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红》月下何所有

10、散

　　“嘭”的一声，“喜”字晃动着。像是知道有人来，枫蓝轩的门突然间打开了。枫晚陡然愣住，只见枫远从里面飘然走出。
　　“给我！”枫远厉声喝道。
　　枫晚知道她在说那蛹木瓶。不行！如果姐姐被魑灵控制，没了那蛹木瓶还怎么救朔渊！坚定的神色洋溢脸孔。
　　“快给我！我已经闻到那气味了！”枫远气急败坏，一步步朝枫晚走来。
　　“你快放过我的姐姐！”枫晚瞪着枫远，却试图穿透，看向那个隐藏在枫远身体内的魑灵。
　　“放过？”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但那声音并非枫远所发出。“哈哈哈哈——放过？！”声音狂笑着，“我并没有控制她啊！”
　　枫晚心中的猜测被这句话搅得翻动起来，没有控制？那是怎么一回事？姐姐她难道……难道她也真的爱着朔渊？脑袋里嗡的一下混乱了，转念一惊，魑灵的附身，需要先将所属身体的魂魄抽取、封印在蛹木瓶中，再整个儿地使用这具躯体。而却没有控制，魑灵又怎会在姐姐身体里？
　　容不得她多犹豫，枫远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姐姐……”她试图打探枫远的魂魄是否还在，想唤醒她。
　　“少罗嗦！拿瓶子来！”说着枫远便侧身一纵，想要抢夺瓶子。枫晚由于自幼被选中学医，所以自身并不会武，而枫远却是在妹妹去梧离山庄的十年精练了武艺，身手自然矫捷得多。
　　枫晚只知道死命地护住那个小小的蛹木瓶，腾出一只手抽出身上仅有的一把匕首！那是父母留给她防身用的，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枫远显然也看到了那寒光一现，吃了一惊，叫道：“妹妹！小晚！”
　　听到姐姐的声音，枫晚全身血液都沸腾了。是姐姐！只有姐姐会这样的语气唤着自己“妹妹”！是曾经那个温婉可亲的姐姐！果然是魑灵附了身，顾不得想魑灵能否与人的魂魄同时存在。但不会丝毫武功的自己根本无从下手，又怕伤了姐姐。“姐姐，是你吗？”
　　“是我啊！”枫远惊慌之中叫喊着，话语中却又掩饰不住的心虚，焦急的枫晚并没有发现这异常之处，只是手握匕首胡乱挥舞着。
　　枫远趁机逼近了枫晚，伸手就要夺过那个蛹木瓶！枫晚反手想要按紧瓶子。可是就这一下……枫远离她太近了，显然没有想到不会武的妹妹会持着刀反手保护瓶子。这一刀，已深深刺进枫远的胸膛！
　　“姐姐！”血涌了出来，像一道殷红的喷泉，映着挣扎了一个雨夜才升起的朝阳，有种悲壮的味道。枫晚呼喊着姐姐，双手按着枫远胸腹上的伤口，却又不敢将匕首拔除，只试图阻止血液再喷涌而出。
　　但是……没用了。那血液狂热地喷了一会儿，竟像是流干了似的，而身体成了失去液体的皮囊，软软地倒下来。
　　这时，似乎有一股白色烟幕升腾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逃离了枫远的身体。枫晚愣愣地看着，那该是姐姐的魂魄吧？是自己……亲手杀了姐姐……是自己！
　　那个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听来毛骨悚然：“你没有保护好你的身体！身体死了我就不能寄存了你知道吗！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仍然不知这声音从哪里发出，只感觉枫远的魂魄与另一团白色的东西重叠着，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却只能听到尖利的声音。就是因为魑灵怕与身体主人的魂魄之间有冲突，才会选择先抽取魂魄，封印后再来使用人的身体。“不过现在——该用更加宝贵的东西来偿还吧？哈哈哈！”
　　有什么不对……不对！“姐姐！你和这魑灵……”
　　枫远的魂魄与魑灵拉扯着，枫晚却看出，那个魑灵正在试图融进枫远的魂魄！枫晚放开姐姐正慢慢倒下的身体，狠一狠心冲了过去。不顾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片白色烟幕中的穿透，满心只想着如何能救姐姐。
　　“小晚，没有用的。”枫远的声音仿佛从这一片喧闹的上空传来。
　　“姐姐！”枫晚失声叫着，“那个魑灵……它对你做了什么？”
　　枫远汇聚的那个白色幻影正慢慢黯淡下去，似乎真的一点点流失，进了那个魑灵的贪婪大张着的口……
　　“我来帮她说吧！”尖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将枫晚牢牢地困在了中间。“这是一笔交易！枫远，她给我附身的躯体，我答应她帮她得到朔渊的爱。我做到了，但是她呢？她就这样任由她的身体被杀死！”
　　枫远开了口，“从小到大……我虽然是你的姐姐，但我也只比你大两岁啊！这两年的差距，就注定了我事事不如你、事事让着你、注定了我不能得到父母偏重的宠爱、无缘进入梧离山庄学习、注定了我要服侍你一辈子么？我不甘心！我从来都让着你，那我自己的幸福呢？谁来给我？十年前我把机会让给了你，完全因为我是姐姐！为什么！”
　　“朔渊……他那么优秀……他是我惟一可以不让给你的——爱情！”枫远的声音顿了顿，“我自愿与魑灵做交易，我不后悔！我愿意最后一搏！”
　　“姐姐！”枫晚听着姐姐的叙述，心里一阵一阵泛着辛酸。与魑灵做这样的交易，从来都被视为世间最可耻的事，而这样的魂魄将永生不得安宁，不得清白！白色幻影在魑灵的影象中溶化，仿佛正在发生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融合。姐姐……将要变成魑灵吗？枫晚惊叫着，已然沉着地从怀中锦囊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不死草，消散诀语……用消散诀语把这个魑灵消散！
　　魑灵在不远处见到，厉声惊叫着扭头扑向枫晚，幽然幻影包裹着她全身，而一股银白色的细流正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冷……冷啊！已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是全身仿佛被冰冻般的冰冷！……那是魑灵在抽取魂魄！
　　枫晚把持着意念，竭力抵抗着灵魂分裂的冰冷，念出了那句梧禅老先生亲口传下的、很久没有人使用的古老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