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99、第 99 章

　　夜里，四皇子府上各处还亮着烛火，徐滨累了一日，本想着回自个儿屋子歇息，见他对面厢房韩绍谦的屋子还亮着灯，思索了片刻，抬脚往对面走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徐滨见韩绍谦在床沿整理包裹。

　　韩绍谦也没回头，嘴里道：“你来得正好，我刚好用事拜托你。”

　　徐滨有些泄气，他自认武功高过韩绍谦，可回回自己的踪迹总能被韩绍谦晓得。

　　“你怎么晓得是我？”

　　韩绍谦从怀里取了个布袋来，回头将布袋放到愣神的徐滨手上，道：“除了你还有谁脚步这般轻。我明日就要随六皇子去西北了，怕是等不及我娘来京里了，烦你到时候迎一迎她，给她找个宅子安置一下。”

　　徐滨掂了掂手里的布袋，不由地撇撇嘴，道：“主子自会安排，你何需多虑，再说，就你手头这点银子，也不够买宅子的啊。”

　　“买什么宅子？”韩绍谦摇了摇头，道：“租间屋子就成。我娘向来不习惯高门大户，你让她住外头就成。”

　　徐滨有些不懂韩绍谦，自个儿从小就进宫做皇子伴读，才跟在四皇子身子做了贴身侍卫，府里其他人无不是想着荣华富贵，只是这韩绍谦上回给四皇子弄了那么些银子，也不见他往自个儿怀里揣，到了如今也未见他提个什么要求，这回战事，倒还想着往前头钻，他可知道，府里其他人听说是六皇子征讨西北，无不庆幸不用上战场。

　　韩绍谦总算装好衣裳，拎了拎手里的包袱，此去也不知何时能回，他环顾了下四周，随后回头，将包袱放到桌上，见徐滨一个劲愣神，就道：“你这是怎么了？”

　　徐滨眼神变幻了许久，才开口道：“听说六皇子包了杏花楼的雨荷姑娘，他这一去，也不知是不是丢开手，若是他就此丢开手，我想去瞧瞧，据说这位雨荷姑娘长得沉鱼落雁之貌。”

　　韩绍谦不禁翻了个白眼，转身从桌上拿了个酒坛，摇了摇，听见里头“哐当”的水声，就拿了两个茶碗放在桌上，提起酒坛倒出酒来，正好倒满两个碗。

　　他拿起其中一个碗，递到徐滨面前，道：“这可是渝柳巷口那家酒坊特制的梨花白，你倒是好口福，正好还有碗。”

　　徐滨接了过来，扬了扬手里的碗，和韩绍谦一道，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徐滨擦干嘴角的酒渍，将碗扔给韩绍谦，道：“你就因着这个酒，才看上程家姑娘的？”

　　韩绍谦接过碗，一头雾水地将碗放回桌上，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徐滨见他疑惑地看着自个儿，就道：“你不晓得吗？那渝柳巷口的那家酒坊原是柳家的，后来柳家离京，便卖给程五姑娘了。”

　　韩绍谦听他这么一说，便回头看了一眼梨花白的酒瓶，转头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徐滨“嘿嘿”一笑，“京里的事儿，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定然就能知道，你想知道程家的事儿吗？”

　　韩绍谦见徐滨那坏笑，就知道他又起了作弄自己之心，他摇摇头，道：“我此去也不知能不能回，你若是有这心，就帮我照顾照顾我娘吧。”

　　徐滨听了这话，立时敛了脸上的笑意，嘴里却道：“你可得活着回来，我能对付姑娘，可对付不了妇人，你自个人的娘亲还是自个儿照顾吧。”说完，将韩绍谦给的布袋放进怀里，转身，冲背后的人摆摆手，就出了屋子。

　　风和日丽的清晨，出征西北的队伍集结在城门外，六皇子喝了今上亲自端上的送别酒，拱手告别送行众人，便翻身上马，一挥手，带着征西大军去往西北。

　　六皇子亲率的征西大军果然不同凡响，急行数十日，便道了西北，解了固原之困，更是打得羌人退出了大殷地界。

　　西北大胜的捷报频传，京里百姓口口相传，称其为“战神。”六皇子一时风头无两。

　　数月的一日午后，乌云密布，黑云压城，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将京城照个透亮，随即便是滂沱大雨。

　　一个身着铠甲满脸泥泞的小将骑着马，身后插着征西大军的旗帜，从城门往一路快马加鞭，向宫门飞奔而去。

　　雨水打在他脸上，他也顾不得，直挥舞着鞭子往前赶，惹得道路两旁的行人，纷纷让路。

　　一刻钟后，京城百官接到皇宫传来的口谕，纷纷前往太和殿。

　　宫殿外狂风暴雨，宫殿内烛火摇曳。

　　今上坐在太和殿上首的龙椅上，下首一次站着众多朝臣，中间站着的正是疾行皇宫的小将，他身上隐约还能看见点泥土，丧着脸，道：
　　“初时极其顺利，大军打得羌人退回了草原沙漠，羌人为求和，献了好些珠宝美人，六皇子见状，安抚了当地世族，就打算上奏折凯旋回京，谁知，谁知，那送来的美人佯装柔弱，居然乘夜刺杀六皇子，六皇子未有防备，被刺身亡了。”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全体哗然，若是其他人说此事，六皇子一党定要辩驳其“胡沁”，可这说话的，正是六皇子正妃嫡亲的弟弟，东北驻军连老将军之孙，此次征西大军小将之一。

　　太和殿内六皇子麾下的百官一阵慌乱，脸上纷纷露出惧色，和身边的官员议论起这件事。

　　殿内吵吵嚷嚷，今上本就晦暗的神情，更加惨白了一些，握了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殿内立时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兵部尚书挪了一步出来，拱手问道：“如今西北局势如何？几位大将军可控制住西北形势？”

　　连小将军见今上木着脸，对着他微微点头，他便开口道：“羌人早有预谋，得知我军主帅被刺身亡，从四面八方涌来，还伙同各城内奸细里应外合，破了城门，如今，如今，我军已退至西安。几位大将军奋勇杀敌，但羌人诡计多端，我祖父已阵前战亡，如今大军由侯大将军坐镇，并着霍家几位将军都在阵前，可终有不敌之感，且羌人众多，据闻他们还前往蜀地，破了松潘、安龙、董卜韩胡诸城，侯大将军特命我向朝廷求援。”

　　此话一出，朝堂又是一阵哗然，嘀嘀咕咕私下商讨起来。

　　“众爱卿认为该当如何？”今上开口问道。

　　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大殷自几十年前打败过羌族以来，一直太平安稳，连老将军算是唯剩不多的老将，其余大将如四川镇守的侯大将军已在西北，四川又有沦陷的趋势，东北倒是有些将领，但东北军向来抵御蒙古，若是离开，就怕蒙古人乘机来犯。

　　此次征西大军多是六皇子心腹，将领多与六皇子沾亲带故，若是去的人身份不够，根本镇压不住属将，且此次羌人如此智谋，若是没能控制住大军，怕也是凶多吉少。

　　朝堂上一片安静，众人余光乱飘，却没人开口。

　　也不知是外头大雨倾盆，乌云团团，还是百官的沉默不语，金銮殿上的今上眼前倏地一片昏暗。

　　靠前的官员则是目光灼灼都盯着站在最前头的两位皇子身上，如今能有身份指挥起征西大军的，也就只有皇室之人，而正值壮年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站在前头的三皇子祈悰瞥了眼身边的祈懳，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转头用余光瞟了几眼身后的投靠的官员，可他一瞧，身后的人齐齐看向自己和祈懳，赶紧回头，心里直打鼓。

　　良久，身着劲装的四皇子祈懳抬头，偏过头看着祈悰，祈悰好似有感应，回头撇了一眼，见祈懳盯着自己，赶忙转回头去，他心乱如麻，这事太过突然，他还未和宫里的母妃和府里的幕僚商议过，再说，他本是读书人，那武人之道他实在有心无力。

　　祈懳深深看了眼祈悰，见他毫无动静，才走到了殿中央，抱拳，对着今上道：“父皇，儿臣愿意前往西北，并带着小六凯旋而归。”

　　众人听闻，立时抬头看向中央站着的祈懳，余光频频瞥向这位向来苦干的四皇子，心里的算盘噼啪噼啪响，又偷偷撇了眼站在百官前头缩着脖子的三皇子。

　　今上看着眼前自动请缨的祈懳，才有了些精神，他也撇了眼低头看脚尖的祈悰，才一拍龙椅，开口道：“好，就由你前往西北，调集西北沿线驻军，定要带着小六凯旋而归。”

　　“儿臣遵命！”祈懳斩钉截铁，抱拳道。

　　随后，朝堂上百官开始深讨再次西征的粮草、兵马等，到了入夜，百官才散了去。

　　散朝时，祈悰眼神晦暗地看着祈懳和兵部尚书、户部尚书被今上身边的大太监叫走，良久，才被麾下投奔的官员簇拥出了太和殿。

　　可他还没有出宫，就被贵妃身边的太监叫住了，他让身边跟着的侍卫回去请了麾下的官员去自个儿的府邸，自己跟着太监去了贵妃所在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