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8、第 8 章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悄悄地问大姐，为何卫氏族人不害怕国公府来人，大姐的话，她至今都记得，
　　“国公府来人又如何？又能如何？当地宗族势力大，开不开祖祠只有族中的老人说的算，官府又怎能逼迫，更何况国公府向来低调，绝不肯轻易出头。不上族谱就得不到宗族的庇护，得不到举荐，读书科考就无望，承继子更得不到承认能承继家业。”

　　那时候，她有点惶恐，觉得还好她有个庶弟，不过接下来大姐的话，让她第一次感到胆寒，
　　“怎得这头嫡子没了，庶子外出庶务就被打死，更何况庶孙还平白失了足，子嗣不丰又无官位，纵有家财万贯也难以保全，说不得这钱财还成了催命符。”

　　那时起，她就知道了家中男丁的重要，虽然程府两房如一房亲厚，更不提和国公府的关系了，但也希望大房能安安稳稳，故对于大房唯一的小郎很是看顾，庶弟的小厮丫头都是她一手挑的忠厚老实，该启蒙了，也是她找的大老爷商量跟着二房请的先生启蒙，庶弟的月银她也私下贴补。

　　因着生了庶子的秦氏不得大老爷宠爱，即使辉继站住了还是不被看重，故而他对于瑾英的安排都是感激不已，只让辉继听她的。

　　大老爷也因此很是满意瑾英管家，甚至外院部分产业也让瑾英管着，瑾英管的事越来越多，有时候也恍惚觉着自己像个账房或管事娘子。

　　走了半刻钟，就到了三房的院子，因着国公府未分家，小郎们又陆续娶亲，三房住在一起就显得紧凑。

　　瑾萍并无独立的院子，只在主屋后头的三间屋子修整了一番，作为瑾萍的屋子，又用篱笆围了和主屋间隔了个木门，算是独立开来，很有些质朴的意趣。

　　瑾萍望着这个能用脚步丈量的院子，也知自己住的狭小的很，爹爹在外做官时，自己也曾有两层小楼的闺房，那才是精致怡人，回到京城住所却很是逼厄的很，但想到不用远离父母，她还是觉得值得。

　　瑾萍屋子里的姑娘是早先到了的亲戚们家的姑娘—老太君娘家卫家的两位姑娘、瑾萍的三位表妹—李家的两位姑娘和魏家一位姑娘，待瑾萍领了程府的姑娘们进屋后，双方续了齿轮，就姐姐妹妹称呼了起来。

　　看着满屋的姑娘，站得满满当当，瑾萍脸羞得微红，想到还是正事要紧，就道：“想来今天过来的姑娘家不少，家里的长辈特地开了东边沉碧阁来招呼今天来做客的姑娘们，今儿个我托大，肯请妹妹们帮个忙，瑾萱、瑾芝、瑾葵三位妹妹陪着我在阁前花厅上迎一迎，瑾芙妹妹带着魏家表妹到二楼帮着招呼想作画弹琴的姑娘，李家两位表妹在一楼帮着招呼喝茶休憩的姑娘，瑾英妹妹带着瑾茹妹妹看顾着些茶水点心，免得下人来来往往冲撞了谁，我在这就先谢过妹妹们了。”说完就福了福。

　　屋里的姑娘们也知道正事的重要，不敢拖沓，就赶忙应承，接着瑾萍领着一行人就往沉碧阁走了去。

　　沉碧阁不大，有两层楼，门窗雕刻着故事的图样，二楼两边窗子皆可开，北边可看见大房和二房的部分屋子，南边可看见集意亭的情形，阁前有个小院，移栽了好些梅树来，显得清幽雅致，院里还有些石桌石凳，两边的回廊是弯曲的流水样，回廊的尽头是花厅，也是进出阁楼必经之处。

　　瑾萍一行人到了后，就按先前的安排都各自站了去，姑娘们都有些紧张，叽叽咕咕地和边上的姑娘说着事儿，瑾萍出京时还是孩童，如今才算是正式与京里的姑娘们打交道，也知程李氏如今有意给她相看，更是紧张异常，其他几位姑娘出门少，就怕出了岔子，惹得她人耻笑。

　　唯有瑾萱和瑾英平静多了，瑾萱出门很是频繁，京上的同龄姑娘她大多都是认识的，在二房里她也时常招待做客的姑娘们。

　　而瑾英呢，负责茶点这点小事，对于常年管家的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再说，今儿个是在程国公府做东，只要不出乱子，想来也没几个姑娘敢挑理。

　　不一会儿，三房的新妇（瑾萍二嫂）程纪氏带着两个姑娘进了花厅，看到瑾萍她们站在门口迎人，就对着她们招招手，道：“快来、快来，这是我娘家的侄女，你们正好见见。”

　　纪家姑娘是个柳条般的姑娘，未语先笑，看着很是可亲，大家续了齿轮，就姐姐妹妹地称呼了起来，程纪氏见她们亲和，就笑着道：“你们倒是说得来，一起玩去吧。”

　　话刚落下，瑾萱就走了过去，拉住纪姑娘的手，道：“许久未见姐姐了，姐姐最近可去大兴的田庄选梅？”说完引着纪姑娘往回廊走向沉碧阁。

　　程纪氏见娘家侄女随着瑾萱顺着游廊往里走，两人有说有笑很是和睦，便点头夸赞道：“就该这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招待姑娘们吧。”

　　瑾萍几个赶忙屈膝，受教地点头答“是”，待程纪氏走远，姑娘们又活络起来。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姑娘，程家的姑娘都一一招待好，沉碧阁顿时热闹了起来。

　　瑾英本是待在沉碧阁后侧的小屋里，她见姑娘们陆陆续续到了，就井然有序地安排着丫头们上茶点，只是二楼的姑娘们觉得楼上的景致好，私下开了扇窗，有个别的姑娘不禁冻，瞬间就打起了喷嚏，瑾芙赶紧派下人和她一说，想让她多安排些热茶，她就请示了程李氏挪了些炭盆来放在二楼里。

　　在二楼的姑娘们见沉碧阁窗外的景致很是雅致，特别合适入画，纷纷表示想画上一笔以留念，就让丫头们多开了几个窗子，瑾英不好打扰这些姑娘们的雅兴，只好让丫头多拿了些炭盆，再让两个嬷嬷在二楼看着炭火，又让丫头们上些姜茶，好在刚来的姑娘们都愿意先喝上一杯。

　　沉碧阁里倒是热闹非凡，有些姑娘们走走停停地看着窗台木雕，对着麻姑献寿、嫦娥奔月、精卫填海等等的图样评头论足，有些姑娘楼上楼下打量着沉碧阁，对它的构造赞叹不已，也有些姑娘直接从二楼地书架上拿了书，倚着窗框看了出神。

　　瑾英没想到，除了文官家的姑娘还来了不少武将家的姑娘，文官家的姑娘都愿意在二楼，还好阁楼内里比较宽敞，三、四张案几摆在了风景最好的位置，方便喜好作画的姑娘，又让人在角落摆了两张琴更点了香，另一边让人多摆了些桌子和圆凳，光线亮些的桌上放着棋盘，阁内四周摆着些书架，架子上也摆着鲁班锁等精巧的玩意儿，瑾英安排了几个机灵的丫头候在边上，随时来报需要的东西。

　　武将家的姑娘更愿意待在一楼，先前这些姑娘无聊的在屋里喝茶，李家姑娘从没单独招待过武将姑娘，说的话题这些姑娘都不大爱搭理，瞬间歇了再谈的心思，好在，瑾英过来跟各家姑娘打招呼的时候，李家姑娘围着她一顿嘀咕，她想了想，请示了国公夫人，让人准备好几个不同口径的壶，在一楼先摆上个宽口的，组织武将家的姑娘们比赛投壶，没想到，倒是得到武将姑娘的一致认同。

　　在场的武将姑娘们热情高涨，有些个早已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国公夫人倒是大方，除了壶外，还让人送来了一条马鞭和一些珠玉，说是这回胜者的战利品，这马鞭可是当年大胜跶虏的战利品之一。

　　武将家的姑娘或许是流着武将好勇的血脉，或者是见奖励如此丰厚，一脸不服输，于是，比赛的花样就越来越多，比投的远的，比投壶口径小的，甚至还有比一次投中几支的，场面倒是一时热烈非常。

　　眼看来做客的姑娘都到的差不离了，瑾萍就带着瑾萱、瑾芝她们回了阁楼，并吩咐贴身的丫头留在花厅，免得有落单的姑娘一来没见着人，冷落了人家。

　　瑾萍到了沉碧阁，才发现今儿来的姑娘比预计的多些，只是这些姑娘居然泾渭分明，文官家姑娘和武将家的姑娘各自占据着一层。

　　作为待客的主人瑾萍在沉碧阁上下辗转了多次，由瑾萱陪着认识了诸位姑娘，又和各位姑娘们都热络的聊了许久，最后看着瑾英很是能看顾楼下武将家的姑娘们，就多是待在楼上，和文官家的姑娘一道吟诗作画。楼上的姑娘们在比画，楼下的姑娘们在投壶，到访的姑娘们倒是玩得都很尽兴。

　　听身边的嬷嬷在耳边低述沉碧阁那头的热闹，程李氏一时也大感放心，外放这么些年，多是众人捧着瑾萍，她就怕瑾萍回了京城不懂看人眼色，但又怕她过分看低自己，惹得别人白眼，想想儿女总归得自个儿经历经历这些事儿得，便撒手不再过问，挥退了嬷嬷，转身投入到女眷中聊起了京城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