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56、第 56 章

　　三月初五，宜入宅、嫁娶。

　　程府彩灯高挂，红福满院。才不过寅时，各院都点上了灯。

　　萃竹院里人来人往，瑾萱被丫头们服侍着起了床，上面妆的嬷嬷早在一旁等着，只待瑾萱用些糕饼，即可上妆了。

　　程许氏一早让齐嬷嬷叫来了瑾英，帮着清点陪嫁的物什，更是亲自训示了陪嫁去的丫头们，瑾英见程许氏略显疲惫，却高兴的很，便也只得跟在她身边，看她主事。

　　辰时刚过，程家的姻亲都陆陆续续上门了，姑娘们都被带到了瑾萱的院子里，看着上面妆的嬷嬷正在绞脸，有些好奇，嘀嘀咕咕说着话，屋里倒是热闹的很。

　　有个大胆的姑娘甚至问：“嬷嬷，这妆要上到几时啊？”

　　上妆的嬷嬷姓许，本是媒人世家出身，因着学了这给新嫁娘上妆的本事，又是全福人，不少人家都让她上门帮着给新娘子上妆，她便接了给世家姑娘初嫁时上妆的活儿，见姑娘们好奇，笑呵呵道：“我这才开始要绞面，等会儿还有夫人过来梳头，待梳头事毕，我再帮着上妆，程夫人再来插个簪子，就算完了。”

　　小些的姑娘们纷纷咋舌，纷纷道：“那可真是累人的很啊。”

　　嬷嬷先去净了手，打算拿线要再绞一次。

　　怡人伺候瑾萱的时间不长，也知道瑾萱喜静，这些个姑娘唧唧咋咋说个问个没完，自家程府的姑娘都还没和六姑娘说上两句话，都被这些个姑娘岔开。

　　怡人担心瑾萱生闷气，便让人拿了糖放在堂屋里，要引了其他姑娘出去，可惜喜糖到底没有上妆好看，姑娘们都不肯出去。

　　瑾英看着怡人有些无措的样子，觉着到底是新采买来的，不似家生子妥帖周到，便道：“说来，我那里有些南边新来的料子，瑾萱没放进嫁妆里，不若妹妹们去我那里看看，不知道妹妹们看不看得上？”

　　几个姑娘都知道瑾英有家绸布坊，去年里好些人去她的衣锦坊拿了料子，都有些心动，小的几个直说：“好啊，好啊。”

　　瑾英就让秋橘和冬枣迎了姑娘过去，她自家走在最后，见其他人先走了，就对上妆的许嬷嬷说道：“麻烦嬷嬷了，待会儿留下来吃席吧。”说着，给了春桃一个眼神，春桃会意，拿了些碎银子塞到嬷嬷手上。

　　许嬷嬷见了，赶忙答谢，口言吉祥话，接了银子。

　　瑾英对着瑾萱道:“你先上妆吧，晚些时候我来看你。”

　　瑾萱感激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瑾英出了萃竹院的门口，就见辉延领着辉进走了过来，瑾英见他们走到她面前，叫了声：“辉延、辉进。”又问道：“来看你们六姐么？快进去吧，其他人都走了的。”

　　两人松了口气，他们也怕遇到那些个姑娘家，那样就不能进门说话了，便笑着答“是”。

　　辉延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停了片刻，直直看着瑾英，惹得她身边的辉进都看着他。

　　瑾英见状，便问道：“可还有什么事？”

　　辉延还是没张口，只摇了摇头，瑾英想着辉延有事，还会来找自己，便道：“那我先回院子了，你们快进去吧。”

　　两人又答了个“是”，目送瑾英离开，才迈步进了萃竹院。

　　辉延和辉进进了屋子，就见许嬷嬷正拉着线，在瑾萱脸上划来划去，奇怪的很。

　　怡人见两位小郎君走了进来，赶忙福了福，说道：“郎君来了。”

　　辉延和辉进点了点头，由着怡人引着他们坐在了圆桌前。

　　辉进还小，看见桌上好些糖饼，伸手就要抓了吃，辉延咳嗽了一声，瞪着他，辉进只好缩回了手。

　　许嬷嬷一直不停，直到脸上的地方都拉了一边，才停了下来，对着程府的两位小郎，笑呵呵的说道：“两位郎君好。”

　　瑾萱见许嬷嬷停了手，便问：“还要绞么？还是待会儿再绞？”

　　许嬷嬷自然知道人家一母同胞的姐弟有话要说，将细线收了起来，“绞好了的，我先出去，待会儿再来。”

　　瑾萱点了点头，怡人见状，就领着许嬷嬷出去了。

　　瑾萱转头，对着辉进道：“吃吧，放在桌上的就是吃的。”

　　辉进甜甜地笑了，伸手拿了快点心吃了起来，才吃了一口就放下了，道：“啊呸，我还以为姐姐这的点心是特制地呢，也不过如此。”

　　瑾萱“噗呲”地笑了出来，忙了一个早上，就现在心下安稳了不少。

　　辉延却蹙着眉头，一脸不敢苟同的样子，把刚刚辉进吃过的点心捡起放在他手上，道：“不可浪费，既已吃了，就要吃完它。”

　　辉进苦着个脸，就着茶，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

　　瑾萱见辉进塞的满嘴鼓囊馕的，跟小松鼠进食似的，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辉延将一盘点心推到瑾萱面前，问瑾萱道：“姐姐可要再吃点，说是还早地很。”

　　瑾萱笑着摇摇头，道：“我都吃了的，你们愿意吃就吃把，反正还得是。”

　　辉进赶忙摆了摆手，说道：“不要了，不要了。”

　　瑾萱又大笑了起来，怡人难得见瑾萱这么开怀的大笑，心想还是嫡亲的姐弟更亲近些，就出去外面看着不让外人进来。

　　辉进吃完了点心，拍了拍手，道：“娘说，姐夫怕是要晌午后才来呢，姐姐不若歇息会儿吧。”

　　辉延瞪了一眼辉进，道：“娘还说，要抓紧些，免得误了时辰呢。”

　　辉进看了眼辉延，吐了吐舌头。

　　瑾萱爱怜地摸了摸辉进的脑袋，“嬷嬷们会安排的，你们就别操心了。”

　　三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怡人就进来了，道：“姑娘，郑夫人快到了，夫人说准备准备该梳头了。”

　　瑾萱颔首，就答了个，“知道了。”

　　辉延知道自家姐姐又得忙了，就带着辉进站了起来，道：“我们暂先出去吧。”

　　瑾萱点了点头，有些哀伤地目送辉延和辉进出了门。

　　辉延快出门口时，倏地回头，对瑾萱道：“六姐，元泽兄许诺我，他是真心实意，定会好好待你，你且放心。若是你受了委屈，只管让人告知我一声，我一定去安庆为你出头。”

　　瑾萱一听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住泪意，哽咽道：“混说个什么。你要好好读书，带好辉进，切不可让旁人拿辉进做了筏子，我自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辉延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迈出了门廊，拉着不停回头的辉进，一下就走远了。

　　怡人进门，见瑾萱流下两行热泪，赶忙说道：“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的。”说完，打了水给瑾萱擦了擦脸。

　　瑾英回了葳蕤阁，没成想这些个姑娘对她的好些玩意儿都好奇的很，东问问西问问，这个看看那个瞧瞧，瑾英笑着答，后来，又带着姑娘们吃了午膳。

　　晌午后，迎亲的队伍终于来了，因着姑娘家不便出门相看，只能站在萃竹院里，听着小厮来报，
　　“六姑爷进到了大门口了”

　　“大老爷出了对子，六姑爷立刻就对上了。”

　　“二老爷也出了对子，六姑爷也对上啦。”
　　……

　　不过一刻钟，就听见小厮来报，“六姑爷进门了。”

　　瑾萱盖着红盖头，由着许嬷嬷扶着穿过唧唧咋咋的姑娘们，去了前院。

　　瑾英看着瑾萱越走越远，发现自己居然没能抽出空，跟瑾萱说上几句话，回头打算叫上秋橘，就看见瑾芙站住她身后不远处，一脸惆怅地看着瑾萱的背影。

　　瑾芙余光瞥见瑾英看向自己，便走了过来，“平日里吵归吵，可她要远嫁，我还是不得劲的很。”

　　瑾英浅笑道：“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般惦念，瑾萱也是知道的。”

　　瑾芙直直地看着瑾英，随即撇嘴道：“你就是爱做老好人，没趣的紧。对了，听说这回瑾萱初嫁的嫁妆好些是你准备的，到时候我出嫁，你要记得给我备上一些，我可是你姐姐。”

　　瑾英一听就笑了，拉着瑾芙的胳膊，“好，好，好，你想要什么到时候只管说吧。”

　　“那是自然。”瑾芙道。

　　自上回她经历了疫情，就对着瑾英态度变了许多，在小汤山庄子里，她常常看到下人病了就被拖去医署，只有她这，应大夫会拿着帖子来给她看诊，还有城里时不时派人送来补品和药材。

　　虽然王氏时常咒骂程周氏和瑾英，但小汤山倒是该有的都有，程周氏和瑾英也没有看着她们自生自灭，她回来了，看到原本院子里的下人全被发卖了，只剩下个绿萝等着她回来伺候。

　　而绿萝像是怕了，对着瑾芙更是忠心。

　　瑾英玩笑道：“那你可得快点找个姐夫来啊，我才好准备不是。”

　　瑾芙回了神，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叹了口气，“姨娘总是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总能挑出人家些毛病来，当初他还看中过那位呢，可是你看看瑾萱，婶母本是想着把瑾萱留在京里吧，如今婆家分家，还得远嫁，这人人称羡得姻缘，变成人人叹息的了，我也不知道我最后该嫁去哪。”

　　瑾英没想到，王氏挑挑拣拣，倒是让瑾芙多了不少思绪，劝慰道：“爹爹如此疼爱你，总会给你找个合适的，你且放宽心吧。”

　　“但愿吧。”瑾芙平平吁了一口气。

　　两人见二房也无其他事，便结伴回了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