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94、第 94 章

　　第二日清晨，太阳刚刚爬上树梢，程府各院早早地忙活起来。

　　瑾英刚从厨房里学做了面点回来，跟去的紫桑抱着个食盒回来了，葳蕤阁新来了几个丫鬟，年纪还小，见紫桑回来了，纷纷围了上来，唧唧喳喳问个不停。

　　夏日的厨房仿佛是个蒸笼，待上一刻，保准湿了内裳，瑾英也不管她们自顾自地往内屋走，只有青柰跟了上来。

　　瑾英走到跨进内室，走到圆桌前，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一肚子下去，才觉得回了神，候着的青柰赶紧道：“姑娘擦把脸吧。”

　　瑾英见了点点头，转身进了里间，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才回了内室。

　　紫桑拿着个托盘，跨进门栏，她见瑾英坐在圆桌旁喝茶，便将托盘放到了圆桌上，道：“姑娘可要尝尝？”

　　托盘里摆着几个馒头、包子、花卷还有些蒸糕，这些都是今日瑾英做的，许是在厨房累得够呛，如今一点也提不起吃的兴致，“你拿去送些给东小院，还有给瑾芙和辉继松一些去，让她们试试我的手艺。”

　　紫桑说了个“是”，又道：“姑娘今日做得也不多，不若留几个，说不得晚些时候想尝尝呢。”

　　瑾英随意地点点头，紫桑知道姑娘有些累了，屈了屈膝，便出门去了。

　　瑾英闭目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每日都早起去厨房学面食，如今包子、馒头这些小点都是学的有模有样，程周氏见了，便让学学面食，本想偷懒的她，只好继续去厨房学艺。

　　“秋橘和冬枣的嫁妆准备的怎么样了？”

　　青柰知道姑娘问自家，赶紧开口道：“昨儿个还让屋里的小丫鬟去问了问，说是差不离了，前日吕娘子还让人去秋橘姐家送了红盖头去，冬枣姐那也是早早准备好了，如今就等着日子了。”

　　瑾英微微颔首，春桃的爹娘在前次程周氏裁剪下人的时候，自赎出了府，他们就春桃这么一个姑娘想带着她嫁到外面去，瑾英念着从小长大的情谊，就将卖身契给了她，她们一家子叩了头就带着她走了，听说，她年底嫁人，她也是让人备了银子到时候送去即可。

　　秋橘嫁给更生，冬枣嫁的是府里的一个管事，如今都在家里待嫁，这么一看，到时候自个儿出嫁，怕是只有秋橘跟着去了，对了，还有夏梅也跟着去。

　　想到夏梅，瑾英其实有些私心，按理她的年岁也到了，可是她总想着将她嫁去未来夫家那头，有些事儿，她还需要夏梅去做的。

　　“夏梅去哪儿了？”

　　青柰不知，夏梅是唯一未嫁的大丫鬟，平日里外院、内院地走，自己得了秋橘姐的嘱咐，是万万不敢过问夏梅的行踪，便道：“早起还看见她去了外院，怕是还未回来。”

　　瑾英点点头，“你去看看，她若是回来了，让她进来吧。”

　　青柰赶紧答了个“是”，屈了屈膝，出了屋子。

　　夏梅一回葳蕤阁，就看见在门口候着的青柰，便问：“你怎么在这？可是姑娘找我。”

　　青柰赶忙点头，“是，姑娘刚刚问起您呢。”

　　夏梅听了，点了点头，疾步进了内屋，青柰见状，也不进屋，就在庑廊下等着。

　　夏梅跨进门栏，见瑾英在看书，便轻声唤了句，“姑娘。”

　　瑾英听见了夏梅的声音，便合上手里的书，放在桌面，“前阵子忙着府里的事儿，倒没顾上你这头，更生如今怕是没空，可安排了其他人帮你？”

　　夏梅想着自家姑娘怕是想知道外院的安排，便道：“更生之前也和我说过这事儿，我这样出去找他到底不便，便让我有事儿去茶铺找汀兰。”

　　瑾英微微颔首，问道：“汀兰可是生完了？”

　　“生了的，二小子都满周岁了，见能有些事儿做，倒是高兴的很。”夏梅道。

　　瑾英沉吟了半响，望着夏梅，道：“你可羡慕那样热闹的生活？春桃、秋橘、冬枣都要嫁人了，你怎么想的？”

　　夏梅听了自家姑娘的话，愣神了片刻，随即半低下头，望着地面的青砖，良久才抬头看着瑾英，道：“姑娘，每个人都每个人的缘法，我不同她们，我不是程府的家生子，是您在西北捡来的丫鬟，自然没有她们家长理短的事多。我知道姑娘是想打听外头的事儿，又被困在府里不得出府，我愿意做姑娘的耳朵。”

　　瑾英当初就是见夏梅比旁的丫鬟心思深，才挑了她往外跑的，好在，她也确实担得起这份职，又问：“你可羡慕她们的活法，简单些，热热闹闹的，心里也踏实。”

　　“我觉得我现在也踏实的很，再说，姑娘不也没给我找着个合适的吗？等姑娘帮我找着了，我再看看也不迟。”夏梅嘴角弯了下。

　　瑾英听了这话，就笑了，“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夏梅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也不知为何女子非要嫁人，嫁去伺候相公伺候婆母伺候别人一大家子，早没了做姑娘的爽快，成日困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你不知道，汀兰姐听说能帮姑娘做事，可高兴了，直拉着我的手问要做什么。”

　　这话，倒是让瑾英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夏梅会这般想，她不过是小小年纪，倒是看得比别人透彻，自己呢，嫁到人家家，也是看着婆母脸色，揣度夫婿喜好，伺候一大家子陌生人。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惊讶于自己居然将程府大房当作家了，从前她只知道嫁出去，说不定，还能有个自己的家，可到如今，她反倒觉得程府大房，这葳蕤阁就是自己的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不愿出嫁了？是从周家舅母那番话后，她和瑾芙越发和睦，跟程周氏越发交心，觉得府里有些温暖，还是发现程府老爷未有卖女求荣之意，发现程家掌家人的疼惜，觉得备受怜爱。

　　夏梅见姑娘眼神放空，愣愣地看着自己，有些忐忑地叫了句，“姑娘，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瑾英回过神，微微摇摇头，“没有，你没说错什么，你能这样想便罢了，若是有一天你愿意嫁人了，就来同我说说。”

　　夏梅一听，咧开了嘴，赶忙答“是”。

　　这世间有千万种活法，总有合人心意的，夏梅不愿就暂不提吧，瑾英暗忖，随后道：“好了，你也跑了一上午了，回去休息吧，有空帮着管管屋里的小丫鬟，都是新来的，还是不稳重得很。”

　　夏梅赶忙答了个“是”，屈了屈膝，便退出了屋子。

　　瑾英坐在圆桌后，慢慢地喝着茶，神色放空，直到青柰进来禀报，说是东小院让人来传话，程周氏找她，她才回过神，整了整衣裳，带着青柰去了东小院。

　　程周氏坐在榻上喝茶，近来府里的下人少了不少，府里立好了规矩，再加上，瑾芙也能帮些忙，如今，她可是轻松了不少，午后，还能抽空读个话本子，倒是也自在。

　　她见瑾英进了屋，便对着她找找手，“快来。”

　　瑾英不知出了何事，快步上前，走到临窗的榻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程周氏指着她身旁的位子，道：“坐吧。”

　　瑾英赶紧坐到了她的身侧，等着她发话。

　　程周氏见她穿着水红色的轻纱上衣，并着杏黄色百褶裙，头上插着个赤金步摇，耳畔挂着珍珠耳环，脖颈挂着金镶玉项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这么穿就对了，既然有这些个首饰，平日里就该拿出来戴戴。”

　　瑾英微红着脸点点头，她平日里确实懒得装扮，这回也是知道来东小院，青柰给自己换的新衣裳首饰，她如今也知道程周氏的好意，怕人看轻了她去，过去，她管着家，如今，她虽未管家，也是有铺子傍身的，说来，程周氏对她不薄，子女私产按理是不能的，更何况她这样还接连开了铺子的，可程周氏也没有小心眼的让自己关了铺子了，对她的作为向来颇多赞许。

　　程周氏见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拍了拍她的手，转头，从边桌上拿了张帖子，递了过去。

　　瑾英不明所以，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游家的帖子，想到之前郑瑨的话，便开口道：“昨日去郑家的时候，郑五姑娘倒是跟我提了一嘴，说是游家会给各府下帖子，少不得还会给未婚姑娘带一张，我以为游家与我们程府素来无往来，想来是不会给我们下了，没成想，我们府上也收到了帖子。”

　　“游家确实与我们程家素无往来，所以我接了帖子也犹豫了一阵，听你这么一说，京里不少世家怕是都接了帖子，既然如此，我们必定是要入府道贺的。”程周氏看了眼游家这烫金封面的帖子，心里却觉得这事儿颇多想头，便又道：“你怎么看？”

　　瑾英沉吟了半响，才开口道：“郑五姑娘同我说游家下帖子的事时，倒是客套了一句，若是我去，她定帮我引荐。”

　　“哦？”程周氏挑了下眉，“这郑五姑娘这话到说得有趣。”

　　游家给这么多世家下了帖子，还特地给府里的未婚姑娘也下了帖子，俨然是想做媒，只是游家这身份不高，能请来众人，除了看在游老太君二品诰命夫人上，还看在四皇子面上，这么一看，到底是给谁选人，就有待商榷。

　　而郑瑨愿意引荐，怎么引荐也有说法，郑家有心聘瑾英，郑瑨愿意提前和游家知会一声，免了游家做媒的心思，若是程家有意其他人家呢？又该怎么说。

　　瑾英想了想，又冒了句，“不知游家是否给叶姑娘也下了帖子？”

　　程周氏听了瑾英的问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可以去打听打听，想来不少人家都好奇。”

　　“是。”瑾英微笑着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