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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妖风 ...

  •   《都市妖踪》by寒雨秋风

      那一晚,成焱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几乎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发抖,他的手上沾了血,满手的腥,怎么也洗不掉。倾盆大雨从天上落下,抬起头来,才发现雨点也都是红的。

      第二天早上他起得很晚,故意等家里人都走*/光了才出的房门。他身子沉倦,满脸疲惫,经过客厅时发现餐桌上有他大哥给他留的早餐,粥还热着,飘着淡淡的白气。成焱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一下。坐到椅子上吃饭时,吃到后面,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

      成焱嘴里塞满嚼了一半的馒头,红着眼睛抬头看天,努力把后面的泪全憋回去。他是一个男人了,而男人是不能哭的。不管前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硬着头皮去面对就是了。

      成焱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上午,出乎意料竟然平安无事。就在他抱了点侥幸心理,想着会不会是蒋歇受伤不重打算放过自己了的时候,下午第二节课,有个男生推开了他们班的教室门:

      “有没有叫成焱的?去一下教务处,主任找你。”

      成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在任课老师和班里同学好奇的目光中,成焱手心有些发凉。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整校服衣襟,挺胸抬头地走了出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但不管怎样,精气神儿都不能垮,他这样给自己打着气。

      在门上敲了三下,里面有人喊了声“进”后,成焱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这还是成焱第一次来教务处。房间很大,有好几张办公桌,却只坐了一个老师。一偏头,成焱发现旁边沙发上还坐了一个人,是蒋歇。

      一天不见,他仿佛变了个人一样,脸色苍白,颤颤巍巍。他的T恤向上撩起,露出肚子。肚子上缠满了绷带,密密麻麻蚕茧一样地捆着,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发现成焱在看自己,他突然颤了一下,而后就倒抽着冷气“哎哟”了起来。

      成焱:“……”

      抬头,重新看向那个老师,成焱想着他应该就是教导主任了,便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大概40岁,地中海,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保温杯里的热气一熏,几乎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他晃着被子吸了好久的烫水,才微微朝上瞥了瞥,从眼镜缝里看人:

      “成焱是吧?”

      成焱低低应了声:“嗯。”

      教导主任问完这句,就不再问别的,把杯子放到一边,第一次拿正眼瞧了瞧他:

      “持*刀*捅*伤同学,按照校规,你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成焱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后的蒋歇,却在那一刻发现蒋歇在背着主任目光的地方朝自己阴森又得意地笑着。那个笑容持续的时间连半秒都不到,就又迅速变为了满脸的痛苦,蒋歇捂着肚子,不住呻吟:

      “哎呦……”

      “……”成焱那一刻只觉得遍体生寒,耳畔紧跟着就嗡嗡响了起来。在那燥闷到难以呼吸的空气里,他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又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能连连向主任解释:

      “不是的,主任。那把刀是他的,是他先拿着刀捅我的。”

      主任扶了扶眼镜,说:“你说他拿刀捅你,那请问你有证据吗?有医院开的受伤证明吗?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带刀,又为什么要捅你?”

      成焱十五年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主任一连声的质问把他整个人都问住了。他一时间心里只剩下慌乱,结巴好久,才说:

      “这是因为,因为…他当时正在做、做……做不好的事,被我撞见。恼羞成怒,就捅了我……”

      “哦?”不知是不是错觉,成焱觉得他们主任好像笑了一下,而后听见主任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当时到底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主任这样问他,成焱就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长久的沉默中,办公室里的氛围几乎焦灼到了极点。成焱手心发抖,听着蒋歇的呻*/吟都觉得是在笑。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教导主任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镜片之下的眼睛阴涔涔地笑了起来:

      “成焱。”他说,“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从小学到初中打过多少架,犯过多少事,我虽然不说一清二楚,但起码也是有所耳闻。你该不会以为,今天你在这儿胡诌几句,就能蒙骗过去了吧?”

      他摇摇头,无比惋惜道:“你不说实话,也没事,那我只能联系校长,给你走‘劝退’的程序了。”

      “不是的,主任!我真的没有撒谎!”成焱的心理防线终于在听到“劝退”那两个字时彻底崩塌了。他几乎是急红着脸喊了出来,“昨天我路过的时候,他正在,正在……”

      “正在什么?”主任道。

      成焱鬓角挂着冷汗,一双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话在嘴边滚了好几遭,终于还是喉结一沉说出了口:

      “他在……欺负女生。”

      “胡说!”教导主任一拍桌子吼了起来,他指指成焱身后的蒋歇,气得不住哆嗦,“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怎么可能会去欺负女生?!更何况,蒋歇他还是一个高三毕业生,不是什么闲得无聊的小学生!!”

      “……”成焱痛苦地摇着头,他在那一刻百口莫辩,真的是说什么都不对了。他的心像在油锅里煎着一样得难受,他最后只能说,“主任,您把人叫来吧,她能替我作证……”

      “叫谁?”

      “白、白茵茵。”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万分煎熬,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茵茵才终于敲开房门,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挪了过来。她是那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教导主任对她的态度比方才对成焱要好上许多。

      “茵茵啊…”教导主任两手交叠,轻蹭着下巴道,“成焱说他昨天晚上,撞见了蒋歇欺负你,他说自己因此才跟蒋歇打了起来。你来说说,有没有这回事儿啊?”

      听到“蒋歇”那两个字,白茵茵一个哆嗦,脑袋瞬间埋得更低了:“我、我……”

      她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说了半天,除了“我”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字了。成焱望着她那抖如筛糠的娇小背影,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此时此刻,只要她的一句话,自己就得救了。

      “孩子,别怕。”教导主任双目温柔地注视着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照实了说就行。你放心,有学校给你主持公道,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白茵茵:“我…”

      “我……”

      那一刻,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等她的下一句话,成焱更是着急到要跪下求她了。可随着蒋歇那低低的哼笑,白茵茵一咬牙,说出来的话却是:

      “我、我……我根本就没见过他。”

      教务主任两眼放光:“没见过谁?”

      “昨天晚上也没见过对吗?”

      “到底没见过蒋歇还是成焱?”

      白茵茵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身体颤抖,眼泪亦是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蒋…蒋歇。”她说。

      ·

      电话打来的时候,成磊正在大太阳底下端着盒饭往嘴里拨。

      今天出门出得急,成磊给弟弟们做好早饭后自己来不及吃,揣了个馒头就上路了。之后便一口气从早上七点干到了下午三点。全是重体力活,那点儿馒头早就消化光了。偏偏最近又在赶工期,任务特别重,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一直到现在才下工。好不容易摸到盒饭,他和工友们自然是吃得如狼似虎。可是,成磊还没吃两口,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把手机摸出来,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成磊挂断了两次,对面却还是在孜孜不倦地给他打着。没办法,成磊只好按下了接听键。

      “谁啊?”

      “……”

      “…………”

      “打架了是吧?哦…哦好……我马上过去。”

      一旁的工友们眼见成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在他挂断电话后纷纷道:

      “磊哥,谁呀?”

      “打架,谁打架了?”

      “哦,知道了,是不是你那个三弟弟又给你惹麻烦了?”

      “别胡说好吧。”成磊放下盒饭,一边把蓝色外套往身上套,一边说着,“我弟弟乖得很,管好你们自己吧。”

      有人故意笑他:“你弟弟乖得很,怎么还折腾得你连口安生饭都吃不下?”

      成磊懒得理他们,大步向前,只挥一挥手,给他们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从工地到成焱学校,正常三十分钟的路程,成磊一路小跑,卡点上公交,最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进入海中校内时,正好是课间,校园里有学生在活动,其中不少人都盯着他,眼睛一路跟着他转。

      成磊一摸,才发现自己光顾着着急了。安全帽居然还扣在头上。连忙把帽子摘下来。去厕所照镜子又发现自己的脸脏得很,满是灰尘和水泥点子。在洗手台洗了好几遍,终于洗干净了。他身上也脏,白背心估计都被水泥淋成灰的了,幸亏他出来时套了件外套,不然可就要丢死人了。

      出了厕所后,他一路埋着头往楼上走,能不让人看见就不让人看见。怕给弟弟们丢人,他以前从没进过弟弟们的学校。这次过来,是要处理小焱的事情的,他就怕万一被出来活动的小淼撞见,那可就全完了。

      幸而,越往上走,学生就越少。等他走到楼上行政办公区的时候,就基本上没什么学生了。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敲敲教务处的门,在里面说“进”后走了进去。

      这教务处装修得跟五星级会议室一样,连个地板都干净到能照出人影来。成磊一进来就觉得特别局促,他身上这么脏,都不知道该往哪下脚。这办公室里不清楚用了什么,甚至连气味都好闻得很,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自己这种人进来,简直是要把人家的空气都弄脏了。

      “老师,我弟弟他…到底怎么了……”成磊微微俯着身子,朝主任道。

      教导主任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自己看,看看你弟弟干的好事。把人家孩子都弄成什么样了?”

      成磊转过身去,原本对着成磊背影又是捂鼻子又是干呕的蒋歇瞬间做出一副疼到不行了的样子。瘫倒在沙发上,小声哼哼着。

      “才15岁就敢拿刀捅*人,真不敢想以后会怎么样。你弟弟我们是管不了了,你自己带回家去。之后想转学转学,想送少管所送少管所,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

      主任的话像是霹雳一般炸在了成磊心里,他被当头一棒,整个人一下子懵了。下意识地就只能说好话,求主任。就那样不知道低声下气地求了多久,主任才终于做出了让步:

      “我看你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要拉扯几个弟弟,照顾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这样,念在成焱是初犯的份儿上。我可以帮你朝学校争取宽大处理。学籍可以给他保住,但是你得让成焱当众向受害同学赔礼道歉,并且支付人家医药费一万元。”

      到了这个份儿上,成磊哪里还有心思说别的,能让小焱留下来继续读书他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再三谢过主任后,他表示能不能让他先见一下自己的弟弟。

      主任笑了笑,说,“你放心,你弟弟现在就在隔壁办公室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怎么说,也该先把医药费赔了再领人走吧?”

      “不然,我跟人家受伤同学的父母也没法交代,你说是不是?”

      主任说的也有道理,成磊只得点头称“是”,但他来得太着急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带,手机里的钱也不够。主任便提出,可以让他先回去拿钱,等把医药费赔清了,再让他把弟弟领回去。

      成磊点点头,知道自己该回去凑钱去了,便也识趣地没有多呆。只是,出了教务处后,他还是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到隔壁办公室,隔着窗子,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的心就揪了起来。

      那间办公室是个空屋子,四下都是白墙,空空荡荡的没有装饰,没有桌椅,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沙发。他的弟弟坐在沙发上,脑袋深深垂着,肩膀一耸一耸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成磊看了许久,颤巍巍地吸了口气,狠下心来,走了。

      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成磊这人没有文化,只能在社会上卖苦力,靠着大太阳底下一滴滴的汗水挣点儿辛苦钱来养活一家四口。平日里他省吃俭用,挣的那点钱除了维持一家子的日常开销外就攒不下什么。特别是随着弟弟们越长越大,开销越来越大,他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就更是像进了漏斗一样不经意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上个月弟弟们开学,他跑前跑后,给弟弟们交学费,买这买那,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如今就是一万块,他竟也是拿不出来的。

      可一想起小焱在那间办公室里孤零零的身影,他的心就开始一揪一揪得疼。那是他的宝贝弟弟,从小到大他都护得好好的,什么时候让受过这种委屈?

      这钱,他就是拿不出来也得拿!成磊先是厚着脸皮找领导预支了下个月的工资;后来又朝几个关系好的工友东借西借。可干他们这一行的,哪个不是穷人?到最后成磊把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一万块钱的医药费,还是缺着两千出头。

      最后的最后,实在走投无路了,他牙一咬,心一横,就又去了那个地方。

      尽管这个地方,他前不久,才刚刚来过一次。

      一个多月前,小焱小淼还没开学的时候,老师就在家长群里说了。说考虑到日后远程上课的需要,每个学生都至少要有一个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笔记本电脑一类的电子产品。他一个当哥的,再怎么苦自己也不能苦弟弟们,更何况是学习需要?平板电脑、笔记本电脑买不起,智能手机怎么也得买一个吧?

      可偏偏那个时候他刚生了一场病,手里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为了给弟弟们买手机,他不得不找了一家地下血站偷偷卖血。当时,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在吃药,人家嫌自己的血不干净而不肯要。幸而最后并没有发生这些。他成功地卖掉了600毫升的血,这才攒够了给弟弟们买手机的钱。

      不知是这些年在工地干得太狠了,还是当年的腰伤就没好全过。他能隐约感觉到,这两年里,他的身体其实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体力不支的状况了。时不时得就会头疼头晕,身上的肌肉也常常抽筋,使不上劲儿。可是他才23啊,这么年轻居然就在走下坡路了……

      包括上次卖完血,他也有一点儿恶心、想吐的症状。当时他就觉得,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儿,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来。可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他就又来了。

      长长叹一口气,也怪自己没本事,连弟弟们都养不好。除了一再往狠里压榨自己的身体,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唉……

      他命不好,没读过几年书,能把字认全都是后来抱着本破了的新华词典一点一点地啃下来的。他没什么知识,在社会上找不到出路,目光也看不长远。眼下,他也只能咬着牙走一步是一步,再苦再难,也总有走到天亮的那一天。

      一个成年献血者每次献血量一般是200毫升,最多不会超过400毫升。那天,他咬着牙一口气卖了800毫升的血,走出血站时,他的腿脚都在发抖。他紧紧攥着那来之不易的三千块钱,眼睛发红,喘着粗气一步步往海城中学走着。不知是不是没吃饭的缘故,他这次头疼得比上次还厉害,好几次甚至到了眼冒金星要扶着电线杆子喘气的地步。天越来越阴,他心里也越来越着急,紧走慢走,终于赶在下雨之前,把那零零散散的一万块钱,交到了主任手里。

      长长松一口气,他想,终于能把弟弟领出来了……

      折腾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六点。学生们早放了学,海中校园里乃至外面的街道上都已经没有人了。成磊带着成焱走出学校时,天阴着,淅淅沥沥的雨花针尖儿一样往下打,带着寒意,刮得人脸发疼。兄弟俩没有伞,也并不躲雨,就那么一前一后地默默走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成焱的头深深埋着,看着自己的白球鞋一点一点地被雨淋湿、溅脏。他的胸膛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吸不上气。他紧咬着牙关,不住喘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出来:

      “你把钱给他们了?”

      他眼睛发红,无比恼恨地盯着那道熟悉的背影:

      “谁让你给他们的?”

      成磊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看着他。

      那是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即便过去十五年的时光里,成焱都从未见它从这张自己最爱的脸上出现过。那双疲倦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在那愈来愈密的寒雨之中,成焱的心终是被一把利*/剑深深地洞穿了。

      “人是不是你捅的?”成磊问他。

      成磊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话竟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在此之前,他一直无条件地相信着他的弟弟。不管别人怎么说,可他打心眼里觉得弟弟即便调皮也终究是个好孩子,是个善良、正直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伤害别人。他一直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也一直相信弟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包括一直到领着弟弟走出校园时,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方才,成焱莫名其妙地对他大吼大叫。

      哗哗的雨声中,他难过地注视着他的弟弟。眼前这个双目赤红,张牙舞爪到仿佛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人的小狼崽子,哪里还有半点儿小时候乖巧可爱的模样?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曾看过的社会新闻,那些小时候听话懂事,长大后却成了杀人犯的例子还少吗?成焱这幅样子,跟那些少年犯们的凶恶嘴脸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坏人,他凭什么认为,他的弟弟就一定不会长歪呢?

      成磊吸一口气,再看向少年时的眼神充满了痛心与不解,他摇了摇头,难以置信道:

      “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成焱冷笑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组织都在痛得发抖,“我不如成淼的样子吗?”

      “人是我捅的。”他红着眼睛,恨恨地说,“我只恨自己下手太轻了。早知道当时就该多捅几刀,干脆弄死他算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了他脸上,成磊手指发抖,指尖感到了钻心般的痛。

      “你再说一句。”成磊面目凶狠,声音亦是低得吓人,“你再说一句试试!”

      大脑一片空白,耳畔嗡嗡作响。成焱捂着发痛的脸颊,好久好久都缓不过劲儿来。

      从小到大,他打过数不清的架,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到遍体鳞伤。可还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自己痛得仿佛快要死掉。

      以前他不听话的时候,他大哥也经常吓唬他说要打他,可从没有一次真的打过。这是第一次。他大哥不留半点情面的,狠狠地打了他。

      如果是小淼,他舍得下这样的狠手吗?

      呵…还用问吗?

      那一刻,成焱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

      “再说一句就再说一句!”兜头而下的倾盆大雨里,成焱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大哥,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那孙子就是个王八蛋,畜生,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别说捅他一刀了,我恨不得捅他五刀,十刀,百刀,把他千刀万剐!”

      啪!

      “从小到大,你永远就知道向着外人!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所以不管别人口中我做了什么样的坏事,你都会相信!”

      啪!

      成焱被他盛怒之下的大哥打到鼻青脸肿,他在大雨里声嘶力竭地吼着,一直到把嗓子都彻底哭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有了小淼,就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弟弟!从小到大,我对你来说,不过是累赘!麻烦精!拖油瓶!你对我好也不过是为了你的面子,为了让别人觉得你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好哥哥!既然这样,你不如干脆就把我打死!”

      “好过我再回到那个家里,再过那样的生活,再面对那样的你……”

      咚!

      最后一拳打下,成焱整个人都飞扑了出去,栽倒在雨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嘴巴咳出血沫,终究是颤抖着冷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爬起身来,对着这个一直以来他最爱的男人,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

      “成磊,我恨你……”

      “我情愿从一开始,就没有你这个哥哥。”

      说完,他转过身去,在席卷天地的暴雨中,再不留一丝眷恋地跑走了。

      空空荡荡的天地间,从此就只剩浑身湿透的成磊,垂着带血的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迎头压来,他终是拄着膝盖慢慢蹲了下去。在那一刻,他的心口一阵阵发悸,头疼到天旋地转……

      殊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废楼之上的两个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老大,他好像不行了呢。”蔡大憨说。

      蒋歇也慢慢勾起嘴角,心说一道疤换来这么一出好戏,自己这一刀,挨得可真是值啊。

      “还记不记得成焱那小子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蒋歇面带微笑道。

      “他说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哥哥。”蔡大憨答道。

      “既然如此…”蒋歇慢慢笑了起来,天雷劈过,他那勾着的嘴角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愈发瘆人:

      “咱们不如就成全了他。”

      话音落,一道异光亮起,蒋歇竟是在那道诡异的光中身体越长越高,肌肉也越变越发达,到最后个头足足超过了两米。他的皮肤上长出了一层厚厚的黑色铠甲,从头到脚,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的身上凭空生出了两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大螯,大螯内部长满锋利无比的利齿,用力一夹,竟是能将厚厚的一堵承重墙都拦腰截断。他的身后也悄无声息地长出了一条长长的钢铁尾巴,尾巴尽头是一根泛着寒光的毒刺,轻轻一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一只飞过的鸽子当场捕获。毒刺扎入鸽子体内,不过三五秒钟,鸽子就已一命呜呼……

      眼下的他,哪里还像个人?分明就是一只庞大无比的人形巨蝎!

      “嘶……这力量可真强大啊。”蒋歇无比沉醉地舔舐着自己带血的尾刺,“主人的任务,是时候开始了呢。”

      蔡大憨身体一抖:“老大,你是说,今天要上交的人心……”

      蒋歇脸上维持着笑,并没有回答。蔡大憨却已然从他那满脸兴奋的神情中明白了过来。只是,有一点他却自始至终搞不懂:

      “老大,主人的要求是每两天就得吃到一颗鲜活的人心。既然这样,昨晚面对成焱那臭小子,为什么不干脆宰了他了事,反而还要活活挨他一刀呢?”

      “这样一来,人心有了。咱们的仇也就报了。”

      “你懂什么。”蒋歇盔甲之下的眼睛放着寒光,“弄死了他,我还玩什么?”

      “像成焱这么只野性难驯的小凶虎,多少年也未必能碰到一只。这可属于珍惜玩物。直接宰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天雷暴闪中,蒋歇盯着远处大雨里成磊痛苦的身影,终是难以抑制地桀桀狂笑了起来:

      “正确的做法当然是从他身边开始,把他心爱的人一个个全部杀光。拔光他的牙,剁烂他的爪,看着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了。”

      “毕竟,这也是他的愿望,不是吗?”

      “我情愿从一开始,就没有你这个哥哥。”宝贝焱焱,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哟~

      等下我帮你圆梦的时候,你可不要激动到哭出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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