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33、第 33 章

　　清早，太阳还没升起来，大房的东小院早已忙碌起来。

　　程周氏还在洗漱就听丫头来报程许氏来了，赶紧收拾了一番出了内屋。

　　她一出内屋，就见程许氏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在次间，便软了心肠，临时决定带上程许氏赴约。

　　宝相寺的一个厢房里，三位夫人安静地坐着喝茶，屋里没有一个侍奉的丫头或者嬷嬷，墙角的盘香，一簇烟徐徐上升。

　　三人一言不发地坐了有一炷香功夫。

　　柳三夫人余光撇见程周氏饶有兴致地品着茶，程许氏则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就知道自己再不主动提话头，好事怕是要变坏了，故清了清嗓子，道：“说来还是你们程府有福气，姑娘们都养的这般好，我是羡慕的很。”

　　这话一出，程家两位夫人总算松了口气，看来柳府还是有意提亲的，那之前的事都算揭过了。

　　程周氏笑了笑，答道：“你过奖了，说来你们府上的小郎倒是出色的很，这科五郎和七郎也是要下场的吧。”

　　听到程周氏提到五郎，刘三夫人拂了拂鬓发，略有些尴尬道：“俱是要下场试试的。”

　　随后柳三夫人和程周氏就两家的子女来来回回夸了好几遍，而程许氏有些沉默寡言，静静地坐在一旁。

　　柳三夫人余光见程许氏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猜想程许氏怕是跟当初的自己一样无可奈何，忽然有些可笑自己的做派，说不得人家因着这事就看不上自家的幼子，毕竟是结亲又不是结仇，她平复了心境，转头对程许氏道：
　　“说来，府上的六姑娘的画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我们家的姑娘羡慕的很，好多回都说要向六姑娘请教呢。”

　　程许氏紧抓着帕子，强打着笑脸道：“你过奖了。”

　　柳三夫人不似昨天的强横模样，面上一派和煦，语气柔和，“我倒是很喜欢六姑娘，若是程府肯割爱，我就替我们家七郎向程府提亲。”

　　终于说到重头戏了，程家两位夫人都有些感叹柳三夫人春风和煦的态度，心下对这桩姻缘更看好了些。

　　程周氏看向程许氏，先开口：“说来倒是男才女貌，般配的很，弟妹你说呢？”

　　程许氏轻轻地点了点头，有些欢喜道：“既然大嫂也赞成，我亦无甚意见。”

　　柳三夫人也松了口气，笑着道：“那可正好，不若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说完，拿起茶杯要敬程府的两位夫人。

　　程周氏、程许氏知道这事算是成了，也不欲纠缠过往之事，故也轻松得拿起杯子，做出个回礼的手势，三人共同喝下了这杯和解的茶。

　　喝完茶，屋里的气氛就变得热闹了些，三人又聊了聊定亲事宜，并约定三日后柳府请媒人上程府提亲，一派皆大欢喜的样子。

　　世家夫人们熟练地谈论着婚嫁，仿佛半个月前在这厢房的提议从未发生过一样，事毕，两家夫人们便各自回了府。

　　回府的马车上，程许氏想了又想，对程周氏道：“大嫂，既然柳三夫人请了人三日后来提亲，我想今晚跟二老爷先通声气。”

　　程周氏听了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好，那今晚我也同大老爷说说。”

　　程许氏见这事已顺利过了一大半，心下一松，诚恳道：“大嫂，这回多谢您了，都怪我没教好孩子，让你受累了。”说话，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程周氏看着如此疲态的程许氏，不经有些感慨，拍了拍程许氏的手，说道：“大老爷上回还说儿女都是债，既是程家的子孙我们也难辞其咎，说来，你也要放宽心，你还有辉延、辉进要照顾，怎么着也得打起精神来。”说完顿了下，意有所指道：“否则让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程许氏自然是知道程周氏的意思，立马振作起来，道：“多谢大嫂，我省的怎么做。”说完，心底就开始盘算着如何收尾。

　　程许氏一回到二房，就让齐嬷嬷把关在柴房的紫鹃和云莺两个丫头悄悄挪到陪嫁的庄子上去，又把自己屋里的锦绣放到瑾萱屋里做大丫头，还把吕嬷嬷也派过去，暂时看着瑾萱院子的下人，管着瑾萱院子里的事儿。

　　同时，让人把在书院的读书的嫡长子叫回来，嘱咐门房等二老爷回府了告诉老爷家里有事请他到主屋来。

　　二老爷刚回府，门房就有小厮候着说二夫人有事请他到主屋去，程二老爷听了这话，心里担心府里有事，没理会江氏（琼蕊）屋里丫头红雯，带着小厮去了主屋。

　　红雯一看二老爷被夫人叫走了，赶忙回了侧院回话。

　　二老爷到了主屋见两个嫡子也在，便考校了一下两个嫡子的学问，带着他们在主屋一同用了晚膳。

　　二老爷一个晚上都想问程许氏出了何事，也有些奇怪为何嫡子们都在，可看程许氏无事自在的样子，又不好开口。

　　吃过晚膳，二老爷看着嫡长子陪着嫡次子背书，程许氏接过丫头送来的茶杯，亲自送给坐在榻上的二老爷，道：“今天柳三夫人请了大嫂和我去进香，说很喜欢我们家萱姐儿，想聘我们萱姐儿做儿媳。”

　　二老爷一听这话就发现不对，赶忙咽下茶水，“是不是搞错了？怎么是瑾萱呢？”

　　程许氏拿了条帕子递给二老爷，低头道：“定的确实是瑾萱。”

　　二老爷接过帕子，刚想说话，看到两个嫡子还在边上，便对着伸着耳朵的两个嫡子，道：“天也晚了，辉延先带你弟弟回去休息，明日再读吧。”

　　辉延、辉进对看了一眼，慢吞吞地答了个“是”，便行了礼出了屋子。

　　程许氏也给了齐嬷嬷一个眼神，由着齐嬷嬷把屋里的丫鬟们都带出去。

　　二老爷看屋里就自己和程许氏，就赶忙问道：“这柳三夫人不是说想定英姐儿么？怎么又跟我们家提了萱姐儿？这坐一望二的是个什么意思？”站起来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气急说道：
　　“我们家的姑娘什么时候由她柳家任意挑？简直欺人太甚。”说完，重重拍了下桌子。

　　程许氏吓了一跳，抓着帕子，又故作镇定地坐到桌前，说道：“我觉着柳七郎不错，就应承了下来，再过三日柳家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

　　二老爷听到这觉得荒谬极了，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程许氏，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看着程许氏镇定自如地开始喝茶，就觉着这事有隐情，想了又想，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说过，萱姐儿和柳家地姑娘特别投契？还有柳七郎和辉延交情不错，他们往来颇多？”

　　二老爷看着程许氏默不作声的样子，联想到之前瑾萱突发的高热，觉着自己怕是猜到了答案，大怒道：“你到底是怎么管地家啊？这么大的事居然还瞒着我。”

　　程许氏定定地看着二老爷，平静地说道：“大嫂也说，他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老爷更是吃惊，问道：“你说什么？大嫂也答应了？”

　　程许氏坐地板正，平静地说道：“柳三夫人是诚心求娶我们家六姑娘瑾萱，大嫂也觉着般配，我才答应的。”

　　二老爷终于知道了，程许氏这是把事情办成了，等着自己默认呢，便指着程许氏说道：“好啊你，居然敢先斩后奏。”

　　程许氏直直看向二老爷，问道：“爷是不同意么？那三日后我便关起门，让媒人回去便罢了。”

　　二老爷一听这话就不对了，柳三夫人肯来提亲，怕也是知道了内情，若是媒人无功而返，柳家又岂会善罢甘休，到时闹起来两家怕是颜面无存，一时竟不知怎么应答。

　　程许氏重新倒了杯茶递给二老爷，对着二老爷哀求地说道：“既已如此，老爷就成全他们吧。”

　　二老爷颓然发现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也不接那杯茶，只是瞪了程许氏一眼，甩了袖子气冲冲地出了屋子。

　　大房里，程周氏也同样地把话说给大老爷听，大老爷倒是很沉的住气，虽然他知道地内情最少，但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经过，只问了一句：“老二他们可是想好了？”

　　程周氏淡淡地说：“说来两个都是亲生的，既然弟妹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大老爷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其他的事你处理好就是了，万不可传出什么不该有的话来。”

　　程周氏只是淡定地回了个“是”。

　　第二日，程周氏让刘嬷嬷清查大房里的人，但凡知道些内情的都换了出去，更是趁机减换了些姨娘身边的人，大房的两位姨娘虽然私下猜测发生的事儿，但这番敲山震虎，到底是镇住了府里的下人们，倒是无人敢再提。

　　瑾英坐在葳蕤阁右侧的书房里，默默地听着夏梅说着打听到的消息，倒是和昨晚齐嬷嬷说的一致，就说了句，
　　“好了，你下去吧，这些事儿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还有，吕嬷嬷的丫头今年十岁了吧，跟着黛紫的胭红也大了，是时候挪个位置了，你让胭红带带她，等她懂事点，让她接替胭红的活儿。”

　　站在书桌下首的夏梅答了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她。

　　瑾英见状，挥挥手，夏梅叹了口气，屈了屈膝，就出了屋子。

　　瑾英闭着眼，靠着椅背，她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仿佛天地间只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