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战神哥哥宠我上天！》寒雨秋风

24、海边

　　《都市妖踪》by寒雨秋风

　　哗哗暴雨中，天一点一点地黑下去。眼前的大海无际无边，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风的呜咽与雷的悲鸣。

　　成焱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大雨打乱他的头发，浸透他的衣衫。他的校服拉链敞开着，内搭的白色T恤沾了水，便从此与身体黏连在一起，变得近乎透明。他在这天地间的无人处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坐着，时间长了，便好似成了雨中的一尊石像。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用手扶着礁石，微微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屁股很凉，被那块冰冷的石头硌得生疼，雨把他的裤子泡湿了，现如今他就像是坐在水里。

　　脸也疼，那个男人打的。没有镜子，不知道伤成了什么样，但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定是鼻青脸肿。而且流了血，雨水打在伤口上的时候，像有虫子在蜇。

　　蒋歇打他，拿着刀子捅他，那个男人也打他。新伤叠旧伤，如今一齐在大雨里冲刷，到处都疼，疼麻木了，反倒感觉不出来了。

　　太冷了，冷到身体像封在了冰窖里；冷到关节僵硬，指头发麻；冷到他呼出来的气都是白的。他知道自己再这样呆下去一定会感冒发烧，可他却仿佛存了心想要自虐一样，身上越难受，心里才越痛快。他干脆仰面朝天，摊开双手，以一个“大”字型的姿势整个人躺倒在了礁石上。这礁石并不平整，凹进去的地方积着水，于是眨眼间便把他的整个身体都泡湿了。成焱望着阴霾密布的黑色天空，在无边的冰冷与疼痛中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微微地笑着，因为他在这一刻感到了解脱。冰冷使他的大脑渐渐停止了思考，他也终于可以不被心里的痛苦折磨了，真好……

　　他就那样在疯狂肆虐的暴雨中渐渐睡了过去，怀里抱着的，是之前穿在脚上的那双白色球鞋。这鞋也已经被大雨泡湿了，但他还总觉得有那么一丝温暖依旧存留。这是他二哥给他买的鞋，是他最喜欢的一双……

　　二哥……

　　连绵不绝的雷声不知道在耳边响了多久，可能是漫长的一个世纪，又或者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秒钟。成焱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子沉得吓人，仿佛已经无法控制，没了知觉。他的喉咙干得像有火在烧，脑门也一阵一阵地发着热。他难受极了，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挡住雨水好让自己来睁开眼睛，可这时候他才发现，在他的上半身，或者至少是脑袋的上空，是没有下雨的。

　　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大雨砰砰砰砰地往下砸，却没有一滴掉在他的头上。

　　那种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的感觉，只在下半身才存在。

　　成焱困惑地睁开眼睛，发现在他的头上，罩了一柄透明的伞。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点儿极轻、极微的哽咽声。

　　像是个女孩儿……

　　成焱用胳膊撑着，努力让自己的脑袋动了动。等视野逐渐变清晰的时候，他透过那无数水珠漉漉滑过的伞面，看到了一张朦胧的面孔。

　　那的确是一个女孩。

　　一个为他撑着伞，自己却淋在大雨里，浑身湿透哆哆嗦嗦不住发抖的女孩儿。

　　伞面上覆着太多或大或小的水粒，以至于成焱再怎么努力，想要看清那女孩，辨认出她的面孔，都是做不到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作有些大，惊动了那女孩。那女孩抬起头来，视线与他对上的瞬间身体狠狠地瑟缩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的功夫，冷风一吹，女孩一直用手护着的伞便被刮跑了。他们两人都来不及收回视线，彼此之间便已再无遮拦。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成焱的瞳孔微微扩张，整个人都有一点儿懵。

　　眼前的这女孩，这不是……

　　白……茵茵么？

　　女孩似乎是受了惊吓，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不敢抬头，也不敢再看他。

　　娇娇小小的身子，在暴雨之中，颤抖得宛如一根草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哆嗦着，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对、对不起……”

　　说完，她的脑袋瞬间埋得更低了。

　　长长久久，成焱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白茵茵每一秒都站得万分局促，她脑袋发昏，身体发热，难受到几乎就要晕倒过去。那样大的雨，那样大的雷，她不清楚成焱有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只好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又说了一遍。

　　“对、对不起……”她说，“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模样看起来难受极了。身体湿透，头发凌乱；一张小脸惨白到毫无血色；头埋得极低极低；手指也在因紧张而无意识地绞绕着……她似乎因为这件事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可眼下哪怕再多的自责都不能唤醒成焱的半点儿同情。成焱看着她，看着她那副瑟瑟缩缩，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有的就只是厌恶。

　　他很烦这种感觉，很烦这种莫名其妙就好像他成了坏人一样的感觉。

　　偏女孩还在念经一样，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成焱慢慢坐起身来，长吸一口气，不耐烦道：

　　“所以呢？”

　　“你过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他的两句话，让女孩的头埋得更低了，身体也愈加矮小了下去：

　　“对、对不起……”

　　机器人一样，依旧是那一句。

　　成焱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你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那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听到这儿，女孩慢慢抬起头来，桃子般哭红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成焱笑着看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当真残忍极了，也着实坏透了：

　　“你去找教导主任，跟他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只要你肯出面，我的冤枉就能洗清，那样的话我就原谅你。”

　　“你去吗？”

　　“……”风雨交加，等待他的是长长久久的沉默。

　　女孩的头，再一次地，深深地埋了下去。

　　那般微小的一个动作，可是对成焱来说，却又是那样得残忍。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不会再痛了，可当他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无情毁灭的时候，他终是控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你不去。”他红着眼睛摇头笑道。

　　“所以，你的道歉，我承受不起。”

　　“你走吧。”他在把自己的心剖开一般的剧痛中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快感。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不会再管你。”

　　硬生生把女孩逼走，看着她崩溃痛哭的身影逐渐化作天地间的一个小点，成焱在这一刻几乎难以抑制地要笑出声来。

　　说不上来的感觉，但他就是想笑，想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一般地放声大笑……但事实上，他在那一刻，是笑不出来的。

　　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他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明白的，他现在，连最后能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都没了。

　　外人不会问事情的原委是什么，不会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会在意他档案上，“持刀伤人”的那四个字。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他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滔天大雨无际无边，成焱一动不动地躺在礁石上。那场雨下到后来，他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又仿佛失去了知觉。慢慢地，成焱冻到脸色青灰，嘴唇发白，渐渐地昏迷了过去。

　　在那个浮浮沉沉的梦中，他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海底。他看不见，摸不着，除了冷就还是冷……自己快要死了，他这样想着。只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那个男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定很悲痛吧？会在自己的坟前崩溃痛哭吧？会明白自己的冤屈吧？会后悔吧，会后悔对自己大打出手的吧……成焱一想到那样的场景，身体就像有电流穿过般兴奋无比。仿佛只要能让那个男人难过，那么自己哪怕是死掉，也都成了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恨他。

　　恨他恨到为了他的一滴眼泪，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那是成焱彻底昏迷之前，残存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

　　“哥…”

　　“三哥…”

　　“哥你醒醒……”

　　少年的声音带着阵阵哭腔，缥缈而虚幻地响在他耳边。他下意识地想自己是死了吗，为什么地府里也有小淼的声音？就在他努力想要听个明白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暖和和、软乎乎的东西在蹭他的脸，然后，他就被蹭醒了。

　　睁开眼睛，他看到的是一小段嫩白的脖颈。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发现小淼脱*/光了身上的衣服，正赤着上身，肌肤相贴地紧紧抱着他，似乎想要以此来给他带来温暖。就连那白乎乎的小脸蛋儿，都贴在他的侧脸上，不住地磨蹭着。

　　“哥，醒醒，快醒醒啊。”少年那沙哑的嗓音一声声地喊着。

　　“……咳。”成焱蛮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伸手推开了抱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哥，你醒了。”成淼一愣，旋即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想要拉他，“哥，起来，跟我回家。”

　　成焱在外面冻了太久，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成淼半拉半抱，才终于弄着他坐了起来。成焱的嘴巴呼出白气，望着眼前哆哆嗦嗦，一身乳白色肌肤都被寒雨冻得发青的弟弟，忍不住道：

　　“你怎么回事？怎么连件衣服都不穿？”

　　问完，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原来弟弟从外套到保暖内衣，全都盖在了他的身上。

　　弟弟怕他冷，宁可自己的小身板冻在雨里瑟瑟发抖，也要把所有的衣服都给他。

　　他一直觉得成淼是家里受尽宠爱的那个孩子，却没想到，原来小淼为了他，可以做到这一步……

　　“……”成焱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哽住了。

　　“傻弟弟。”他抬起手来，在成淼那爬满雨水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因为过度寒冷，他说话的声音有一点儿抖，“怎、怎么干这种傻事？就你那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体，冻…冻坏了自己，想折腾谁？”

　　“到、到时候…你发起烧来，可别指望着我背你去医院。”

　　成淼虽然冷得想要原地升天，但听着成焱的俏皮话，还是一下子笑出了个鼻涕泡来。他道，“哥，咱们回家吧。”

　　“……”成焱那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的手臂慢慢僵住了。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开口道：

　　“我不回去。”

　　“……”成淼整个人都懵住了，静静地看了他起码得有两三秒的时间，才道，“怎、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成焱注视着远处墨黑的大海，神色坚毅而不屈，他那沾满雨水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说：

　　“不用你管。”

　　天太黑了，成淼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凑他更近一些，想要把他看个清楚：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我管’？”

　　成淼冷得不住喘气，道：“听、听说大哥今天，为、为你的事儿去了学校……你、你是不是跟大哥吵架了？”

　　成焱在那个瞬间感觉脊背发凉，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在黑暗中睁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你都知道什么了？”

　　成淼直至此刻还未意识到成焱情绪的变化，只一五一十地道：

　　“你、你跟蒋歇的事儿，已、已经…在、在学校里传开了。说实话，虽然我也很讨厌他，但是你也不能……”

　　“闭嘴！”成焱突然像只炸*/毛的野猫那样吼了出来。

　　成淼整个人都吓了一跳，他震惊地看着成焱，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成焱颤抖着喘息，被雨水濡湿后和白T紧贴在一起的胸膛不住起伏。成淼静了片刻，又接着说：

　　“是，蒋歇是欺负过我没错。你想替我出口气也没错。可你不该用这么极端的……”

　　“我他妈让你闭嘴！”

　　成焱是真的疯了，他赤红着眼睛，把成淼一下子从礁石上推了下去。而后扑过去攥住成淼的衣领，将他牢牢地压死在沙滩上。

　　成淼整个人都傻了，成焱坐在他腰上，让他动弹不得。他就只能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撑着上身。雨水沿着他光滑的身体淌下时，他低低叫了声：

　　“……哥？”

　　而成焱在那一刻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就只有仇恨：

　　“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管天管地，还特么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天雷暴闪中，成焱此刻凶恶的面孔宛如一个恶魔。成淼看着黑暗中的他，好久好久才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成焱，你真可怕……”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给老子闭嘴！！！”

　　成焱狠狠地掐住了成淼的脖子，力气之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而成焱目眦欲裂，咬着牙关颤抖道：

　　“觉得我不会打你，从此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是吧？我警告你成淼，不要逼我……”

　　窒息一般的痛苦中，成淼的情绪也终于被逼到了一个极点，他在拼命挣扎中大吼出声：

　　“我…我怎么了？嗬嗬……我跟你讲、讲道理有错吗？！怎么，成焱…你现在连、连一点儿别人的意见都容不下了吗？这样的你……呵，和蒋歇他们那伙人又有什么区别？！”

　　“闭嘴啊傻逼！！！！！”

　　成焱终是崩溃大吼，拳头也在这一刻重重砸下。黑影放大的瞬间，恐惧占领了成淼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直到好长一段时间过去，黑暗的世界除了风和雨，就再没半点儿其他声响……

　　世界静得可怕，一时间仿佛什么都消失了，甚至于连成焱的体温，成淼都感受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成淼才终于睁开眼睛，慢慢转过头去。

　　他的呼吸窒住了。

　　他看到成焱那肌肉紧绷的小臂，颤抖着，捶在了他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暴雨冲刷，殷红的血液蜿蜒而下，慢慢扩散开来，湮没在了泥沙满地的海滩上。

　　到最后，那只拳头也没舍得落到他身上。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成淼却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啪嗒嗒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成焱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