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93、第 93 章

　　正屋门外的庑廊上，几只画眉，站在房檐下的笼子里，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几个小丫鬟围着鸟笼逗趣。

　　远远走来一粉衣女子，郑珏屋里的大丫鬟见来人，赶紧迎了上去，口里道：“五姑娘来了。”

　　来人正是与林府定了亲的郑五姑娘，小小年纪，为人端方，丫鬟们见了来人，纷纷屈膝叫福，随即散开了去。

　　“二姐可在？”郑五姑娘停在了正屋前问道。

　　“在的，在的，正和程府的五姑娘在屋里闲聊呢。”郑珏屋里的大丫鬟边大声应答，边将郑五姑娘往屋里引。

　　屋里的郑珏和瑾英自然是听见了屋外的声响，就对看了一眼，纷纷站了起来，携手在内屋门口迎了一下。

　　郑五姑娘刚踏进门栏，就见到屏风前站着的两位姐姐，赶紧福了福，道：“好久未见姐姐了，听说你来了，便来看看。”

　　瑾英之前也见过郑五姑娘郑瑨，不过，她一向安静，听闻平日里她都在屋里写字作画，出来的少，她见她的次数更少屈指可数，没想到这回她倒过来见人了。

　　“许久未见你了，看你的气色倒是好得很。”瑾英说完，拉着郑五姑娘往屋里走。

　　三个人绕过屏风，走到屋中央的圆桌坐定。

　　不一会儿，丫鬟们就上了茶。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了旧，郑瑨本就安静，与瑾英说来也不熟，说了一会儿，三人便无话可聊，只好捡了些话本来聊。

　　郑瑨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对着瑾英道：“姐姐家可收到了游家下的帖子？”

　　“游家？哪个游家？”瑾英微微摇摇头，“出门前倒是没收到帖子。”

　　郑瑨低头摩挲着茶杯，抬头回道：“是钱塘游家，我娘也是一早收到的帖子，说不得姐姐回去就能看到了。”

　　瑾英这才想起来了，钱塘游家，便是两任湖广巡抚的游家，可在京里说起钱塘游家，必定是前四皇子正妃游氏一脉，游家祖父曾是湖广巡抚，所以她能嫁进皇家，可惜她难产而亡，留下了个嫡长子，游家担心这嫡长子受苦，又送了个庶女进四皇子府里，成了侧妃，不过这个游侧妃平日里病恹恹的，不大管事。

　　说来，仔细品一品，今上为皇子们挑选的正妃皆是京外世家贵女，京里的姑娘们最多是嫁入宗室旁枝。

　　这游家好端端地给府里的姑娘们发帖子做甚，她有些不明白，便道：“那到不知了。”

　　坐在边上的郑珏，却微蹙了下眉，问道：“可是四皇子侧妃下得帖子？”

　　郑瑨摇了摇头，“不是，是新进国子监祭酒游家，她家老太君生辰，请了不少人家去。”

　　原来的国子监祭酒余家自年后丁忧回了祖籍，她们家送出的节礼都少了一份，新任的国子监祭酒游大人，是前四皇子正妃的嫡亲哥哥，他家老太君自然就是前四皇子正妃的母亲，四皇子的丈母娘了。

　　瑾英暗忖，只是自家同她家并不是姻亲，也不相识，想来也未必会给自己下帖子。

　　“对了，婶娘的舅家也在杭州，想来也算是你们一房的姻亲，不过，程府和他们素来不无来往，怕是不会接到帖子了吧。”郑珏道。

　　郑瑨将杯子放回桌上，对着瑾英道：“虽说是庆贺游家老太君生辰，想来是大办，说不得就给程府也下了帖子，我倒是听闻，下的帖子里特意加上了各府未婚配的姑娘们，我怕是姻亲的关系，也给我下了的，若是姐姐也收到了帖子，到时候倒是可以一道去，我给姐姐引引路。”

　　这话一出，就颇有深意了，游府下帖，还特地给各府里未婚配的姑娘们也下了帖子，怎么看都像是相亲宴，只是这相亲宴是给谁的？单单游大人，一个从四品祭酒，还不至于敢这样做，难道是给四皇子看人？这不是打叶姑娘的脸吗？

　　郑珏的眼神变幻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了句，“这游家可真有意思。”

　　瑾英倒是没想到郑瑨居然如此热情，有些不明白，但也承其好意，开口道：“若是我府上有去，倒是可以和妹妹一道。”

　　郑瑨笑着颔首。

　　郑珏转头，盯着郑瑨的眼神却是颇有深意。

　　三人随意聊了几句，郑瑨便借口，郑三夫人要用药，便先走了。

　　从郑珏的院子往三房方向走，有一条小径，平日里走的人极少，说来，去三房的人本就少，若不是府里的老太君时常挂念着，怕是没几个人肯来三房的。

　　郑瑨背后的丫鬟扶着她往三房方向走，嘴里忍不住嘟囔：“姑娘何必走这条道，这条小道有些荒了，不若从花园那头绕过去，路也好走些，景致也不错。”

　　郑瑨望着有些荒寂的小径，语气平淡地说：“我若是不走，那些个下人们怕是更有借口不修草了，到时候去往我们三房的路怕是都要荒了。”

　　那丫鬟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我不会说话，说来，都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净不把我们三房放在眼里。”

　　郑瑨好似没看见贴身丫鬟这番举动，步子也没停地往前走，若是自己出嫁，那三房便只剩下娘亲一人，父亲在外做官不曾拿了银钱回来，回回都得娘亲挪了嫁妆来用，像今日老太君屋里打马吊，娘亲向来是不参与的，不过是怕输了那点的银钱。

　　她既然已经定了人家，就要替自家娘亲想想，想来她那宠妾灭妻的父亲，也是有些惧怕舅舅家，又疼爱那个妾，怕是要老死京外了，郑家虽说女眷和睦，但自家娘亲向来柔弱，长房嫡长媳又有些势利，若是自己嫁了出去，没人在老太君面前念叨几句，自家娘亲怕是有苦难言。

　　瑾英被二房看中，她是早就知晓的事情了，二房哥哥们读书不济，性子随和，二房伯母自然就看中柔顺能干的瑾英，能帮着二房掌家，她这回来不过是想着二房还有瑾英做个人情，若是娘亲能得二房和瑾英的庇护，她也能安心一些。

　　郑瑨走后没多久，瑾英自觉在郑府也呆了许久，不好多打扰郑珏绣嫁妆，便也想告辞回府。

　　郑家老太君院子里的牌桌已经撤了下去，郑二夫人刚回二房正院，就见瑾英来告辞，拉着她的手，直让她留下用了膳再走。

　　瑾英借口未和程周氏提前说定，怕她担心，还是告辞出了府。

　　为此，郑二夫人和郑珏依依不舍送了瑾英离开，走前还嘱咐她常来，瑾英笑着应了。

　　她一回府，就去了正院。

　　正院里，程周氏一早带着瑾芙算了这个月府里的月银，哔哩啪啦的算盘声，闹得程周氏和瑾芙耳朵疼，一算好，瑾芙见程周氏面有疲态，就告辞回了西小院，程周氏便歪在内屋榻上休息。

　　瑾英见门就程周氏半闭着眼，就偷偷问刘嬷嬷：“娘这是怎么了？可要请个郎中来看看？”

　　程周氏听了瑾英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对着她招招手，“你回来了？不过是有些累，休息一会儿便好了，郑家可还好？”

　　瑾英从边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个木捶来，坐在程周氏边上，“倒是老样子，老太君带着几位夫人和和美美地打马吊，姨母看着精神都好，郑珏面色不错，怕是有些惶恐要嫁人。”

　　程周氏听了瑾英的话，却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清河郡王的嫡长媳怀孕了？”

　　瑾英一听惊呆了，刚拿起的木锤就又放了下来，“真的？不是说他们连着几年无所出，清河郡王才没为长子请了世子位吗？”

　　“自然是真的。”程周氏挪了个坐姿，坐得板正一些，“你郑家姨母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瑾英半低着头，默然了片刻，郑珏就不是个肯屈居人下的，但看她住的地方，可比家中儿郎的小院，便知道她心中颇有野心，所以当初她听闻她与清河郡王家嫡次子定了亲，倒也为她高兴了许久。

　　程周氏见她沉思，就拍拍她的手，道：“听闻，清河郡王的次子从小便是按世子来教养，不管谈吐学识都是上佳，这世子位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再说，即使没了这世子位，凭他自个儿的本事，又是宗室，还是有所作为的。”

　　瑾英自然明白程周氏的意思，可看今日郑珏的样子，颇为郁郁，拿着木锤边给程周氏捶腿，边道：“只怕郑珏要想得开才好。”

　　程周氏一听就笑了，“她倒是个上进的，可惜，有些事儿，讲究的是缘法，多求无益。”

　　瑾英点点头，专心地给程周氏捶腿。

　　程周氏见她认真的样子，倏地想来，自瑾萱嫁人后，瑾英若是出门，回来必定将当日情况一一告知，凡事皆与自己商量，府里的事儿，她无事也帮着出出主意。

　　人心皆是肉长的，瑾英说来，除了不是自个人亲生的，其他倒是样样妥帖，既然，府里诸事已定，便再看看人家好了，按大嫂说的，他们家总要有个在京里的姑爷为好。

　　她想着郑家，总觉得她家儿郎差一些，才华平平，好在性子和顺，还算守礼，但总还能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