清丽容貌，什么时候这里有了一片枫林？又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枫青阁。
　　这几天他都习惯性地到林中走走。秋末的枫林在迎接冬天到来之时已摆好了新的姿态。清晨和傍晚的枫叶上都凝者微量的霜，晶莹剔透，惹得人就想捏一捏那水灵的红色叶片。
　　不觉中又来到了清晨的那石板路尽头。这已是第三次。两天前他心中突然莫名地惊慌起来，只到了这枫林深处才稍稍安定些许。而每一次，都像有隐形的向导，带着殷无野一步步往这个方向走。
　　他在路尽头站定了脚步。打量天色，仍然是一整块儿的白，昼的颜色。待到这天已一整块儿地由白色渐渐变得深灰甚至变黑后，便是到了黑夜了。阴天总是压抑。
　　片刻的犹豫后，他还是迈开了脚步。枫林望不见尽头，一如既往地红得灿烂无比，灿烂中却又某种隐秘的诡异糜烂在弥漫开来。脚下已没有了路，这一带是人迹罕至的吧。殷无野内心那个声音却一直催他前行，往枫林腹中前行。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一步踏错，他将会失去得更多。他被这句话警觉起来，思绪突然间收缩，世界仿佛从枫林深处开始剥皮露茧，像是揭开一层古香古色的蝉蜕，又将面对一个新的世界。

　　层叠的枫叶后似乎又望见一线白色。殷无野看到那白色在红叶中端庄肃宁，像是某建筑物的一部分砖墙。步伐加快地往那个方向去，终于钻出了枫林，来到一片开阔的地方，不远处果然立着一座白色墙壁的庭院，而四周又都被枫林包裹。殷无野从来不知道这枫林中竟有这样一处所在。
　　门上方悬了匾，“落草楼”。
　　这是什么地方？殷无野大步走了进去。屋内的设计十分巧妙。先是一个四方的小天井，庭下甚至有一泓清泉，一直汩汩冒着泉水。两旁的房间门虚掩着。推开往里张望，面容陌生而慈祥的老人塑像立在灵台上。顺着梯道走过侧房，便上了主间。尽管是白天，但厅里没有任何窗户使得光线十分昏暗，一望去便是乍不见底的黑。殷无野走进来，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的亮度，可以依稀看清周围的环境。
　　四周都是精心搭设的台板，台板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瓶子和窑罐，里面似乎还放了东西。凑近了闻时，辨认出是各种草药的味道。霜降她……是大夫吗？自己竟一直不知。有一架台板稍微低陷下去，上面只放了两个瓶子。这两瓶都不同于其他，花纹显然精细得多。两个瓶子深碧色，玲珑矮小，瓶身却显得更加粗犷豪砺，一丝一缕都和谐得无懈可击。瓶身上有几个雕出的小字，却因在昏暗中辨不清楚。
　　殷无野稍一犹豫，便伸手拿起了瓶子想凑近些看。一股馥郁的香气猛地扑来，瓶子的质地此时他也触得清晰了，是一种植物。这瓶子……不是用来盛放草药啊——它就像是蛹木瓶！那是由魑灵所制作的……魑灵是魅的一种，由万物灵力汇聚而成，可以吸走记忆、制作幻境、抽取魂魄——而这瓶子，用来盛放记忆或魂魄的瓶子……殷无野心头陡然一惊！
　　手指抚过，触到一些小小的凹陷处，想是雕字的地方。殷无野移动指尖，顺着笔画一点点描过。第一个字……枫，然后……晚。枫晚。这与这枫林是否有什么联系？再拿起另一瓶，“殷……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