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生缘》白墨笙

4、初逢离歌

　　(五年后，沉香殿内）
　　我不知我身在何处，只觉眼前漆黑无比，浑身酸痛，昏昏沉沉的。亦不知沉睡了多久，只觉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着我，颇为熟悉。世事于浑之中必有其晓，于浊之中必有其清。忽一日，只觉远处于朦胧之际透出一点白光，久熟了黑暗，那白光虽很微弱，但在我眼中却异常耀眼。我极力追逐着，挣扎着，一点点，一点点的，我于黑暗中解放了出来，身上的刺痛感也轻了不少，便好似梦一般的，眼前的光越发多了，随即有一层像是眼翳般的东西从我眼角剥落。眼睛处有一丝麻痒，我飞快地眨动着双眼，眼前的景物愈发明亮清晰了，我这才意识到我在沉香殿内。
　　我扶着周边一切所能依靠的东西，缓缓地，缓缓地下了床。许是好久没活动过了，四肢明显有些不协调且隐隐传来一阵酸痛。“咳咳，咳咳！”我突然感觉胸口发闷，继而沉重地咳了起来。“噗！”一口血从我的口中吐到了地上，血呈暗红色，一丝丝地黏在了一起，我顿觉有些恶心。正欲转身，我感觉脚下好似重了许多，正不惑时，脚下传来几声半哭泣半娇喘的声音“主人，主人你终于活过来了，呜呜呜，呜呜呜。”我顿时感觉有些反胃，正欲撸起袖子干一架的时候，想到我大病初愈应该温柔一点，于是决定君子不动手。我一个反身来了几脚无影脚，顿感爽了不少。“呜呜，主，主人。”小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嗯。”我瞥了眼小黑随后瞥了眼地上的血迹，小黑立刻心领神会埋头苦干。我的视线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到了兮的身上，兮不敢直视我的目光，瞥了一眼就立马往后退了几步。“你躲什么？”“没，没有。”“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有何线索？”“回，回主人，并，并无。”“也罢。”我挥了挥手，如果这事有这么好查，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哥哥的尸体也找不着。“主上，听说两界山的桃花林开了，那个美呀，主上醒来的可真是时候，不若去看看？”“上次让我出去的也是你，害得我昏了五年，怎么，这回想害死我呀！”我心里暗笑着，脸上却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反正两月后便是主人的及笄礼了，主人您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出啥事儿吧。”“两界山嘛？罢了，去瞧瞧吧。小黑你留在这，兮自便吧。”小黑殷切地望了眼我，眸里满是期许。“想得美，小灾星，就不带你去。”我怕向后朝小黑甩了个鬼脸，随后轻盈地跨出门外。出了沉香殿，我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两界山？不出事才怪呢。
　　我踽踽独行，慢步踱着，忽闻有声在唤我，寻声觅去，确是沐白笑嘻嘻地迎了上来。“世子醒了？”“嗯。”我漫不经心的答了声，眼神飘忽不定。“世子方才起身，不妨在殿中多静养几日。”“仙君严重了，我出去也不是寻欢，以我的性情，仙君以为我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吗？”他不语，只是微微合了合眼，我这才发现他似是许久未休息过了，显得有些沧桑。“仙君忙碌，应多歇歇才是。”“多谢世子关怀。”他正想与我多寒暄几句，一旁忽闪出一个黑衣暗卫，脖颈上刺着一只麒麟，他们耳语了几句，因为离得太远，我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观沐白听了后，眉头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世子，在下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早些回去吧，外边不甚安生。”“仙君去忙吧。”沐白听此言，急匆匆地就朝紫金殿去了，我亦背道而行。
　　两界山出落于仙魔人三界交界处，冬有漫天纷飞雪，夏有潺潺泉上溪，可谓是一块宝地，近来安无烽烟，最亮的便是六百年一开的桃林了，相传若是两相有情人，情能动天地者，不论何时，但从花前相誓，顷刻而开，花烂欲燃，遍山纷飞，世间之景，美不过此，现在自是难赏此景了。我使了仙法，即腾云去，不多时便到了。花也无非是这样，开落无情，没心没肺地亮出那一抹嫣红，自有情人成双赏。湍急的流水落入泉眼，自是清流随兴起，一波翻卷从心去。我选了一风水宝地，倚在桃树下，氤氲着花香，伴随着潺流，闭上眼，贪恋这一刻的清闲。不知怎的，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气，流的血多了我便也很敏感，起身循着这血气，沉重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一道道枞路，血气终漫在一处隐蔽的草窝中。我用剑一挑，杂草尽开，唯留下一个昏暗的洞口。我慢慢地将杂草变回原处，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初入洞时黑沉沉的，仅凭着第六感瞎走，而后便愈走愈亮了，血气也愈发浓烈了。
　　我右手拿着剑，走进了最里边的一个洞室，只见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倚在一旁的墙石上，年纪似与我相仿，他虽身着黑色长袍，但血迹依旧染了上去，深黑之中血又似还在源源不断地流。他的一双桃眼夭夭生灼，眼角处似有一抹暖意窜进我的心头，似是自哥哥死后后好久，好久，未曾体会到了。少年此刻亦紧盯着我的双眸，似也是有些发怔。“你怎么了？”见他也在看我，我的嘴不自主地说。完了，傻子也能看出他怎么了，不就是被人追杀的戏码嘛。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声，声音怪好听地说：“哎呀呀，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怎么瞎了呀！”我勾唇一笑，缓缓走进了他，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戒备，后有浮出一抹笑意。我俯下身来，取出一罐药瓶和几块纱布，轻轻地解开他的内裳，血肉已与薄衣紧紧地贴在一起，每剥一下都显得一场困难，我强忍着没去看，一股脑擦了药，草草地包了。欲抬头时，鬼使神差般的，我正巧遇上了他的双眸，似是流水般楚楚柔弱，惹人生怜。“那那个，谢谢你，我叫离歌，你呢？”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头急忙转向它处，眼神却飘忽不定，时常瞄到我身上来。“我啊，我叫曦若！”我朝他笑了笑 。“你真好，你快走吧，他们就在外面。”不知怎的，我竟没有问他口中的他们是谁，只是说：“我陪你。”“多谢，若得相救，千金以报。”“不要。”我摇了摇头。“那，一生衣食无忧，如何？”“不要！”我复又摇了摇头。“那你要什么？”“我啊，这样吧，小哥哥，如果我救了你，你便以身相许，如何？”他瞥了瞥我的脸庞，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禁让我有些怀疑是他要我还是我要他。他从衣襟处寻出一块玉佩，通体晶莹，锃亮地镌刻着一行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接过这块玉佩，置于袖中：“小歌歌，我一定会日日夜夜放在身边的。”他正欲说什么，洞外传出一片嘈杂的脚步声，看来人不少。我示意他不消多，招手让他和我一起出去。他答应了，艰难地起身，靠在我的肩上，踉踉跄跄地与我走到洞外。
　　(洞外）
　　几十个黑衣刺客见我们出来，顷刻就对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我立即就清楚了这些人的主子是谁，他们的脖颈上都刺着一只麒麟。东南面的那个刺客似是方才与仙君耳语的，认出了我，有意闪到一旁，露出一条路来。我刚想带离歌走，小歌歌却飞也似的从那空隙之中窜了出去，速度之快，非常人可比，远远地还传来一阵回声：“小若若，要是你没死，收好玉佩，等我来寻你！”我瞬间懵逼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留下来誓死相许，说些感人肺腑的话，死也要死在一起的嘛。东南面的那个刺客开口了：“这是六界世子，留着，那人跑了，追！”其余几人不待说尽，就急忙去追离歌。我冷笑了几声：“我家小歌歌，要追也是我追，是你们能追的嘛？”几丝黑气从我的身旁冒出，猩红的双眸在黑气之中异常醒目，戾气突显，黑衣之人尽数倒下，我微阂双眸，湛蓝的眼眸中清澈无比。我看了眼离歌跑走的方向，挑了挑眉，“越来越有趣了呢。”
　　（沉香殿内）
　　“主人，你怎么能把人家全杀了呢？”兮愤愤不平地看着我，因为那把剑我一直带在身边，所以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世道，便是如此，他们已然知道了我是谁，便不能活着。”兮听了，只是垂下头去：“道理我都懂，若是旁人也无妨，可他们是仙君的人，主人昏迷这段日子里，是仙君一直陪在身边，日夜精心呵护，不寝不食。”我听了后怔了怔，忽而见了袖中的那块玉佩，嘴角勾出一丝浅笑：“可惜了，仙君带我固好，这情却是不能领的，因为，我已经是别人的了。兮，你和小黑去把那些人葬了，把他们的记忆提取出来换几个仟尘阁的人去复命。”“诺。”兮极不愿意地答了声就被小黑拖走了。我伸手取出那枚玉佩，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