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5、第 15 章

　　沁芳社开年集会当日，国公府的马车到了梅花巷，接了程府两位姑娘同去柳尚书府，故程家收到帖子的三位姑娘——瑾萍、瑾英、瑾萱坐着程国公府的马车一块出发了。

　　国公府的马车，外面看来很是普通，内里却宽敞的很，瑾萍靠着左侧窗子坐着，让两位妹妹坐在她对面，等马车走了一段路程，她就从袖子里拿出梳篦来。

　　瑾萍虽说比瑾英和瑾萱大上不少，但她是家里的老幺，爹娘疼爱，过得惬意的很，为人很是活泼，她虽与面前的梅花巷程府的妹妹们来往的少，但老太君生辰当日，两位妹妹帮她良多，她也是知情的。

　　况且自家娘亲也说瑾英妹妹懂事能干，让自己多学跟她学学，瑾萱妹妹善画熟悉京里的贵女，也多与她来往，她来之前特地选了两套梳篦，正好拿来送给两位妹妹，多谢她们年前的相助。

　　瑾英和瑾萱对看了一眼，完全没想到瑾萍会送东西，好在这回出门也是见人，到也是准备了东西的，各自从袖子里取了东西，递给她，瑾萱口里直道：“没想到姐姐会送东西，妹妹们未曾提前准备，这些都是妹妹们做的，和你的梳篦一比是简陋些，你不要嫌弃才好。”

　　瑾萍听了这话，脸颊一红，她忘了妹妹要回礼的，自己这么一送，妹妹们就得想着回等价的礼，倒是显得自己跟她们生分了，赶紧接过两人的荷包，也不打开，连声道谢。

　　瑾英见瑾萍有些不知所措，便开口道：“姐姐总是想着我们，这梳篦可真漂亮，南边的货总是这样新奇吗？”

　　瑾萍舒了口气，见妹妹们感兴趣，就开始给她们讲着梳篦的传闻。

　　她穿着一件海棠纹湘色夹衣，并着一条雪青色千折群，眉飞色舞地讲着南边的风光、盛行的首饰衣裳、乐谱曲调，秀发里的金累丝嵌珠玉微微颤抖，腕上金玉镶接的镯子上雕着万字花纹，一看就是南边流行的款式，两个镯子连戴在一起，碰撞的“叮咚”作响。

　　瑾萱穿着南边的新货彩晕锦，只不过瑾萱的那件粉色质地的夹衣，用金丝绣着牡丹图样，显得富贵喜庆，好在瑾萱本就白，秀发里簪着连着串的南珠，手肘靠在窗边，撑着鹅蛋脸，一派富贵闲人的模样。

　　而瑾英就穿得简单多了，只是将上回程周氏拿来的料子，让人做了件杏黄色的夹衣，只是那盘扣特地用五色布条绕成蝙蝠模样，让素净的上衣，增添了不少亮色和新意，她头上插着根金镶玉半翅蝶簪，那蝴蝶的眼睛用米粒大小的珍珠粘着，蝴蝶的翅膀还能随风浮动，倒是显得灵动。

　　瑾英和瑾萱都微微笑着看着瑾萍，随声附和，思绪早已飞走了。

　　瑾英纯粹是不爱这些的，只盘算着程周氏的用意，她倒不觉得是程周氏有意为难她，让她加入沁芳社，毕竟她是没有介绍人，但若是为方便说亲倒也说的过去，难道她想把自己嫁到读书人家？但依程英的观察，程周氏怕是不见得会喜欢读书人家，她有些摸不透程周氏的意图。

　　而瑾萱则有些不屑，南货再好，能强的过京里的东西，不过是些奇淫巧技，她瞟了眼笑脸盈盈的瑾英，心里腹诽，她这个姐姐惯会装相，她可是听娘亲说过，她这个姐姐南边可是有铺子的，能有什么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她还有些紧张的，她倒是明白过来，瑾萍和瑾英俱是凑数的，不比她，是要比试的。

　　瑾萍待嫁，据闻婶母已经为她看中工部侍郎家的嫡次子，两家已相看，就等着日子下定了。瑾英么，无甚才学，想来不过是大房伯娘为了抬高她的才名罢了，若是入了社，作不出诗来，才让人笑话呢。

　　如今沁芳社颇有名气，可不是什么人轻易就可以入社的，毕竟是太子妃待过的，太子妃的才名可是今上都夸赞的。

　　沁芳社的规矩，定了亲便自动退社，由社员推荐、年初开年集会经过考核便可通过。

　　说到底，这开年集会，其他人姑娘能来旁观也能旁观参与，就是为了考验新来的社员是否真才实学，若是得胜自然就顺利入社，若是输了，怕是就要打道回府了。

　　其实沁芳社这般规定，也是为了证明能进沁芳社的姑娘确实才华横溢、实至名归的，免得有人不服又要说嘴。

　　瑾萱年岁不小了，好些姑娘十岁出头便想着入社，她倒是有些才学，可惜之前交了不少朋友都没能得到社里的贵女引荐，若不是去年社里的三个姑娘定亲，空出了多个位子，正好国公府办寿宴，她乘机抓着了机会，否则今生怕是也无缘进社了。

　　她父亲官位不高，娘亲母家不显，不像国公府的三叔官位大，瑾萍这么大年纪还能有帖子，也不像大房伯娘能算计，瑾英无才也能有帖子。

　　瑾萱眼神晦暗不明，紧紧抓着帕子，暗暗告诉自己这回一定要入社。

　　马车走了两刻钟，终于到了柳府，今儿的上门的姑娘不少，她们的马车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安排进了内院，到了内院，由着丫鬟们扶着下了车。

　　她们由柳府的嬷嬷领路，走了不过一会儿，就见柳大姑娘、柳二姑娘站在花厅等候，程府三位姑娘见来往大多是穿着青色衣裳的丫头，心里暗暗感叹柳府为了举办这次的集会，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几位姑娘相互见了礼，便由着柳清潇领着程府的姑娘们去了柳府的小花园，花园里已然来了不少姑娘，因着已经开春，天气也转暖了些，倒是不必都在阁楼里待着。

　　柳府也是好本事，花园里移植的桃树上桃花艳艳，园里摆着好些个盛开的玉兰、芍药等等，中间沿着假山的摆着些牡丹，红的、粉的、黄的，很是惊艳，听闻柳府有棵十八学士，不知道今天是否会摆出来让人观赏。

　　往来的丫头都穿着浅青色的衣裳，嬷嬷们穿着深青色的衣裳，有序的供着茶水，姑娘们大多是三三两两的站着赏花，见程府的姐妹来了，李家的姑娘过来邀了瑾萍同去看牡丹，瑾萱则让沁芳社的姑娘们叫走准备诗文去了。

　　瑾英一个人被落下了，也不恼怒、羞怯，倒是觉得自在。

　　她仔细看了看柳府花园的构造，发现柳府这花园是由回廊圈定的，这回廊曲曲折折，倒是有点意趣，每一段回廊都有个开口，开口的边上都放着三三两两的大鱼缸。

　　瑾英想了想，径直走到回廊，朝递茶水的丫头要了些鱼食，依着回廊朝回廊下的鱼缸里给金鱼投起了食来。

　　“嘻嘻，就你有心思在这给鱼投食。”后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瑾英回头一看，是大理寺少卿余家大姑娘，也是她的至交好友余宝兰，瑾英转过身来笑着对她说道：“你也到了，太好了，我正愁没伴呢。”

　　余大娘子坐走上前，坐到瑾英边上，笑着说：“我在那看着就觉着是你，果不其然，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瑾英分了些鱼食递给余大姑娘，又转向园内，看着鱼缸里摇曳游动的金鱼，道：“娘讨来的恩典，我哪能说不来啊。”瑾英也想明白了，程周氏是费了心思让她来的，不论怎样，这对于她今后说亲都是极有意的事情，她又如何能拒绝。

　　余宝兰也转向了园内，两人丢了几块耳食进鱼缸里，就见这些红尾金鱼，争先游了过来，瞬间吃光了这些耳食，接着又四散开去。

　　余宝兰叹了口气，望了望天，才道：“我猜也是，我也一样啊，哥哥嫂嫂帮着要来了帖子，说什么也得参加的。”说完，露了个自嘲的笑，接着道，
　　“当初他们找了不少人帮我入社，你看，我果然还是学问不行，他们总是不肯承认，也不愿放弃，你说我都参加了沁芳社的开年集会多少年了，还没被选上，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余家是一直希望宝兰能攀附一门好亲事，府里请了不少女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可惜她资质一般，参加了好几回沁芳社的开年集会，都没能如愿入社，瑾英自是知道她的心结，道：“你尽力便可，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余大姑娘喂着鱼，语气低落地说：“他们自然也知道的，眼看是最后一年了，连我娘也说这回就当是散心了。”

　　余宝兰比着瑾英大上半岁多，过一个来月就及笄了，听她这般说，也知道家里给她相看了人家。

　　瑾英不知怎么劝慰，只能说道：“好了、好了，你有经验，等会儿可得告诉我躲哪些地方，可不能被抓去作诗才好。”

　　这些年沁芳社名气渐盛，为了挡着些姑娘参会，每回的芳首会随机以花草鱼虫为题，指定不同方位的姑娘作诗、作画或是引琴音，故而没有本事的姑娘也不敢前来，若是诗文、画作不好传了出去贻笑大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么。

　　余大姑娘一听，噗呲一笑，手指点了点瑾英，说道：“还是你最精，好吧，你等会儿可得跟紧了我。”说话，昂着头，一副自得俏皮模样。

　　瑾英赶紧站起来，佯装作揖，嘴里道：“是、是、是。”

　　余大姑娘一看，边笑边挥着帕子拍瑾英，说道：“就你狭趣。”

　　这边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收到帖子的姑娘们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