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月下何所有

1、立冬清晨

　　十一月七日立冬清晨，枫林深处。
　　秋末的风还在肆恣，寒气已然来袭。萧瑟地拂过枫林，荡得林间枫的精灵纷纷起舞，和着风的节奏。枫叶才从黑暗中醒来，沐浴着晨雾铺上一层薄薄的霜，纯白澄澈宛如笼在一层轻灵的雪色砂纸之下。此时是清晨，而远处的天穹并未泛出柔和的鱼肚白，看来是个阴天。这样沉郁的天气已持续好几天了。
　　今天立冬了。
　　“立冬？”殷无野在枫林间徘徊着，脑子里闪过这个节气的名称，没来由地便脱口而出。“……立冬……”他喃喃道，是个特别的日子吗？为什么，心里一直跳个不停呢？早晨醒来便感觉空落落，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脚下踏着细碎的青石板路，陈旧的灰色与青苔的翠绿相接，藏在火红的枫林之中，到了此处也已稀疏得接近尽头了。转身回望时，只见石板路蜿蜒地自枫林另一个深处试探地伸出来，又仿佛隐在红色树影背后。仔细辨认却可以发现枫林那边有隐约的庭院，屋顶掀着翘起的白玉屋角，在枫叶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那里是枫青阁。殷无野便是从枫青阁漫步来到这里。

　　“殷公子！殷公子！”有女子清脆的声音打断殷无野的思绪。
　　殷无野转回头，一袭白衣便从枫林深处飘了过来。女子脚下踏着绣鞋，与衣裙一样都是白色。如雪如璧的瑶华无瑕，在红色枫叶中格外醒目，宛如万世红莲中绽开的一朵白色睡莲，纯然如一块冰那样清冽地游走于火红间。白衣的女子有一个如白色衣裙一般洁白的名字：霜降。你可以想象霜的洁白，在这红叶中与这女子，竟自有相似之处。
　　“霜降？你来了。”殷无野将嘴唇向上翘出精致的弧度，微微扬起笑容，俨然已抛开了方才独自怅惘的情愫。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将是要由他来呵护一生的。他爱她。这个女子写满了他记忆的大部分。他从不怀疑，只在这枫山看一季季枫叶度过春夏秋冬。这样能够和相爱的人厮守的生活，已是很美满的，但为什么总觉得寂寞呢？
　　“殷公子，晨雾太大，还是回屋去吧。”霜降捧起殷无野的手，触及冰冷，便焐在自己温热的双手中。殷无野感觉着手掌，柔腻地在自己掌心摩挲，说不出的暖意。
　　“好吧。”他幽幽地答着，先走向枫青阁。白衣女子一身无瑕的白，衬出宁静脸庞上恬淡的微红，那美丽是枫叶都无法比及的。她隐约觉察殷无野语气中的奇怪，但看到他脸上明媚而和煦的暖笑，所有阴霾的感觉便被湮没在他的笑容中。
　　“霜降，今天立冬啊。”他呵出一句话，气息在唇边是一层白雾，朦胧缥缈。
　　霜降手腕一抖，折下一片枫叶，火一样的色泽以及完美对称的轮廓。手指握住，霜在指的温度下悄然绽放，再放开手时叶片上赫然烙上了一个指印。
　　不知怎的，听到殷无野那句话，霜降心中悄悄地战栗起来。他……已经开始醒过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