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38、第 38 章

　　京里有不少人家病了，世家们纷纷把病了的下人挪到城外去，郎中成了京里最难请的人。

　　秋老虎却没有停歇的意思，虽官衙里据称这不过是个别情况，更派发了不少药材，但京城里人心惶惶，都传疫情越来越严重。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到葳蕤阁内，瑾英正在屋里用早膳，抬头见瑾芙屋里的大丫鬟绿萝匆匆忙忙跑进来，满脸的慌张。

　　她见到瑾英，哭丧着脸，边福身，边道：“五姑娘快去看看我们家姑娘吧，她上吐下泻了好几天，今儿个早上脸白的，都站不直了。”

　　“什么？”瑾英大惊失色，“噔”地就站了起来，打翻了手里的白瓷碗，“好些天了？怎么没早报来？”说完，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秋橘从院外快步进了内屋，见绿萝跟在瑾英身后往外走，赶紧伸手拦住瑾英，狠狠瞪了眼绿萝，拉着自家姑娘就往里走，“姑娘，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的，您别急，问完话再去也不迟。”

　　瑾英被秋橘一带回了屋里，看着春桃和冬枣恼怒地推着绿萝出去，才知道此事怕是有些蹊跷，又听被压出去的绿萝，哭喊着：“五姑娘，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啊，救救我家姑娘。”

　　秋橘坐到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哭着闹着被推搡出去的绿萝，蹙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秋橘给夏梅一个眼神，夏梅赶紧打扫好圆桌早膳，就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秋橘把窗户给关了上，才走到瑾英边上，道：“四姑娘怕是三日起就开始呕吐了，昨个儿开始腹泻了。”

　　瑾英一听就睁大了眼睛，焦急的问：“怎么不早报来？”现下真是瘟疫严重的时候，官府都要求各家病人挪到郊外医署去，这个时候病了，可就麻烦大了。

　　“是晴碧阁瞒下的，这些日子官府要求各府把病人挪出去，想来王姨娘是怕了，让晴碧阁所有下人都瞒住，也请了外面的大夫来，可是，你知道的，应大夫去了郊外医署，城里剩下的大夫，好用的早就被请光了，来的大夫医术怕是不精，不过也开了药，四姑娘倒是吃了，可没多大用处，今个儿一大早，五姑娘就腹泻的厉害，现在脸白得像张纸，王姨娘开始哭天喊地，绿萝就跑了出去，到我们院子求援来了。”秋橘从榻上的边桌上拿了把大蒲扇，对着瑾英轻轻地扇风。

　　“门房进了大夫，怎么没人来报？”瑾英始终起疑，京城里如今因着病情闹得沸沸扬扬，府里的下人向来警觉得很。

　　秋橘倒也是打听清楚了，不屑地撇了撇嘴，开口道：“王姨娘可是聪明得很，说是月事久久未至，想请个大夫进府瞧瞧，又怕惊扰了府里的人，给了门房些银子，那门房以为王姨娘又有了身孕，便帮着瞒下了。”

　　瑾英叹了口气，又问：“可报了爹爹和娘亲那？”

　　“老爷这些天，天不亮就进宫，宫里下了钥匙才回来，王姨娘怕是没找着老爷，刚刚我让人把这事儿报给东小院，绿萝也真是的，家里自有老爷夫人在，她这么急匆匆的跑来我们这，不就是看您心软，想着用姊妹情深压着您，让您帮忙做主请大夫呢。”秋橘越说越来气，四姑娘那有好事决计想不到葳蕤阁，有了难处就要自家姑娘帮衬。

　　瑾英眉头紧拧，问：“好好的，四姐怎么会得病呢？前些日子，我们都着人打扫了一遍，也时时配了些药给各院，按理不该得病的啊。你快去问问，是否还有其他人病着？”

　　秋橘撇了撇嘴，她实在是厌烦了天天惹事的四姑娘，“我听晴碧阁私下说，四姑娘嫌弃那药味儿，又觉着自个儿屋子干净的很，就不让屋里的人用那药水，她自个儿胆子又大得很，前些天外面送来的吃食，四姑娘还让人接了，谁知道那吃食干净不干净。”

　　“谁送来的？”瑾英惊得睁大了眼，她可是怕了私相授受这回事儿，再出一个，她们程府的姑娘怕是嫁不出去了。

　　“说是王姨娘娘家那头子侄辈让人送来的，今年科考，南边出了事儿，他们未动身回去，干脆就呆在京里。”秋橘想到这，嘴角不由露出丝冷笑来。

　　瑾英有些气闷，平日里容王氏与外边往来，没成想，到纵容出事来，厉声道：“以后外面送来的东西，一律送去东小院请人过目了，才能送去各院，没得这样没规没矩的。”

　　秋橘见瑾英面有怒色，口气强硬，赶紧答了个“是”。

　　“你让人去应大夫那问问，应大夫什么时候能回来。再去其他几家相熟的大夫看看，是否能请来。”瑾英停顿了片刻，“让前院的几个粗使嬷嬷去把晴碧阁把人都给我看住，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我这就去问问娘的意思。”说完，瑾英就站了起来往外走。

　　秋橘心里一惊，知道姑娘担心这病情会漫延，赶紧答了个“是”，让夏梅跟着瑾英去东小院，自个儿去了前院。

　　东小院，程周氏听闻瑾芙的事，勃然大怒，摔了好几个碗，直骂晴碧阁的糊涂。

　　正屋的次间，朱丹正在指挥这小丫鬟清扫满地的碎瓷片，见瑾英来了，赶紧喊了句，“五姑娘。”亲自过来扶了她去了内室。

　　内室里，程周氏颓败地仰坐在榻上，闭着眼，好似休息。

　　瑾英进门，就程周氏如此着急，有些恍然，她以为程周氏此时必是幸灾乐祸，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只要将人都挪出去，说不得神不知鬼不觉就没了，现如今的京城，没了个把人也不是稀罕的事儿。

　　瑾英放轻了脚步，走了过来，低声唤了句，“娘。”

　　程周氏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的是瑾英，随即坐直了身子，问道：“芙姐儿的事，你知道了吧？”

　　瑾英赶紧点点头，坐到刘嬷嬷放在她身后的圆凳上。

　　程周氏咬牙切齿道：“不懂事的就爱恣意妄为，大夫你先着人去请，还有，先安排好马车，晚些时候，就把芙姐儿送去小汤山的别院，我听说应大夫应该也在那，你让管事拿着府里的帖子，让他帮着看看芙姐儿，我们一府人的安危，不能因为芙姐儿一个人有个闪失。”

　　瑾英听了这话，手一抖，差点没接住刘嬷嬷递过来的茶杯。

　　程周氏深吸一口，又开口道：“你让人把辉继送到前院去，不能让他再住内院了，让他奶嬷嬷陪着一起去，从今个儿起，把内院和前院都隔离开来，内外院不得随意串门，再把晴碧阁给我关上，在晴碧阁伺候的人都给我先关在阁里。”

　　瑾英震惊地看着程周氏，见程周氏绷着脸，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缩在东小院的大房夫人，倒真正像个当家主母，她赶紧站起来答了个“是”。

　　程周氏又望向刘嬷嬷，恨恨地说：“你去挑几个老练的嬷嬷，跟着芙姐儿一块去小汤山，再问王氏一句，她自个儿的姐儿，她要不要陪着去。她屋里那些没用的丫鬟和嬷嬷，都关起来，除了王氏娘家带来的那个嬷嬷让她跟着王氏，其余的那些个敢瞒着主家，等这事儿过了，都给我卖了。”

　　刘嬷嬷见程周氏气急，赶忙答“是”，屈膝就去了外头。

　　瑾英走到圆桌边上，到了杯热茶，端到了程周氏面前。

　　程周氏接了过来，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也快去，这事儿越闹越大，对了，让人跟二房说一声，让他们的人别靠近我们这一房，免得她们遭了殃。”

　　瑾英嘴里答了个“是”，踌躇地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回头，往回走了几步到程周氏跟前，道：“娘，是不是要派人先和爹爹说说？”

　　程周氏冷哼一声，“你那爹爹怕是顾不上我们了。”她见瑾英欲说还休的样子，就直接道：“不过是处置一个妾，不说她犯了错，害了程府的姑娘，就是她没犯错，我也能处置了她，我是程府明媒正娶的嫡妻，伺候公婆终老的长媳，可不是他程子岳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瑾英见程周氏剑眉含霜，却坐得端正，正气凌然，心下为之一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转身出了屋子。

　　程府大房的当家主母发话，事情进展比想象得快得多，大夫终究是没请到，王氏倒是疼惜瑾芙，即使不甘心，也只能跟着上了马车，只留下晴碧阁里哭泣的众人。

　　辉继很快就搬到了前院，秦氏一听说隔壁的晴碧阁瞒了五姑娘的病，私下咒骂了王氏许久，麻利地给辉继整好了衣服，让辉继的奶嬷嬷带着辉继的东西就去了前院，并让人带话给正在二房读书的辉继，让他好好读书听夫人的话，就完了。

　　瑾英还是有些心慌，怕晴碧阁里的人出事，就让去按着之前应大夫开的药单去买药，给府里的众人都喝了点药汤，安抚了下人心。

　　夜里，程府各院早早灭了灯，程子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刚要往后院走，就听门口候着的小厮，把今日的事儿都禀报。

　　程子岳挑了挑眉，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按夫人说的去做。”说完，转身去看了安置在书房的辉继，也无其他的话留下。

　　葳蕤阁里，瑾英等到夏梅来报，自家老爷回来，径直去了书房看辉继，无多余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心里却还想着今日程周氏的举动。

　　她看过刘嬷嬷挑的那些跟着瑾芙同去的嬷嬷，都是身家清白，健康壮硕的妇人，一看都是老实能干的，程周氏虽然送了瑾芙出去，倒是没有放任她自生自灭。

　　她叹了口气，打算明天亲手绣副菩萨像，希望瑾芙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