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83、第 83 章

　　林府的正院内屋，进门就是个绣着福禄的屏风，绕过屏风，就可见屋中央的圆桌旁，坐着的林夫人。

　　辛琉月还是第一次在内屋里见林夫人，这位姻亲，自她出现就没好脸色，如今倒是笑得畅快，她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住帕子。

　　“姑母大安。”辛琉月福了福。

　　林夫人倒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看了看辛琉月，不得不说，她确实长得确实不错，盈盈身姿，翩翩佳人，可惜生错了人家，“快起来吧，坐吧。”

　　辛琉月答了个“是”，被丫鬟迎到了林夫人的对面坐定。

　　随着屋里的丫鬟上完茶，林夫人就给嬷嬷使了个眼神，随后，屋里的丫鬟嬷嬷都退了出去。

　　“琉月来京里也有小半年了吧？”林夫人摩挲着杯子道。

　　“是。”辛琉月低着眉，温顺道。

　　林夫人见她装得这样低眉顺眼，也懒得和她绕圈子，直接道：“你还有两个来月就该及笄了吧？你看，我在忙你表弟的婚事，还得帮着你表妹相看，一时短了记性，也没顾上你，我看，你不若先回广西去，你爹娘怕是也等着你回去，给你办了及笄之礼呢。你说呢？”

　　辛琉月使劲将手指往掌心扣，才让自己清醒一些，“其实这及笄之礼也无甚重要，不若到时姑妈帮忙插个簪，就好了。”

　　林夫人听了这话，弯了下嘴角，道：“府里如今还忙着婚事，我也是分身乏术，再说，我如何能替你爹娘给你办及笄之礼，传出去，要让人笑话的。”说完，端起杯子挡了嘴角的笑。

　　辛琉月起身，在林夫人脚边跪了下去，“姑母可怜可怜我吧。”

　　林夫人一见，就有些腻歪了，慢悠悠地放下杯子，扶了辛琉月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见她脸上挂泪，就从桌上随意拿了条帕子，给她擦了擦，随后扶着她坐回了凳子上。

　　辛琉月抓住林夫人的袖子，哀求道：“姑母，家里的父母都盼着我在京里能有个栖身之地，求姑母帮帮我，日后，日后，我一定报答姑母。”

　　你倒是想攀高枝，也要高枝看得上啊，林夫人心里暗忖，她佯装怜惜，拍了拍辛琉月的手，道：“你不知京城的复杂，你爹爹不也是得罪了人才丢了官职的吗？你家的事，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可就为难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辛琉月哪里不知这些，只是自家爹爹如今连官职也没了，无人帮着疏通，日日在家喝酒，底下的弟弟妹妹们还小，无人看顾，各房的叔伯没个当官的，早就嫉妒他们家，见他们灰溜溜地回了老宅，更是冷嘲热讽，她过两个月就要及笄，难道真要嫁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

　　她不甘心，实在不甘心，“总有那些个不在意家世的人家，或者，或者家里的庶子呢。”

　　林夫人早就知道这个辛琉月心思活络，否则也不会想用她来和邱家姑娘打擂台了，对她很是鄙夷，“到底还是得你爹爹和娘亲出面说项，况且，况且你这样有才气，做了庶媳，就太委屈你了。”

　　辛琉月摇着头，“不委屈，我不觉委屈的。”

　　林夫人见她冥顽不灵，干脆直言道：“你不觉委屈，可嫡母也得为自家嫡子着想。”

　　辛琉月听了这话，有些愣神，林夫人趁机拉回了袖子，劝慰道：“你不若先回去，等过了及笄之礼，再做打算。”

　　辛琉月这才回过神，眼神变幻了许久，又开口道：“我带着两家老爷当初约定的玉佩前来，若是又带着回去，怕是爹爹会责怪的。”

　　林夫人心里冷笑，她就知道辛家还想着联姻之事，嘴里却道：“本是定的你嫡亲的妹妹，可惜我家没福分，她一病就去了的，你又无嫡亲的妹妹了，嫡亲的两个弟弟又那样年幼，年岁实在对不上，好在，本定的是两家的亲事，不若定到下一辈去。”

　　“下一辈？”辛琉月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林夫人点点头，斩钉截铁道：“对，下一辈，等你弟弟生了姑娘，你们家孙辈就可以和我们家孙辈定亲了，这鸳鸯玉佩不就正好成对了吗？”

　　辛琉月顿时怔住，没想到，林家早就把对策想好了。

　　林夫人见她愣神，就扶了她起来，就往外走，“你回去好好想想，准备准备，明日一大早我就叫了镖师来，过几日让人送你回广西去。”

　　门口的嬷嬷见内屋的门开了，给了丫鬟们几个眼色，丫鬟们赶紧围了上来，扶着辛琉月就往外走。

　　林夫人见辛琉月被自个儿屋里的丫鬟搀扶着往外走，嘴角不住地冷笑，这样的姑娘还好没让她进门，转头，就回了内屋。

　　片刻后，陪着去的嬷嬷来报，“辛姑娘回去就扑倒床上哭个不停，其余倒没有什么。”

　　“知道了，你们派人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让她在我们家出了事儿。”林夫人交代道。

　　那嬷嬷见主母眼神凌厉，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赶紧屈膝道：“是，我一定多派人看着。”

　　林夫人点点头，转眼一想，又道：“还有她那丫鬟，让人陪着她多说说话，给她些银两，让她给我看好了她家姑娘。”

　　嬷嬷说了个“是”，屈膝，出了屋。

　　林夫人见此事了了，就转头对贴身嬷嬷道：“当初我就看她是个心眼多的，果然不错，倒是想得清楚，愿意嫁做庶媳妇，可见，这辛家如今有多落魄。”

　　贴身嬷嬷自然知道事情来龙去脉，附和道：“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还是早送回去早好。”

　　“厉害？”林夫人挑了下眉，“还不是被邱家的姑娘耍得团团转。”

　　嬷嬷被林夫人倒了杯新茶，递了过去，有些疑惑地问：“这怎么说得？”

　　林夫人接过茶杯，拿在手里把玩杯子，“我本想着邱婉湘气性如此大，她若嫁过来，总要镇一镇她，才让辛琉月接近她，她既然想着用计，让我家大郎救了落水的辛琉月而娶了她，我便将计就计，一个随处乱跑的寄居姑娘，做个妾倒是可行，你看辛家那落魄样，一定会同意。可惜，邱婉湘自个儿察觉出不对，就换了一计，将辛琉月推到了众人面前。那日从邱家一回来，大郎怕是隐约得知了此事，对我说，这两个姑娘心思深沉，行为不检，都不是良配。”

　　嬷嬷亮了眼睛，“大郎果然眼亮，这么一看，这两家姑娘却不是好相与的，娶进门，怕也是家宅不宁。”

　　林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好在，大郎比我看得清，他既然不愿，换个人家也没什么。”倏地又有些气愤，“那邱家，不愿这亲事就明说，却还想使计，邱婉湘常常下帖子邀了辛琉月出门，你看看她们聚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家，不是宗室女眷就是世家贵女，惹得辛琉月怕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等她回头想明白了，怕也明白，京城里世家哪容得下她啊，那邱婉湘只要一教唆，说不得，辛琉月就把主意打到我大郎身上来。”

　　“难怪夫人要让大郎住到临山书院去。”嬷嬷想了想刚才辛琉月的样子，有些可怜她道：“不过，我看表姑娘还是有自知之明，懂得找个庶子嫁了去。”

　　林夫人有些不屑，“她是看打大郎的主意不成才往外看的，不过，她往来的都是世家姑娘，又没有几家主母识得，去哪儿找世家庶子啊，就是有，如今她在京里也有有些才名，谁家的嫡母敢给庶子找个这样的媳妇，那些个清贫的读书人家，更是讲究女子贞静，这个寄居在她人家的姑娘时时在外走动，如何能入了她们的眼，就是有那么些个眼瞎的，若是打听到她父亲是得罪了三皇子的人而丢了官，还敢上门提亲吗？”

　　嬷嬷受教地点点头，“这辛大姑娘倒是一点也不似那辛夫人，辛夫人可是和善得很，否则咱们也不可能和她家定了亲。”

　　林夫人一想到辛夫人，不由地叹了口气，“她也是命苦，生了好些个女儿才生下嫡子来，听说如今身体败坏得很，若是辛琉月乖巧懂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自然也会帮她相看一家好的，可你看看她，满脑子的歪心思，跟她那爹爹一样样的。”

　　嬷嬷见林夫人越说越生气，赶忙走到她身后，给她捏肩，“夫人不用跟她一般见识了，如今我们林府定了聪慧能干的郑五姑娘，咱们家大姑娘的婚事也多人来问，这就是否极泰来，明个儿我就让人叫了镖师来，早早地把辛姑娘打发了。”

　　林夫人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心里舒坦得很：“郑五姑娘自然是好的，就是娘家弱了些，那亲家公有些不着调，好在，这不算什么，我只盼着早早迎了她进门，我也能轻松点。”

　　“那是自然，等郑五姑娘入门，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吧。”嬷嬷打趣道。

　　林夫人乐呵呵地拍了拍嬷嬷的手，脸上倒是一片憧憬。

　　而林家客房里，桌上的蜡烛微弱的烛光，辛琉月坐在床边，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耳边丫鬟劝慰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在她见识了这样繁华的京城，却要被送回穷乡僻壤的地方，她如何愿意，想起临别之前娘亲嘱咐的话，不若就嫁给林大郎也是好姻缘，可到了京里，林家根本不认这桩婚约，她独身一人，如何找寻姻缘，被这些个人算计来算计去，她不服，也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