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46、第 46 章

　　天空灰蒙蒙的，还不大亮，嘉兴城里东一片西一片火光，热闹的很。

　　韩绍谦走了一晚上，操了好几个粮库，最后，拿着钱德福给他的纸，去了最后一家。

　　这家是个铺子，看着也就两进门面，也不大，导致韩绍谦回头问了句，“是不是走错了？这就是个铺子能有多少粮。”

　　他身后的跟着的是钱德福留下的管事，他之前陪着钱德福走了江浙好几个府州，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赶紧躬身道：“韩爷，没错的，这家看着不过是个粮铺，后面的宅院都是他的，他们也早就开始收粮，虽然不能和胡仁义的粮库比，但确实囤了好些粮，只是，说来也奇怪，他们这几乎不外卖米粮，胡仁义好几次说要收了他们的粮，他们也不肯，不过是开了个门面，平日里按着市价卖点给当地人。”

　　韩绍谦冷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他身后的一队人，立时把铺子围了起来。

　　他亲自下了马，对着铺子大门一阵敲，嘴上直喊：“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谁啊？”门里伸出了个头来。

　　韩绍谦一把推开门，迈着步子跨进铺子，大摇大摆地走到铺子一侧的条凳边上坐了下来。

　　门里的伙计被推到一旁，看着几个着军装的兵拿着火把，挤进了铺子里，瞬间将铺子照得通亮。

　　这个粮铺看着不大，门前面摆着几个大米捅，梁上挂着些米醋料酒，往后就是一个账台，账台背后有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些小盒子，账台右侧有扇门，门里正好钻出个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见铺子里拥进了些士兵，其中有个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直看，那中年男子拱手道：“各位客官可是买粮？我是铺子的掌柜，鄙姓刘，我们这铺子太小，没有多余的屯粮，只是卖给百姓的一些余粮。”刘管事早就接了朝廷派人买粮消息，看这些官兵的样子，就猜到他们就该是了，便赶紧答道。

　　“刘管事谦虚了，听闻贵店早就开始囤粮，如今后面那些宅院怕是早已堆好了粟米吧？你放心，我们收粮也付钱，一石五两银子。”韩绍谦靠着椅背道。

　　刘管事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些官爷是有备而来，好在他早想好了说辞，“各位怕是误会了，我们这里不过是些余粮，比不上东大街的胡掌柜的粮库，不过是京城程家的落脚铺子罢了。”说完，他转眼一想，这些人应该是虽四皇子来的，那就是西北来的将领，赶忙加了句，“我们家大姑娘如今在西北的霍家，想来各位也是听过的。”

　　“程家？”韩绍谦将这两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抬眼盯着刘管事道：“是京城梅花巷程府的店？”

　　刘管事见他们居然知道，大喜过望，嘴里答道：“正是，正是。”

　　“你们程家这庶务，如今谁管？”韩绍谦挑了挑，“或者说，这铺子到底是谁的？程家老爷的？还是程家姑娘的？”

　　刘管事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些官爷居然这么了解程家，随即一思索，难道他们以为这店霍家有份，还是他们与霍家不对付？说来，他可不知道这些西北来的兵痞子姓什么，赶紧道：“不知官爷尊姓大名？我们程家二房老爷与嘉兴通判是同科，故而我们五姑娘才让人开得这店。”

　　刘管事答得模糊，若是不熟悉程府的人，定不知道五姑娘和程家大房、二房的关系。

　　“程家五姑娘？”韩绍谦摩挲着手，良久，他的唇边浮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对着刘管事道：“我叫韩绍谦。”说完，起身往外走，屋里的士兵跟着他鱼贯而出，不一会儿，屋里的人撤地干干净净。

　　刘管事躬身送几位爷离开，见他们骑着马消失在夜色里，才赶紧回了铺子，让伙计管好门，嘴里道：“快快快，快关门，我这就给五姑娘去信。”说完，快步往后院走。

　　清晨的太阳照到嘉兴府，嘉兴众粮商望着空荡荡的粮仓，欲哭无泪，各个都往府衙跑去告状，可惜嘉兴府尹去了杭州府，府衙里剩下最大的居然是嘉兴通判，他可不想自作主张得罪四皇子。

　　“这是韩爷代朝廷收粮，他们既然付了钱，拉走粮食，又有何可说的。”

　　胡仁义等商人当即拿了欠条出来，在嘉兴通判面前晃了晃，哭诉道：“大人，您看看，您看看，这都是欠条啊，他们拉走了我们的米粮，只留了欠条给我们，上面可是盖了四皇子的私章啊，说让我们去杭州府找四皇子结账去。”

　　嘉兴通判尴尬地咳了咳，随后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去杭州府要钱吧，想来，朝廷也不会赖你们账的。”

　　众粮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嘉兴通判作壁上观，一甩衣袖都走了。

　　嘉兴通判看着众商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赞赏道：“这招实在是高啊，高啊。”说完，大摇大摆地回了衙门后头。

　　韩绍谦带着一票人，接连去了绍兴、宁波等地，当地的粮商被突然袭击，一时慌了手脚，他们粮库里的稻米很快就搬光了。

　　等到了温州、泸州、金华等地，当地的粮商倒是听到了点风声，还来不及移走粮食，就被围住了，这些粮商也是硬气，就是不肯卖粮，韩绍谦等人也干脆，围了当地好些粮铺和粮仓，不让人进出。粮商们被围在粮库里，饿了一、两日，终究还是无奈地妥协了，让韩绍谦带的人搬走了粮。

　　祈懳在杭州府可就有些烦躁，他在别院天天接待来访的富商，不堪其扰，干脆在杭州府最出名的酒楼沉香楼，请了众人来喝酒。

　　在沉香楼里，祈懳逢敬酒必喝，喝到微醉，大骂韩绍谦“竖子狂悖”，陪着众人谴责韩绍谦只顾皇命，连他的命令也敢阳奉阴违。

　　可是，骂归骂，也不妨碍韩绍谦收粮，而且他前脚刚收了粮，后脚就让河南的衙役和西北跟来的领将压粮去了河南，此次收粮便更是获全胜。

　　杭州府四皇子别院，大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前院屋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彻庭苑。

　　后院阁楼二层，祈懳坐在圆桌边上，提起炉上的茶壶，将滚烫的热水倒进茶杯里，一阵茶香飘了出来。

　　“来，试试，杭州的龙井倒是不错。”祈懳将其中一杯茶，放到韩绍谦面前。

　　韩绍谦赶紧接过，打开杯盖，吹了吹，啜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驱散了身体的寒气，他张口道：“茶水我倒是喝不出来新意，不过这热茶，倒是能暖和暖和身子。”

　　祈懳笑着摇摇头，指着前院道：“外面热闹的很，你不去看看。”

　　“我还是不去了，免得那些人太激动，只顾着瞪着我，都忘了算账。”韩绍谦耸了耸肩。

　　“你啊。”祈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韩绍谦道：“你不知道，前些天这些人来我这，倒不是急着来要钱，都是来哭诉，大骂你粗鲁无礼。”

　　韩绍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骂无礼也算他们识相，没有那些个裹乱的，敢骂我目无法纪。”

　　祈懳停了笑，饱含深意地盯着韩绍谦，他倒是能干的出乎他的意料。

　　韩绍谦倒是没有祈懳那样高兴，他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好几天没睡个好觉，可他还是不能停下来，“主子，这钱怕是不够的。”

　　祈懳一听，顿时蹙起眉来，眼神颇为凌厉，“不够？为何会不够？不是按着现有银钱买的粮吗？”

　　“既然有粮，自然是要多囤些，谁知道河南那头需要多少粮，再说，我们手头上省点银子，总有花的地方。”韩绍谦道。

　　祈懳听了这话，才松了眉头，微微颔首道：“那怎么办？再向父王要钱吗？还是你打算让杭州府的官商们摊了。”

　　韩绍谦倏地笑了下，放下手里的杯子，双手抱拳，看着祈懳道：“若主子肯割爱，不如把四皇子府邸卖了吧，我听说您那府邸可值一万多两银子呢，再加上皇上赏赐的别院什么的，想来也能凑个二三万两银子，咱们既身无长物，只好卖了它。”

　　祈懳还有些错愕，停顿了片刻，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地走到窗边，随后回头道：“好，就和他们说卖了府邸，再还钱。”

　　几日后，四皇子别院再也付不出银子了，只说需要等，众富商见状，纷纷找到各府州官员诉苦，说自己怕是要拖延缴交赋税了，一时间江浙官员也纷纷往四皇子别院跑。

　　为此，四皇子打算在当月十五，在自己的杭州别院请江浙各府州的官员，众官员知道后纷纷表示愿意前来听训，私下争着抢邀请的帖子。

　　韩绍谦把各府州重要官员的帖子都让四皇子的侍卫亲手交到那些人手里，其余的帖子就让人放出风去，说自己这有几个，可私下相让，他的住处就来了不少打探的人，一时间这帖子堪比黄金。

　　韩绍谦左手卖帖子，右手收银子，让钱德福出面，大肆采买了不少棉絮和吃食，运往河南。

　　祈懳听说后，拍了拍任源一的肩膀，道：“源一，你可以回京城，帮我盯着京里吧。”

　　任源一见祈懳踌躇满志，拱手道：“恭喜主子，喜获一员大将。”

　　祈懳浅笑，又拍了拍任源一的肩膀，有些意气风发，总算老天并未抛弃他，给他送了忠心之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