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49、第 49 章

　　年底临近，正是盘账的时候。

　　瑾英一大早，就从夏梅手里接过嘉兴粮店的掌柜让人送来的信。

　　“韩绍谦？”瑾英蹙着眉头，仔细回想之前更生对他讲述的韩家人，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韩绍谦这人来。

　　她本不关心朝堂之事，只是程大老爷毕竟是站了队，才让人时时打听朝堂的事儿来，自然知道跟着四皇子去收粮的是西北队伍，可见这个韩绍谦应该就是西北的韩家人，只是他这般手下留情，到底是因为忌惮霍家，还是忌惮程大老爷如今的官威呢？

　　若是忌惮霍家，那至少说明韩绍谦原是在霍家人手底下，若是忌惮程大老爷，是不是可以揣测四皇子也是看好皇孙？

　　瑾英觉得一脑袋的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如今更生还未从巴蜀回来，之前来信说最快春节前方能到京城，她又无人可问，又不好就此事去问大姐，只好就把此事放下了，打算等更生回来再说。

　　瑾英将嘉兴那边的来信藏在妆框里，才叫来秋橘问道：“账可盘好了？”

　　之前程府的营生都让程府的两位老爷接手过去，她如今不过是管着手上几间铺子，都是不用自己出手，让丫鬟们理理就成。

　　秋橘将账本从地下的一个木箱子里取了出来，放到瑾英的面前，道：“到底是理好了，只是之前程府的账目拿走时太急了些，有些往来账目倒是有些不甚清楚，还有些米粮都堆在粮仓里，如今价钱正好，嘉兴那边和西北的都来问，是否往外卖呢。”

　　瑾英翻开账本，看了下米粮的价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咱们囤的粮还是先放放，过了年再说，若是平头百姓来买，就卖一些，若是有人来收，就不卖，免得韩家人以为咱们就是发难财的。”

　　秋橘有些不明白什么韩家，但还是说了个“是”。

　　瑾英看了看，发现今年的布匹生意不错，他们从南方来的料子，倒是赚了不少，翻来翻去，发现账都已盘好，就合上账本，递回给秋橘，由着她把账本收回了箱子。

　　瑾英有些闲来无事，就想去看看瑾芙。

　　瑾芙自病愈回了程府，倒是转了性子，本以为她一回府必定闹腾一番，没想到，她成日里关在自个儿的房间，沉默寡言地让人吃惊，仿佛成了大姑娘，一瞬间懂事起来了，好在厨房送去的滋补药材，倒是让她丰腴了些，整个人抽条不少，连瑾英都觉得，瑾芙如今的样子倒是可以称作大家闺秀了。

　　现下无事，她就去瑾芙的屋里坐坐，好在瑾芙也未迁怒她，开始只是不理，到后来还会跟着一起打个络子，打发时间，眉眼间倒是明朗许多，惹得王氏泪水涟涟，常常拉着她的手哭诉，让她常去看看瑾芙。

　　瑾英刚收拾好，打算去瑾芙那，春桃就进屋来报，说是崔管事从安庆回来了。

　　瑾英心里算了算，崔管事回来的倒挺快，她转头问了问秋橘，“嘉兴运来的首饰、布料那些个儿物什，可送到二房去了？”

　　“前些个日子就让人送去了，二夫人还夸南边的首饰做工精巧，那些料子看着也鲜亮呢。”秋橘答道。

　　瑾英微微颔首，那些个不管是款式还是质量都是上乘的，想来也够添上一箱子的了。

　　她想到瑾萱又叹了口气，瑾萱先前被关了几个月，还被程二老爷特意请来的嬷嬷管教过，出来规矩礼仪一概不缺，就是人很是呆板，程许氏见了也是红了眼眶。

　　到了她及笄的日子，瑾萱才被允许出门，可是李大姑娘的玩笑话，让瑾萱不敢再轻易出门，平时要好的姑娘也不再发帖子，她就更绝了出门的由头。

　　如今，程大老爷连升两次，外人倒不敢多言，程许氏也愿意带瑾萱出去走走，可惜瑾萱一直闷闷的，不愿出门，也不知她是在意李大姑娘的话，还是因为嫁人后就要去往外地。

　　程许氏劝慰过瑾萱好几回，可瑾萱总是闷在心里，时常不应答，程许氏没法，只好时时拉着瑾萱看看她的嫁妆，让她宽宽心。

　　瑾英收回心思，道：“让崔管事直接去二房吧，我们也去。”说完，抬脚往外走。

　　二房堂屋，程许氏坐到上座首位，她背后有扇白鹤飞天的屏风。

　　崔管事站在下首，躬身，细细交代在安庆府买地事宜，
　　“安庆府说来倒也繁华的很，东面住了不少富户，西边住的多是白丁，府衙在北面靠着山头，南面有好些田地，南边的田地多是水田，多是安庆府里的富户，买卖的太少，价格也要，一亩得十五两银子，若是西边过去些也有水田，因着得绕过西边的宅子过去，有些远了，价格倒是便宜些，水田一亩十二两，旱田只需八两，我想着姑娘怕是也不常去田里，不过是出租了收个租子，便做主买了南边的地，水田三十亩，旱田十亩，直接租了出去，又在当地聘了个管事买了个小厮，平时看顾收租，也说明到时候姑娘去了安庆府，柳府会来人接洽他们，这两个人俱是当地人，倒是知道柳府的尚书大人，听闻我们家姑娘是其孙媳，倒是敬畏的很，想来是不成问题的。”说完，便把地契和卖身契给了程许氏身边的齐嬷嬷。

　　齐嬷嬷上前接过，转头递给了程许氏，程许氏坐在堂中央，拿了契书看了看，便问：“听闻流民不少去了南边，安庆可有流民？”

　　崔管事想了想，道：“有倒是有，却是不多的，因着不知姑娘什么时候到安庆，不若等姑娘到了再买些奴仆。”

　　程许氏笑着颔首，道：“倒是有劳你了。”

　　屏风后面坐着瑾英和瑾萱，瑾英见程许氏不问了，便开口问道：“柳府老宅在安庆的哪个方位？”

　　崔管事一听声音，便知是大房的瑾英姑娘，赶忙开口说道：“柳府老宅在东面靠近安庆府衙，倒是个好地方，就是地方不太大，奴才到时，柳大人已经到了，不过柳府有些地方还在修缮。”

　　瑾英想了想，又问道：“安庆的饮食如何？和京里的口味差别大么？气候怎么样？”

　　崔管事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才开口：“安庆还是靠了南方，偏甜口，好米粥。入了冬了，倒也下了雪了，但不如京里冷。”

　　“安庆多是什么营生？当地都有什么世族？”瑾英又问。

　　崔管事没成想瑾英会问这些，只好硬着头皮，把见闻拿来说了说：“安庆倒是什么都有的，当地不少茶商，听闻乡下好些人家都爱包茶园。世家么？柳府算是安庆本地的一个大姓，好似有家姓沈，也是当地大姓，其余倒不曾听闻了。”

　　瑾英有些不满意他的答话，既是帮着府里姑娘采买，不该连这些都不打听，顿时有些不满崔管事，就不再开口了。

　　程许氏侧头，见瑾英不说话，瑾萱也不开口，便让齐嬷嬷赏了崔管事些银两，让他出去了。

　　程许氏过去倒是知道瑾英能管事，不曾想她这般心细，考虑这般周全，她前两个女儿出嫁时因早定的是京城外的人家，故而老太爷都会派人细细打探，提前将部分嫁妆送过去的，不似这回，如此急促，还找不着合适的人过去看看。

　　程许氏见崔管事出去，便唤两位姑娘出来，和蔼地跟瑾英道：“还是你心细，瑾萱只身过去我很是不放心，到底你提醒了我，开春我从庄子里挑几个可靠的嬷嬷一起，免得到了安庆水土不服就不好了。”

　　瑾英明白程许氏的意思，瑾萱是和柳七郎单过的，若是没几个老成的，怕被当地的奴仆欺了去，便道：“说来，府里现有的管事也无甚事，不若开春后再派个管事去趟安庆，我看过柳府在塔儿巷的屋子，逼厄的很，瑾萱的嫁妆怕是不够放的，不若将部分嫁妆提前放到安庆的新房里，再安排人提前去管着新房，熟悉熟悉周边，免得到了安庆一抓瞎，连买物什的铺子都找不着。”

　　程许氏一听到觉着是个好主意，却有些顾虑地问道：“这么做，会不会让柳三夫人觉着咱们家太心急？以为我们逼着他们让柳七郎和萱姐儿单过呢。”

　　瑾英想了想，觉得柳三夫人也是个爽快人，便道：“既然柳三夫人已声明分家之事，想来这点小节她不会在意的，更何况开春等嫁妆过去装不下，柳府怕也是没面子。过几日我去柳府一趟，正好和柳三夫人说说，想来她也是赞成的。”

　　程许氏赞同点点头，连声说好，更是拉着瑾英的手，又细细跟她说着瑾萱的嫁妆如何如何，让瑾英帮着参详，好在瑾英是见过瑾菱的嫁妆单子的，倒是能说道点上，给程许氏提了不少主意，而瑾萱到像是事不关己，坐到边上喝着茶，静得很。

　　过了一个多时辰，瑾英眼看快到用膳的时辰了，见事情说的差不多，就要告辞。

　　程许氏近来靠瑾英帮着做了不少事，难得有个人能帮着做事，还这样利落，很是不舍得她走，总想着再和她说说话，亲近亲近她，便想留她用膳。

　　瑾英想着已经通知大房东院会去用膳，倒不好爽约的，便说道：“实在不巧，之前东小院就让人来说，娘亲让我晚些时候去用膳，不若我下次提前安排好，早些来再来陪您吃饭吧。”

　　程许氏有些失望，但也无法，便一再交代她下回早些来，定要在二房吃了饭再回去，瑾英笑着应了，福了福，跟瑾萱打过招呼，便带着秋橘出了二房的院门。

　　瑾英带着秋橘走到二房花园时，就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便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见是瑾萱带着大丫头怡人快步走了过来，便停了下来。

　　她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可是婶婶有事情要吩咐？”

　　瑾萱侧过脸，吩咐怡人走远些，瑾英见状，也叫秋橘去采几枝梅来，秋橘和怡人福了福，应声答“是”，便到园中心采梅去了。

　　瑾萱低着头，良久才抬起头来，道：“柳府之事，我并非有意，只是柳七郎确实倾心于我，我不想让步罢了。还有，多谢你。”说完，郑重地福了福。

　　瑾英完全没想到瑾萱会说这些，想了想，道：“说来，还要恭喜你。夫婿疼爱，婆母和顺，这桩婚事很是不错，虽说要去往安庆，但安庆也富庶，不若京城复杂多变，说不得能过得更舒心，你且放宽心吧。”

　　瑾萱听了这话，脸色松动，眼里隐隐有些泪意，端庄地福了福，道：“多谢五姐了。”

　　两人相对而站，却也再无多的话可说，片刻后，瑾萱叫回怡人，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屋子。

　　瑾英看着瑾萱越走越远，心里五味杂陈，等瑾萱走远没了身影，瑾英说了句“走吧”，带着秋橘穿过两房中间的便门，回了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