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97、第 97 章

　　游府的寿宴办的很是热闹，四皇子虽然未曾亲临，但让人送来了半人大的红珊瑚，惹得游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让在场的女眷都羡慕不已。

　　在场的游家姐妹也让人有些看不懂，先前在花园里还和叶姑娘这般不对付，到了宴席上，倒是坐在叶姑娘身边，举止殷勤的很。

　　那叶姑娘或许是因此转了性子，中途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便在白裙外披了件红杉，看着倒是应景许多。

　　内院女眷们用了席，听了会儿戏，很快太阳偏了西，便都纷纷告辞了。

　　夏日的夜里，还是热得很，好在府里备了冰块。

　　东小院内屋，这会儿还亮着明晃晃的烛灯，程周氏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由着刘嬷嬷捶背捏肩，瑾英坐在中央的圆桌旁，用汤匙舀着碗里的冰酪。

　　程周氏闭着眼，突然来了句，“好了，好了，冰酪虽好，到底是凉的，少吃些。”

　　还想从小盆里舀冰酪的瑾英，放下了大勺，想了想，还是从盆里舀了一勺放到碗里，嘴里嘟囔道：“我就吃了这碗，就不吃了。”

　　程周氏听了这句话，好笑地摇摇头。她身后的刘嬷嬷回头看了看正在吃冰酪的瑾英，笑呵呵道：“五姑娘今儿个是累坏了吧？”

　　瑾英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来，才开口道：“可不是，还以为就是去简单吃顿寿宴，没成想，还听了一肚子经世治学之道回来。”

　　程周氏听了这话，对着刘嬷嬷摆摆手，刘嬷嬷便立刻手里的活计，程周氏想了想，给了刘嬷嬷一个眼神，刘嬷嬷会意，退出了屋子，并掩上了门。

　　瑾英正好也吃完了，拿帕子擦了擦嘴，才起身坐到程周氏的脚边，将在游家花园亭子里的事儿，一一道出。

　　程周氏蹙着眉，听了这一切，手指不自觉地在榻沿上敲动。

　　瑾英见程周氏在沉思，也不说话，从榻上的抽屉拿出个木棰给程周氏捶腿。

　　屋里响起一阵阵“扑扑”的敲打声，没了其他声响。

　　“你怎么看？”

　　瑾英边给程周氏捶腿，边道：“这游家明显是要试探各家姑娘，只是到底哪个答案才是四皇子想要的呢？再说，四皇子若是想纳侧妃也断断不需要游家多此一举？还是说，游家内里藏了心思？”

　　她也一时想不明白游家这番举动有何深意，四皇子总不会想问问各家掌家人的意思吧，那也不必找未婚的姑娘，未出嫁的姑娘们如何懂得这些个。

　　程周氏沉吟了半响，开口道：“你觉得游家姑娘问的这个问题，到底问的是什么？”

　　瑾英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着程周氏。

　　程周氏坐直了身子，对着瑾英道：“游家姑娘到底是想知道你们觉得南稻北植对与否？还是想知道女子是否该过问朝堂之事？”

　　瑾英一听就愣了，停了手里的动作，随后突然想到叶姑娘，支支吾吾道：“可，可叶姑娘是正妃，谈论朝堂之事再平常不过，再说，世家夫人哪个不是如此。”

　　“是啊，平民百姓都可知道朝廷主张。”程周氏微微颔首，随后看了看瑾英，刚将眼光转向别处，就又飞快地转了回来，盯着瑾英，半响白了脸。

　　瑾英见程周氏脸色发白，嘴角有些颤抖，顿时大惊失色，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程周氏唇瓣一张一翕，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良久，才说了句，“世家夫人自然可以有所思虑，可是，可是宫妃呢？后宫是不可参政的。”

　　瑾英立时明白了程周氏的意思，她眨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揣测，四皇子给京里所有世家的印象里，就是愿意做个贤王，可若是四皇子真为将来选宫妃，那，那不就意味着他也有意大位。

　　“你是怎么答的？”程周氏盯着瑾英突然问道。

　　瑾英被程周氏这么一看，瞬时有些慌了，“我？我说的是，‘男女各司其责，内宅之人做好内宅之事即可。’”她说完，又联想到程周氏的揣测，顿时更不安起来。

　　程周氏见瑾英白了脸，不安地左手掐右手，深吸了一口，随即拍了拍瑾英的手，“也许是我们想多了，说不定是游家私心作祟，故意说了话头来气叶姑娘，顺带吓吓你们的。”

　　瑾英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拿起木捶，给程周氏敲起腿来，只是那捶声轻的很，好似听不到多少声响，程周氏转头望向窗外，一时间，屋里又只听到木棰声。

　　良久，程周氏才又开口道：“游府里没出其他事儿吧？”

　　瑾英还在愣神，见程周氏拍了拍自家，赶紧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反应过来，答了句，“无事。”又想到郑瑨的话来，就加了句，“只是郑瑨说了些郑家大房和二房的事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哦？”程周氏道。

　　瑾英打起精神，把郑瑨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郑家大房和二房？”程周氏拧着眉头，嘴里咀嚼了几遍，随后，见瑾英茫然不知，便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瑾英点点头，说了个“是”。

　　“咚咚咚”内室的门响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刘嬷嬷走了进来，对着程周氏和瑾英道：“老爷回来了，正往东小院过来呢。”

　　瑾英一听，赶紧起了身，对程周氏道：“娘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程周氏也有些心事，点点头示意了一下，瑾英便退出了屋子。

　　四皇子府上，书房里一如既往的亮着油灯，书桌上散放着许多画像。

　　徐滨站在书桌的一端，拿起画像细细看了起来，嘴里还点评了几句女子相貌，再根据在京里听到的消息，猜测一番女子的品性。

　　“这位吕姑娘，是大理寺少卿家的长女，听闻这位吕少卿为人古板严苛，这位吕姑娘脸长得有些方正，眉眼看着就有些呆板，怕是受她爹爹影响颇多，可惜，可惜。”

　　“这位秦姑娘，是太常寺卿家的幼女，听说明年就该及笄了，怎么长得这般稚嫩？这眉眼看着就没长开，不过，听说秦大人也长得异常年轻，说不得她也像她爹，长得就小，就是，就是，看着也忒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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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懳坐在书桌后的圈椅上，韩绍谦坐下下首，耳里听着徐滨在胡说八道。

　　任源一远远就听见徐滨高声评论，一进门，见他果真拿着今日游府宴会上姑娘们的画像，笑着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画像，一并放到他手里。

　　韩绍谦见任源一放下的画像又有四、五张，不禁暗忖，这个游家倒是有点本事，京里看得过去的未婚女子基本都请到了。

　　徐滨随手翻了翻，见这些画卷里的姑娘长得大同小异，不由地将手里的画像扔到桌上，转身，走到韩绍谦身边的圈椅上坐了下去，咳嗽了几声，拿起茶杯喝起茶来。

　　任源一好笑地看着徐滨一副劳苦功高模样，认命地将书桌上的画卷收起，依次叠放在祈懳的面前，随后转身对徐滨道：“你怎么不说了？虽说你刚刚说的都是歪理，倒是有几分可信的。”

　　徐滨睨了眼桌上的画卷，“前头画得倒还好，还能认出个不同来，后面的画卷，就只能看出不同的衣服纹样来了。”

　　祈懳坐直，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随手翻了翻桌上前面几张画卷，见其中一个白衣女子还算特别，便抽了出来，定睛一下，左边写着简单的三个字，“叶姑娘”。

　　任源一见祈懳懵怔，便伸出脖子去看了一眼，见是未来四皇子正妃，不得不说，太子妃娘娘的眼光倒是不错，这叶姑娘长得倒是貌美的很。

　　“太子妃娘娘倒是颇有眼光，这叶姑娘长相不俗，谈吐也不俗，说起经史论道来，倒是有自己的见解。”

　　在场三人一听这话，都抬头看向了他。

　　任源一见状，就转身走到门边，说了句，“进来吧。”

　　随后，一个绿衣红裙的年轻姑娘跨进了门栏，并对着祈懳福了福。

　　“说吧。”祈懳开口道。

　　那姑娘张了嘴，便将今日亭子里发生的事一一叙述，说完后，便半低着头，候在一旁。

　　屋里静了半响，随后又听见祈懳问道：“其他姑娘怎么答的？”

　　那姑娘又把其他姑娘的回答，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说完，又低下头。

　　屋里一时又没人发话，任源一见状，便对那姑娘道：“你下去吧。”

　　那姑娘赶紧福了福，退出了屋子，并把屋门掩了上。

　　任源一见人出去了，就开口道：“叶姑娘倒是有大志向的，说来，还是程五姑娘较为懂得女子本分。”

　　韩绍谦撇了撇嘴，却立时竖起耳朵。

　　祈懳微微颔首，“到底是传胪家的姑娘。他们程家这般识时务，才能让父皇留了程子岳在朝里。”他翻了翻手里的画卷，问：“哪个是程五姑娘？”

　　任源一上前帮着祈懳翻找了一番，在最后几份里，找到了瑾英的画像，便抽了出来，递给祈懳。

　　祈懳看了看穿着杏色长裙的瑾英，倒是赞道：“看着倒是稳重，穿得也很素雅。”

　　韩绍谦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几步就走到祈懳身边，偷瞄了眼画卷里的人，指着画里的人，“这画师怕是把人认错了，那程五明明长了个圆脸，整个人圆乎乎的，哪似这般消瘦。”

　　祈懳和任源一侧头，看了眼韩绍谦，连坐着的徐滨眼里都闪着精光，串到韩绍谦身边

　　韩绍谦从祈懳手里，极自然地拿走那幅画卷，并指着画里的人道：“不像，不像，一点也不像，你看看画里的人，还算有点姿色，那程五长得肥的很。”说完，将手里的画揉成一团，用力往窗外一丢，并道：“下次找个机灵点的画师再画一次吧，这回的可有些差劲。”

　　在场的人被韩绍谦一连串动作镇住，只盯着韩绍谦看。

　　韩绍谦望了望窗外的月色，摸了摸胡子，道：“天色居然这样晚了，我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便先告辞。”说完，也不等祈懳发话，就拱拱手，出了屋子。

　　祈懳见韩绍谦就这样快步出了屋子，便问：“你可是从后头取出程五姑娘画像的？”

　　任源一想了想，说了个“是”。

　　“我刚刚可没听到徐滨评论程五姑娘，怎么就压到后头去了？”祈懳嘴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徐滨一拍大腿，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那些画像是绍谦拿来给我瞧的。先生，刚才绍谦扔出去的画像可是梅花巷程家的五姑娘？”

　　祈懳也难得见韩绍谦如此行事，笑着问了句，“也不知道外头那幅揉皱的程五姑娘画卷还在不在？”

　　徐滨一听，眼更亮了，说了句，“我去瞧瞧去。”说完，就转身往外走。

　　不一会儿，就听见徐滨在外头大叫，“你们给我拿些火把来，给我好好找找，那画像丢哪里去了。”

　　祈懳听了，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任源一透过窗子看着外头火把摇曳，唯恐天下不乱的徐滨带着人东翻西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