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9、第 19 章

　　程府二房的书房位于前院东边的位置，是程家分家后刚建的，并不大，只有三四间屋子，最后一间是程二老爷独自的书房，平日里是上了锁的，第一间是二房男嗣读书的地方，其他的都做待客用。

　　辉延把柳元泽带到了第二间屋子里，这间屋子里有好几个书架，架子上摆满了书籍，有幼儿的启蒙书，也有高深的大家之作。

　　柳元泽在书架见转悠，心里颇为失望，他是听说过程老太爷的事迹，大丈夫行走天地，不为功名利禄，很是让他向往，自然对他留下的手札感兴趣，可惜程府二房留有的手札，基本是老太爷对程家训诫之词。

　　辉延见他面露失望之色，也猜出他的心思，他接待过很多到他家书房做客的世家弟子，无不是冲着祖父的手札来的，就直言道：“祖父留的手札本就少，听闻有些留在了伯父的书房里，可惜，我伯父一般不让人进去他的书房，我也不好开口。”

　　柳元泽没想到被主人家猜中了心思，顿时有些脸红，好似自己上门就是为了求看程老太爷的手札一般，他见辉延神色并不气恼，赶忙敛了神情，拱手道：“只是听闻老太爷高义，也想借此机会瞻仰一番，其实你家书房藏书颇多，是我得陇望蜀了。”

　　辉延见他这般诚恳，到对他刮目相看，扶了扶他的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今日未先禀明伯父，若是他日伯父首肯，我可再带你进大房的书房一看祖父的游记手札。”

　　柳元泽也知他说了客套话，但还是说了声“多谢。”就将程府二房收藏的一些名家大作拿来翻了翻。

　　他本以为这些个东西都是外头随处可见的，毕竟自家的藏书就颇多，也看过其他人家的藏书，大多无甚新意。

　　结果，他在里面发现了好几本大作是初印本，初印本本就少，大作更有不少大家提笔做序，不似加版的常常删减许多“无用之处。”

　　辉延见他捧着一本书，倚着窗台，看得认真，对他的感观又更好了些，毕竟之前来的人，没见着祖父的手札，就开始找借口离开，不过那些走的人辉延也很少再与他们往来。

　　辉延刚想拿本注释来看，就发现自家弟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捧着本书在看。

　　辉延自觉进入临山书院后，就很少看管辉进，这回回来就听教书的先生说他，最近有些松懈了，他想了想，走了过去，站到辉进的身后，看他还在默背诗文，倒是松了口气。

　　辉延望了望窗外的太阳，想了想，转身出了屋。

　　程府二房书房的门敞开，阳光透过房门照了进来，窗子大开，光线肆无忌惮地往里钻，照得屋里明亮的很。

　　辉延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辉进专心看书的样子，满脸欣慰，走到里侧书架里，看着柳元泽专注的神情，倒是有些好笑，自家书房的藏书他都见过的，除了基本爹爹珍藏的书，到和外面的无甚区别，就比如柳元泽手上的《青禾游记》，都已再版好几回了，他可不信柳元泽没看过。

　　辉延后面跟着个着浅杏色长裙的丫鬟，手里端着个茶盘，上面配有一套印着竹林七贤茶壶和茶杯。

　　她径直走到圆桌前，将茶盘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将杯子从茶杯取出，拿起茶壶，将其中两个杯子斟好茶，才领着空着的茶盘，走到辉延的身后。

　　“元泽兄，先喝杯茶再看吧。”辉延见他没反应，便走到柳元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元泽惊了一下，回头是辉延，瞬间镇定了下来，他见辉延偏了偏头，看着桌上的茶，才会意，低头看了眼书本，有些不舍得合上了书，放到书架上，才跟着辉延走到圆桌前坐定。

　　辉延将其中一杯倒好的茶，递到他面前，“你试试，南边运来的新茶。”

　　柳元泽接过白瓷的茶杯，一靠近，他就闻到清新的茶香，瞬间脑子清明了许多，不似刚刚好像还在那游记里，他闭眼享受了片刻茶香，才将茶杯凑近嘴边，喝了一口，浓郁的茶味一涌而进，喝完一口，齿颊留香。
　　“茶香清雅，茶味浓郁，好茶。”

　　坐在一旁的辉进，赶紧插了句，“这是南边新送的茶饼，是我大房的五姐姐不久前让人送来的，你可真是好口福。”

　　他身边的辉延，见自家弟弟一副骄傲的神情，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头。

　　柳元泽刚要答一句，倒是来得巧，就透过房门，看着个水红长裙的丫鬟缓缓走来，停在了门口。

　　辉延顺着柳元泽的眼神，回头一看，见是瑾萱屋里的大丫鬟云莺，便问：“可有什么事？”

　　云莺见自家公子问话，赶紧迈进了门栏，福了福，道：“公子大安，六姑娘想着之前有本游记未抄完批注，让我来取一下。”

　　辉延微微颔首，问道：“是哪本？”

　　“《青禾游记》。”云莺半低着头，轻启朱唇。

　　柳元泽有些惊讶，挑了挑眉，看了眼自己手边的《青禾游记》。

　　辉延也注意到，顿时笑了出来，“可真巧。”

　　柳元泽虽然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封皮，但到底不是自家的，就拿起递给云莺，道：“拿去吧。”

　　辉进见云莺有些踌躇，就跳下椅子，从柳元泽手里拿过书，送到云莺面前，道：“喏，拿去吧。”

　　云莺赶忙答谢，接过书本，对着屋里的三位公子，屈了屈膝，便携书出了屋子。

　　挥延等云莺走了，才问道：“这本《青禾游记》已再版好几回？为何你和我家六姐姐都还拿来看？”

　　辉进也不知所以地看着柳元泽。

　　“你不知道吗？”柳元泽诧异问道：“我若是没猜错，你家这是初版吧？当时的清远大家还不出名，游记的里还有些俚语俗事记载，不似后面几版删了好些内容，更何况，你这版里，你爹爹也做了不少批注，甚是有趣。”

　　辉延倒是知道自家的书籍大多初版，但他看过便不会拿外面的再版来看，自然就不知道里面文章的偏差，“难怪你看得这样认真，我爹爹可也是跟着祖父和伯父踏过西北的，有些见解自然和凡人不同。”

　　柳元泽微微颔首，觉得自己这回没白来，他本以为程府二老爷才不过从五品，定然学识有限，倒不知他也踏过山河，是个洒脱之人。

　　辉进帮着自家姐姐说了句，“平日里我家六姐姐不大爱看这杂文游记，不过这《青禾游记》却是不同的，我听她说过，她小时候我爹爹曾经给她读过这本游记，她时常都会拿去临摹，刚刚的事情你不要见怪，你若还想看，大可再来程府。”

　　“那多谢你了。”柳元泽一听辉进的话，就笑了出声，转头又问辉延道：“你爹爹居然给你六姐读过此书？这《青禾游记》虽是记载游览之事，但文风大胆豪迈，颇有胸壑，程家果然颇有行伍洒脱之风啊。”

　　这话说得也没错，程国公府的由来，便是祖上太爷的功勋，只是程家两位老爷都入朝做了文官，让人常常忘了程家的出身罢了。

　　辉延从不觉行伍出身有何不妥，自家爹爹曾有言，“君子俯仰于天地，自当随性而为，不拘泥于蝇营狗苟之中。”自家爹爹和伯父官位不高，但往来皆是鸿儒，高谈阔论皆是文章，自是有识之士。

　　柳元泽佩服地点点头，又有些猜测地问：“你家六姐可是那天穿着粉色群衫、鹅蛋脸的姑娘？”

　　“你是怎么猜到的？”辉延有些讶异的问，毕竟那天在场的两位姐姐长得一般高。

　　“奴似主人，我看刚刚的丫鬟，姿态翩翩，气度和那天看到的粉衣姑娘有些相似。”柳元泽解释道。

　　辉延无心接了一句，“你倒是看得仔细。”

　　柳元泽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愣了片刻，他见辉进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眼珠盯着他看，他被看得一脸不自在，转头看了眼天上，一见烈日当空，赶忙对着辉延、辉进一顿拱手，就要告辞。

　　“怎么这般匆忙？不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程许氏在正院，见柳元泽匆匆出现就要告辞，有些讶异道。

　　柳元泽有些赧然，直言道：“我家娘亲知我今日要上程府，还特地让我带些东西给程大夫人，下午还得送我家妹妹去栩亦别院，势必要回去的，刚才看书太认真，差点误了事，还请伯母帮忙，让人送我一趟才好。”

　　程许氏见辉延盯着柳元泽戏谑的眼神，顿时也明白了，怕是这书他看得入迷了忘了时辰，就笑着道：“不妨事，我直接让人过去说一声，再让屋里的嬷嬷陪你从侧门过去，免得你还要上门让人通传。”说完，给了齐嬷嬷个眼神，齐嬷嬷会意，屈了屈膝，出了门。

　　柳元泽赶紧作揖答谢，随后，被辉进拉着坐到下首的位置上坐下等候。

　　“听闻你排行第七，前头嫡亲的兄弟有几个？”程许氏无事便拉起家常。

　　“我有两个嫡亲兄长，一个嫡亲妹妹。”柳元泽答。

　　“嫡亲妹妹就是柳二姑娘吧？”

　　“正是。”
　　……

　　等到程许氏将柳家三房刚问候了一遍，齐嬷嬷就回来。

　　齐嬷嬷站在门口，对着程许氏微微点点头，程许氏见柳元泽也正瞧着齐嬷嬷，便道：“正好大嫂在，你若是急，现在就跟嬷嬷过去吧。”

　　柳元泽赶紧站了起来，作揖答了个谢，由着辉延陪着，抬脚跟着齐嬷嬷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