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34、第 134 章

　　三日后，韩绍谦和瑾英早起给韩尤氏请了早安，三人用了早膳，韩绍谦便起身出门，去了京卫司，瑾英就陪着韩夫人，看着她纳鞋底，打发时间。

　　韩夫人坐在上首，跟针线较劲，累得直哆嗦，停了半响，瞥见瑾英望着青砖地发呆，便问道。“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

　　瑾英立时回过神，抬头道：“平日里晌午前管事、嬷嬷要来报备当日之事，晌午后先带着丫鬟核对下账目，随后陪我娘看看书，说说话，用了晚膳就回屋里。”

　　韩尤氏听了，惊了下，问道：“你未出嫁前还管着家？你娘怎么不管事？我以为你们这些京城闺秀无事就弹琴作画来着。”

　　瑾英见韩尤氏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完全不似作伪，想来她确实未听闻过自家之事，便道：“我幼时跟着女先生读书识字，大了些，我娘身子骨便不大好了，便让我学着管事，好在家里的仆人还算听话，倒不算什么难事。”

　　韩尤氏没料到京里的姑娘还需学管家之事，好奇地问道：“那亲家那头，府里多少人？”

　　瑾英想了想，掰开指头算道：“我们大房里头，主子有七人，内院管事嬷嬷就五人，内院丫鬟十六人，嬷嬷十人，外院还有管事、小厮、门房等等，约摸五六十人。”

　　韩尤氏张大了嘴巴，她知道京城世家佣人颇多，没成想，多成这样，就是西街那头的霍家，也没这样多的人。她瞥了眼瑾英头上的簪子，这回戴的是绿玛瑙累金丝蝴蝶步摇，硕大的步摇，随着瑾英点头而摇晃，耳尖挂着豆大的珍珠耳环，婉上金镶玉的镯子接连两个，看得耀眼，她已经连续几日看她带着不同的首饰，真真是精贵的人。

　　随后，她又不由地暗暗撇嘴，西北也有那些个大户，临了战乱还不是一场空，只她独子平乱有功，做了京官。

　　瑾英不知自家婆母为何激动了一番后，又冷了脸，低下头盯着青砖，继续发呆。

　　韩尤氏到底看不惯瑾英无事发呆，便问道：“想来你在府里也学了女红的，既然如此，不若拿了针线来，替你夫君做些衣裳、鞋袜，也省了许多费用。”

　　瑾英立时回过神，抬头道：“虽是学过，到底不精，不若专业的绣娘做得好，若是娘和夫君短了衣裳，我让铺子里的人来量量，年下了也正好做几身。”

　　“铺子？你陪嫁里还带着铺子？”韩夫人停下手里的针线。

　　不怪韩尤氏惊讶，她到得晚，瑾英的嫁妆单子送来时，也就韩绍谦看了一眼，便让人收在了前院书房里，而韩夫人自然猜得自家媳妇嫁妆丰厚，否则那新房也不能满满当当一屋子，还带着大大小小仆人来。

　　瑾英微微颔首，“京城里有家衣锦坊，不知娘可听过？那就是我陪嫁的嫁妆之一，娘若是看得上，我让她明儿个就进来，给娘和夫君量量。”

　　韩尤氏自然也惦记着新衣裳，眼看年节就要到了，她如今也就当初绍谦留下的那些银子，府里的仆人听说说今上的，也不敢动弹，不知道怎么个处理法，但终归得先过了这个年。既然要过年，自然得备了吃食，换了新衣裳才成，对了，还得发份例，总之桩桩件件都得银钱。

　　但她到底也懂得不该用新妇的嫁妆，否则她自个儿也直不起腰杆来，便道：“那到不必，只是既到了年下，一家子也得备个新衣裳，等绍谦回来，我同他说一说，让人的进门给阖府上下做身新衣裳。”

　　瑾英微微点头，说了个“是”。

　　韩尤氏见瑾英寡言少语，不问也不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说来，府里的事儿一直由着冯管事管着，可到底不像样，我瞧着内院总得女眷管事才便利些，晚些时候，我跟绍谦说说，拿了账目来，替你们管管家。”

　　瑾英倒是早猜到自家婆母的心思，也怪她能忍到现在，又开口说了个“是”。

　　韩尤氏见瑾英答得这样干脆，倒是暗暗地点了点头，虽说自个儿是看不上她的，好歹她还知点分寸，心里倒是舒坦得多。

　　“对了，听闻你回娘家那日，带了厨娘回来？”

　　早膳前，她刚刚听来送膳的嬷嬷提了一嘴，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到底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当时只应了个“知道了”，让那嬷嬷憋屈的回去了，倒是高嬷嬷夸了她一句“喜怒不形于色”，她想着自个儿就该这样，到底是今上的人，若是被看了笑话，绍谦怕是脸色也无光，但关起门来，还是可以说说的。

　　瑾英听了这话，见自家婆母话里并无责怪之意，心里却怪自己大意，忘了先禀告一声，便起身，福身，道：“倒是忘了和娘说了，我们昨儿个去娘家，席上，夫君吃了好几碗面，连连在我娘面前夸府里的面做得好，我娘见了，非要我把厨娘带过来，说是给夫君做面吃。”

　　韩尤氏微微点头，自家儿子喜欢面食，她自来就知道，亲家母见他爱吃便送了厨娘来，倒是一番心意，这好意她倒是愿意接的，便道：“倒是你娘的一番好意，如此，便让她占着一个灶，若是绍谦想着吃面，便让她做些来。”

　　“是”瑾英说了个是，福身的姿势倒是不变。

　　虽说韩尤氏不喜欢处设规矩，可儿媳这般知礼，她也是满意的，到底是对自个儿的尊重，对着瑾英道：“坐吧，一家子不必这样多礼节。”

　　瑾英见自家婆母说得和煦，心里却腹诽，自个儿礼节做足了自然不怕挑剔，婆母虽说不必多礼，可到底是看重的，否则怕不是这个神情了，这才福了福，又坐回椅子上。

　　瑾英陪着韩尤氏枯坐了一日，天黑后，韩绍谦派了人回来说不回来用膳，两人便一同用了膳，瑾英才告辞回了东院。

　　回了东院的瑾英，斜靠在榻上，想着明日该做些什么打发日子，总不是日日枯坐，看着婆母做了一双双鞋。

　　门“吱呀”一声响了，随即进来了个人，跟着寒风也一同刮了进来，瑾英冷得一哆嗦，回头一看，韩绍谦已经掩了门，走了过来。

　　瑾英远远就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不由地蹙眉，还拿手挥了挥，道：“快去洗洗去。”

　　韩绍谦见状，抬起胳膊，左右闻了闻，道：“哪有味儿？”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个布袋子，放到瑾英的手上，才转身去了里间洗漱。

　　瑾英刚想问他是什么，就见他进了里间，便打开了布袋子，烛光一照，亮晃晃的银子，闪着亮光，瑾英数了数，足足有三十五两银子，便冲着里间，道：“你才去第一日，便领了俸禄？”

　　良久，韩绍谦换了身内裳，走了出来，道：“说来也是巧，正好发俸禄，我便领了回来。”

　　瑾英见他穿得单薄，将银子放在边几上，下了它，拿了件外披，给他披了上去，嗔怪道：“你也不怕冻着，这些日子可冷得很。”

　　“屋里有炭火，倒是不冷。”韩绍谦拉着瑾英的手，走到榻上坐定，倒是未脱了身上的衣服。

　　韩绍谦见瑾英未再看他那奉银，就道：“你看，这奉银我也给了你的，往日你管家可得省着点，对了，也年下了，你好好准备准备，这个年先过了，再把府里的旧人打发了。”

　　韩绍谦见瑾英低着头也不言语，又道：“我自然知道这银子少了些，你先准备准备，还缺了多少和我言语一声，之前今上赏赐的，自然还是有的，都在库房里呢。”

　　瑾英叹了口气，才抬头看着韩绍谦道：“今日娘说了，替我们管家。”

　　韩绍谦听了这话，顿时噎了半响，良久，开口道：“娘到底没管过这样多的人，京城里的人情往来怕也不通，说来，还是你管着好些，等会儿，我就去找娘说说。”

　　瑾英一听，就吓得直摇手，道：“这可不行，你若是去说了，娘还以为我们不愿她管家呢，你白日里去了京卫司，倒是无虞，可怜我一人在家，她无处撒气，怕是找我不快的。”

　　韩绍谦见瑾英娇弱的模样，顿时叹了口气，“那你说该如何？”

　　瑾英眼波一转，随后道：“你拿了奉银给娘，让娘先管管，总之过了这个年，把府里的旧人送回来再说，明年若是娘管得好，继续管着便是，若是管得不好，咱们还能劝劝娘，由我来管着，她看着不就得了。”

　　韩绍谦刚想说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一说到年底，就蹙眉道：“年底，京里的各家各户俱要走亲访友，这往来自然要备着礼，你觉得我娘能行吗？”

　　瑾英自然觉着自家婆母不懂京城内里，怕这礼备得不合时宜，不过她可不想一下子揽了来，免得婆母以为自个儿拿大，没将她放在眼里呢，赶紧道：“且试试吧，说不得能行呢。”

　　看着自家小媳妇一脸相信的样子，不由地叹了口气，他可知道自家娘亲的那点本事，这个年怕是有些难过了，可看着瑾英拉着自家的袖子摇晃的可怜模样，只好点点头，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