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40、第 40 章

　　西北的队伍紧赶慢赶终于在四皇子到达前，提前进驻了江浙的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子只有少许的人，并无多余房屋，他们就扎营在去往最近县城路边。

　　两天后，他们终于在约定的地点迎来了四皇子祈懳。

　　月朗星稀，却不见一丝凉风，虽已入秋，但南方依旧闷热的很。

　　不少士兵干脆下了河去游上一游，再过一天的行程就能到达南京府了，往后事情怕是多的很，领兵的将领也就默许了士兵下河的事，自己守着主帐篷，对着火堆喝着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祈懳走出帐子就看见领队韩绍谦在喝酒，让贴身的侍卫守着帐子，自个儿便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边上。

　　韩绍谦回头见四皇子坐了下来，赶忙说道：“四皇子。”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祈懳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在外不必如此多礼，今后事多，哪还顾得上这些礼数。”

　　韩绍谦也知祈懳秉性，向来体恤下人，故直接抱拳道：“是。”也不在拘礼，从左手边拿了壶酒递了过去。

　　祈懳笑了笑，接过了酒壶，对着壶口喝上了一口，“这是女儿红啊？你们倒是懂酒，这女儿红倒是不错。”

　　韩绍谦笑了笑，望着天空的明月，“在西北若是没了酒，就跟夏天没了水一样，兄弟们就好这口。”

　　四皇子点了点头，“上回见你，你也爱搜刮酒，说来我府上也有不少地方进贡的酒，以后你可以尝尝，到底哪里的最好。”

　　韩绍谦知道四皇子终究是抛出了橄榄枝，对着四皇子认真道：“主子厚爱，他日定当厚颜上门讨酒。”

　　祈懳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便对饮起来。

　　喝了好一会儿，祈懳才道：“这次我特地跟父王奏请要了西北的队伍，想着该是你领队。”

　　西北的队伍本还有霍家和向家的子侄，不过霍家的一进入江浙便开始上吐下泻，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瘟疫，韩绍谦怕动摇了军心，干脆让霍家的家丁陪着他在最近的县里修养，待痊愈直接回西北即可。

　　向家的那位干脆不出声也不出帐，凡事都由着韩绍谦安排，好在这支队伍大多是韩绍谦自己挑选的人，也无人提出异议。

　　韩绍谦嘴角浮出了一丝笑，拿起坛酒，灌了一口，“听闻您向西北要人运粮，我就猜到该是我了。”

　　祈懳曾经让人打听过韩绍谦的事，故而也有些感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天大地大，总有大展拳脚的地方，向前看方是正途。”

　　韩绍谦笑了笑，说了个“是”，拿起酒壶，碰了碰祈懳的酒壶，不等祈懳反应，喝起酒壶就喝。

　　韩绍谦听闻旨意刚到时，韩家的家主韩修彦被请到霍国公府喝了一杯茶，便带了一肚子的气回来，私下咒骂霍向两家的无耻，他们不愿站队四皇子，却把难题丢给韩家。

　　也是，这些公子爷压在韩家上头这么些年，韩家的子弟最有能耐的也只是个属官，他们在西北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直等待出头的机会，从龙之功自然是最好，可现在局势还未明朗，更何况这回，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有可能在西北拉拢驻军，韩家不论做什么样的决定总得挑个好时机，否则糊里糊涂的站队得不到皇子的赞许，待新皇上位极有可能被请算。

　　不知道韩家的几位当家人是怎么商量的，最后还是依靠向家的西房当家人韩修渠找到了韩绍谦，并对他说，
　　“这是个好机会，接近贵人的机会可不多，虽说有些风险，可军功向来是从风险里出的，更何况，你还年轻，想来嫂子也希望你能光耀门楣，倒不是要你代韩家去投靠四皇子，你做好领队就好，也不必多说些什么，其他的还是留给本家那边决定吧。”

　　韩绍谦摆出个无所谓的态度来，“我也无甚本身，既然是个好机会，不若让给其他兄弟吧。”

　　韩修渠摸了摸胡子，状似好心劝解道：“绍谦，你不必过谦，你这般人才埋没了着实可惜，我是为你好。”

　　韩绍谦看着韩修渠说得一本正经，心里不由地冷笑了一下，便应下：“若是叔叔觉得我能行，那我也就不谦让了，不过我想自己挑些人去。”

　　韩修渠笑得一脸欣慰，点头答应道：“好，好，好。”

　　故而，这回跟来的俱是和他亲厚的人，几乎没有其他韩家的子弟。

　　韩绍谦与四皇子是旧识，当年他不忿族里的安排，意气用事想要一走了之，巧遇代前太子巡查湖广水患的四皇子。

　　那时他看着四皇子便服私访，为当地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也得罪了不少当地的世族，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机缘巧合之下，他还救了四皇子一行人，帮着他们走出了湖广。

　　当初四皇子便有意纳他入麾下，可惜他家中娘亲来信相逼，无奈下他只得回了西北，这么多年在西北被压制得无甚作为。

　　这回四皇子向西北要人，他便猜到四皇子的意图，随便找个人在韩修渠的耳边说上一句，这个“烫手的山芋”就丢给他了。

　　比起其他人，他倒是更相信四皇子的，至少他在西北还收到过京里送来的物件，他就知道四皇子是个有心的。

　　现在，机会总算是来了，四皇子蛰伏了这么多年终于想要站起来了，而他同样等着这个站起来的机会。

　　第二日，祈懳带着压粮的队伍进入了南京府，好在南京府早有准备，这些年江浙风调雨顺、物产富饶，今上圣旨一到，南京府只需打开粮仓挪一些粮食出来，再要求各官绅家中捐赠些银两，买上些药材，便也够了。

　　祈懳婉拒了当地官绅招待的请求，只在当地又招揽了些镖师帮着压粮，带着粮食和药材前往了河南府。

　　京外的疫情随着几位皇子的到来，渐渐控制住了，京城里早已不见疫症的恐慌，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各家各户又开始走动起来，京里的世家经过这次的瘟疫，失了不少下人，流民一进京城，就成了各家挑选奴仆的好时候。

　　也有不少善心人选择布施或者捐赠，比如京里贵女云集的沁芳社，在太子妃娘娘的鼓励下，打算组织社内贵女作画，并将画作进行拍卖，所得善款都捐给医署，由其采买药材、粮食运入河南等地。

　　因着是善事，沁芳社特地在集会当日邀请了不少世家贵女，更是放出一个名额，当日画作最佳者可入社。

　　新人可能还会奇怪的问一句，还未到下年的开年集会怎么就放出一个名额来？世家不少姑娘都是知道内情的，暗暗嘀咕沁芳社真是抬高身价的好地方。

　　当初瑾萱定亲的事情传了出来，沁芳社的姑娘们就好大不高兴，不过是看在留香坊还供着香料，拿人手短不曾言语罢了。

　　倒是李大姑娘知道后很是恼怒，自己让出的名额居然这么又放出来了，更别提现在自己已定亲无法入社，如何不让人气恼，故而有次与手帕交出游，还玩笑道：“沁芳社可是个好地方，不仅能和贵女切磋画技，说不得还能找到个好姑子呢。”

　　这话一传出来，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程柳两家，毕竟瑾萱才入社短短数月就和柳清潇做了姑嫂，何况柳清潇还是瑾萱的推荐人，虽说是柳家放话是爱才提前订亲，不过瑾萱毕竟未及笄，这么着急就定亲总有些奇怪。

　　更何况，柳七郎这位翩翩佳公子，文采风流，虽说今年没法下场，但不论家世还是才学都是上佳的，两家定亲的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姑娘暗地里落了泪，这句话就被传了出去。

　　不过随着程大老爷的高升，大家便都不提这话，只说柳家好眼光。虽说两家大人不曾将这流言放在眼里，但姑娘家却是脸皮薄的很，柳清潇和瑾萱无事不再出门。

　　这回的沁芳社的集会程府未收到一张帖子，可程府的姑娘早就不在意这些了，因病挪到小汤山的瑾芙，终于在京城的疫情结束后，回了梅花巷程府。

　　程府的姑娘们纷纷来探望她，见她身形消瘦，脸色苍白，脸颊竟然瘦凹了进去，仿若府里刚买进来的流民一般，纷纷哑了声。

　　夜晚的晴碧阁静的很，下人们早早躲进自个儿的屋子，而王氏因为没等到程子岳，怏怏不乐地歇下了。

　　“姑娘，这是五姑娘特地让厨房给你煲的燕窝，您趁热吃吧。”绿萝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她本也是在发卖的人里，好在，瑾英念着瑾芙回来需要人照顾，就把她留了下来。

　　瑾芙坐在临窗的榻上，抱着腿，见绿萝把燕窝放到屋里的圆桌上，木然地下了榻，走到圆桌旁。

　　绿萝赶紧过去扶着瑾芙坐到凳子上，现在的瑾芙真的可以称得上弱柳扶风了，她能回来全靠着瑾芙需要人照顾，若是没把人照顾好，她怕是待不了晴碧阁了，她拿起瓷碗递给自家姑娘。

　　瑾芙接过碗，拿着汤匙一勺勺舀起燕窝来吃。

　　绿萝望着瑾芙消瘦的脸，心里叹了一口气，嘴里道：“五姑娘也是费心了，之前送去小汤山的补品好些都未用完呢，我还想着正好可以用上一段时间，倒是五姑娘心细，想您喜欢吃新鲜的，都特地让人去买好的来……”

　　瑾芙在绿萝絮絮叨叨中喝完了燕窝，擦了擦嘴，一言不发地去洗漱。

　　绿萝赶紧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家姑娘这回怕是糟了罪，自从回来就越发不爱说话了，她除了心疼也不知道怎么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