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79、第 79 章

　　梅花巷程府东小院，程周氏带着瑾芙、瑾英、辉继用了晚膳，同往常一样，程周氏问了挥继的课业，随后姑娘和小郎们即可回屋。

　　瑾英有事便留了下来，扶着程周氏回了内屋坐到临窗榻上，从刘嬷嬷手里接过茶盘，示意屋里的丫鬟嬷嬷退下。

　　程周氏见刘嬷嬷带着丫鬟们退出了屋子，瑾英斟了杯热茶，放到她手边，也不开口，只是接过了茶杯，拿起啜了一口。

　　瑾英思索了片刻，等程周氏喝完茶，才开口道：“本想着拒了邱府两回，怕邱二姑娘以为我们有意，今日才应了帖子去的，只是没想到邱家姑娘的气性这般大。”

　　“哦？”程周氏挑眉，“怎么说？”

　　瑾英把邱家姐妹为难自个儿和瑾芙的事一一道出，只是省略了最后与邱婉湘的那番谈话。

　　“哼！”程周氏眼里瞬时有了寒意，“那个邱三，平日里卖乖讨巧才能记在嫡母名下，站在邱二身边，不过是狗仗人势。好在，邱二也不是个笨的，倒没有被人利用，只是她那狂傲的性子也有些够呛。”

　　“是。”瑾英低眉顺眼道。

　　程周氏见瑾英这样温顺，倒是对瑾英怼邱婉悦的话更感兴趣些，“你真的说，既然她们喜欢我们家，就让我上门去说说？”

　　“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瑾英浅笑道。

　　程周氏倒是满意地拍了拍瑾英的手，笑着道：“平日里你都是和善温良，可世间就有这样的人，见你柔顺，就欺你辱你，你能辩驳令人退却就是本事，这事做得很好。”

　　瑾英赶紧站起来，福了福，说了句，“是。”

　　程周氏对着瑾英招招手，示意她坐下，“那邱三姑娘如此任性，不若我上邱府一趟，我倒不介意上门问问她们家三姑娘的婚事。”

　　瑾英这才发觉程周氏也有孩子气的一面，说来，不过是添堵的话，可是仔细想想最后麻烦的程府，“不过是句玩笑话，娘若是上门去问，说不得人家还欣喜若狂就应了呢。”

　　程周氏想想，倒是这个理，这个邱三姑娘毕竟是庶出，虽说记在嫡母名下，看来也就是为了联姻，说不得就是为了替邱二姑娘嫁去林家的。

　　辉继虽是庶子，但到底是程府大房唯一的男丁，以后这个家还得靠他，他的媳妇，自然就成了程府的当家主母，这么一看，说不得邱家就满心欢喜地应了。

　　她心里一晒，也就把这个念头放下了。

　　瑾英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道：“我就是有些奇怪，邱二姑娘这样任性妄为，可林夫人也未严加管束，任由她这般频繁请客上门。”

　　程周氏一听，嘴角就勾起个笑来，“邱二姑娘幼时被送去了大同，十余岁才送回来，倒不如邱三姑娘陪着邱二夫人的时候长，想来怕是有些生疏，邱二夫人怕也是疼在心里，就放任了些。”

　　瑾英倒是理解地点点头，说了句，“到底是生恩不如养恩，邱二姑娘这样喜欢外祖家，邱二夫人怎么不干脆将她嫁回大同去？”

　　程周氏心里咀嚼了一遍“生恩不如养恩”，倒是熨帖得很，接了句，“大同毕竟贫瘠。”她转眼一想，又问道：“邱家和林家的事儿你可打听清楚了？”

　　瑾英微微摇了摇头，“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不打听也罢。若不是想着邱二姑娘那性子，觉得自己拒了她的帖子，便是下了她的面子，否则，今儿个我也是不打算去的，不过出去了一日便累得很。”

　　程周氏欣慰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也好，万事做那出头的，就是吃力不讨好，不若稳当点，虽说不能得什么风头，但到底实惠是自个儿的。”

　　瑾英笑着颔首，她早已从刘嬷嬷那里知道程周氏的打算，便想依了程周氏的主意，嫁去世家做次媳就好。

　　她是喜欢管家，可不喜欢揽事儿，当家主母的难处她也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程大老爷搬回了东小院，程周氏便得日日早起，夜夜晚眠，这还没到艰难的时候呢，到时候，怕又是一场风波。

　　只是她也不愿做那哑巴聋子，听之任之，该打听的打听，该作为得作为，总不能任人摆布，做了棋子。

　　瑾英想了想今日的事儿，又开口道：“说来，邱二姑娘也有些本事，不仅请了郑家姐姐，还请了叶姑娘。”

　　程周氏听到“郑家姐姐”还有点不以为意，到后来的“叶姑娘”，不由得皱了眉头，问道：“哪个叶家姑娘？”

　　“是太子妃娘娘举荐给今上，婚配给四皇子的那位。”瑾英瞥了眼程周氏。

　　程周氏见瑾英略微探究的眼神，心里暗忖，到底是聪慧的孩子，虽说不愿管事儿，但到底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便敛了神情，“可说了什么？”

　　“倒没有什么，只是拉着我和瑾芙说，若是得空，请我们去她府里玩儿。”瑾英把之前叶姑娘的邀约说了出来。

　　程周氏蹙了下眉头，“你怎么想的？”

　　程周氏不问自己怎么答的，倒问自己如何想的，可见她倒是对自己有些信心的，“想来不过是个客套话，不过既是皇亲国戚，总要问过爹爹和娘亲才好，免得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给爹爹和娘亲惹麻烦就不好了。”

　　程周氏这才仔细地端详了瑾英片刻，见她既不急切也不邀功，仿若说得不过是件小事，这才发现瑾英倒比她想得懂得多，心里大为感慨，若不是她们程家家世差些，瑾英去做个皇子妃也是可以的。

　　“你爹爹的意思，近来朝堂事多，咱们后院女眷就不要给他添乱了，他在前头自有打算，你平日既不爱出门，若还有帖子不妨先不应，过段日子再说吧。”程周氏提点道。

　　瑾英说了个“是”，倒也明白过来，程大老爷既要改弦更张，说不得就没这些个帖子了，不趟这些浑水也好，免得日后还要叹一句世态炎凉。

　　瑾英又陪程周氏闲话了几句，见刘嬷嬷来报，程大老爷回来了，她便告辞回了葳蕤阁。

　　程子岳一进东小院内屋，就见原本倚着软枕的程周氏起了身。

　　他走了过去，由着程周氏帮着脱了外衣，看了眼边桌上的热茶，“大晚上得，怎么还喝这些茶？你夜里向来难入眠，以后用了晚膳，就不要上茶了。”

　　刘嬷嬷刚刚接过程周氏递来的衣裳，示意朱丹将装着茶杯的托盘收拾出去，随后屋里的丫鬟嬷嬷都退出了屋子，更关上了门。

　　“瑾英刚刚还在，陪了我一会儿。”程周氏见程子岳坐到窗前榻上的一侧，就歪了身子，坐到另一侧去，“她近日去邱府，遇到了好些贵女，就和我说了说。”随即，就将今日瑾英见到叶姑娘的事儿说了出来。

　　程子岳听了，叹了口气，“叶姑娘是太子妃娘娘嫡亲姐姐的姑娘，到底是姻亲，自然向着太子妃娘娘，只是四皇子至今未曾表态，这叶姑娘嫁进去是个什么情形倒不好说。我们家姑娘大了，也少出门吧。”

　　程周氏见程子岳有些疲倦，就从边桌下抽了个木捶来，帮着敲起腿来，“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家既然做此决定，便避开这些是是非非的好。”

　　程子岳“嗯”了一声，往后靠在软枕上，神情放松许多，程周氏见状，走到他身边坐下，放下了木棰，伸手给程子岳按起肩来。

　　程子岳舒服地“吁”了口气，换了个坐姿，闭着眼斜靠在软枕上，倒是方便程周氏给她按肩。

　　程周氏边按，边说：“这回倒是觉得瑾英比想得聪慧些，也知道回来问问，该怎么和这些皇家女眷往来了。可惜我们府里门第低了些，否则说不得我们家也能出个皇子妃呢。”

　　程子岳笑了一声，“瑾英自然是好的，若是求个侧妃也是能的，就怕你不乐意。”

　　程周氏撇撇嘴，“那侧妃有什么看头。原先我还有些看不上郑家的，如今郑家姑娘与清河郡王的嫡次子定了亲，我看我那堂妹也还有意我们家瑾英，可惜她想定给大郎，若是定给二郎，说不得我就应了。”

　　程子岳长开眼，回头瞥了眼程周氏，“你一边又说瑾英聪慧能管家，一边又让她去做次媳？这又是个什么打算？”

　　“管家岂是舒服的事儿，既然瑾英图安稳，做个次媳不就好了，她自然有本事把自个儿的小家打理妥当。”程周氏道。

　　程子岳微微颔首，又道：“这样说来，找家上进的儿郎，家里简单些的，不就成了。”

　　程周氏摇摇头，“嫁去那样的人家，儿郎若是庸庸碌碌，就得愁苦家计，若是太过上进，家世又低微，不免要抛头露面地去奉承上级女眷，有什么意思。若是世家次子，前头自有人帮着撑腰，免得被那些尖酸的欺了去。”

　　“你们妇人就是想得多，你自己看看吧，过些日子，陈衍家怕是要上门提亲了，你先准备准备，等这事儿完了，我也该赋闲在家了，你正好给瑾英瞧瞧。”程子岳交代道。

　　程周氏见程子岳将这些事儿说得一脸轻松，心里更有底了，她就怕自家老爷愁眉苦脸，家里的人也跟着担惊受怕，如今这样就很好，她点点头，随后想着程子岳看不见，就说了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