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25、第 125 章

　　秦氏这头去前院，葳蕤阁的丫鬟就去了西小院，不过片刻，王氏便带着嬷嬷去了葳蕤阁。

　　葳蕤阁的书房，此时烛火摇曳，瑾英站在书桌后头，提笔练字。

　　“姑娘，王姨娘来了。”青柰掀开竹帘，对着屋里的瑾英道。

　　瑾英抬头，微微颔首，将笔搁在了笔架上。

　　青柰先跨进了屋，迎了王氏进了屋。

　　王氏还是头一回来葳蕤阁，五姑娘话少喜静，管家事多，她平日里与她倒是往来不多，她环顾了一下书房，靠窗的黄花梨大书桌，摆着笔架、镇纸、笔洗等等小件，后头，一大长排的书架，伸到屋顶沿上，上头摆着各式的书，还有些瓷瓶摆件，书桌前头下首该是两排圈椅，靠里侧的一排怕是让人去了，刚好放下个绣架，整个屋子满满当当。

　　她绕过绣架，走上前，对着瑾英福了福，嘴里道：“五姑娘。”

　　“姨娘坐吧。”瑾英指了指下首的圈椅，随后，自个儿扶着圈椅上的靠手，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王氏瞥见瑾英坐得自然，一副当家人的姿态，便有些神色复杂地坐到椅子上。

　　瑾英睇了眼王氏，见她半低着头，说手合在腿间，十分拘谨，便将桌上的信件拿给红缨，由着红缨递到了王氏的面前。

　　“大晚上的让王姨娘来，是因着刚刚收到瑾芙的信儿，想着姨娘怕也是关切。”

　　王氏听了这话，抬头就见红缨递了信儿来，赶紧接过，见信口已拆开，不由得愣了片刻，随即，摊开信纸来看。

　　瑾英端起茶杯，啜了几口茶，悠悠地看着王氏热切的眼神，见她脸上的神色越发舒缓，便对青柰摆摆手，青柰会意，屈了屈膝，就出了屋子。

　　王氏来来回回看了两三遍，见瑾芙在信里，直说她平安到了凤阳，诸事皆好，让她不必挂心云云，才折起了信，对着瑾英道：“多谢姑娘了。”只是她的手攥紧了拳头，手臂略有些僵硬。

　　瑾英见状，也不以为意，过往王氏的信件根本不必过葳蕤阁，直接去了西小院的，可如今，家里的下人被程周氏收拾了一顿，剩下的俱是忠心程周氏之人，程周氏不宜劳累，这信自然送到了瑾英的手里。

　　“这信本该送到娘那去的，我想着不过是报平安的信，便给拦了下来。”

　　王氏见瑾英目光炯炯，立时明白了过来，如今府里的下人皆是程周氏一手挑选的，连自家老爷都不肯来西小院，让那些个仆人如何肯帮自家，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丝苦笑。

　　瑾英见王氏茫然的眼神，低头摩挲着杯子，开口道：“不知道瑾芙给姨娘的信里写了什么，她给我的倒俱是夫婿疼爱之词，如此道了凤阳安稳下来，怕是不久就该有孕了吧。不过凤阳到底是乡下，瑾芙虽带着一家子下人过去，平日里倒也能过得去，若是怀有身孕，就不知道是否想念京里的吃食，陈家是否照顾的周全。”

　　王氏见瑾英缓缓地说了这么一句，开头有些不明白，随即好似想到什么，热切地看向瑾英，问道：“五姑娘的意思，若是，若是瑾芙缺了照顾的人，京里会去人照顾？”

　　王氏也不是随意揣测，六姑娘难产被柳家刁难的事情，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儿，五姑娘没瞒住，她也是听了一嘴的，这些日子，秋橘和夏梅都不在府里，由着冬枣来回跑动，可见是去了安庆的。

　　瑾英微笑着颔首，“到底是京外，就怕姑娘不习惯，总得有人过去照顾不是？只是该哪些人去，倒是得好好商量商量。”

　　王氏也算明白了瑾英的用意，有些感慨凭着五姑娘的手段，什么样人家管不住，难怪府里被围了这些天，她还能被指婚给少年将军。又有些暗恨自己和秦氏不过动了点小心思，也无甚举动，秦氏就被送去临山书院，而自己则被打发去了凤阳，不由地暗暗咬牙。

　　瑾英见王氏脸色变幻了许久，片刻才恢复平静，就道：“姨娘可愿意去照顾瑾芙？”

　　到底是自己的心头肉更要紧些，王氏虽然有些暗恨，却也不得不点头。

　　瑾英自然知晓王氏的不甘愿，便又道：“我曾经问过瑾芙，若是寄到嫡母名下，由着大姐管束，平日里见不着姨娘，她可愿意？”

　　王氏猛抬头，盯着瑾英直看。

　　瑾英见状，接着道：“她说不愿的，姨娘待她是极好的，她愿意日日跟着姨娘待在西小院的。”

　　王氏听了这话，鼻头一酸，眼眶里的泪珠立时要落了下来，赶紧侧过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良久，才转过头，道：“姑娘不必多说，我自是心甘情愿去凤阳的。”

　　瑾英自然觉得把府里的姨娘们都送了出去，并非一劳永逸，这些姨娘们早晚要回来，可娘亲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一夕就能长大的，有些事儿堵不如疏。

　　“姨娘疼爱瑾芙，自然是人人皆知的。往后的日子，爹爹怕是要着重仕途，无暇后院之事，娘亲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得就是爹爹最后一个子嗣了。对了，听说二叔二婶不日也将启程进京，只是老宅如此便没了人照料，不知道爹爹有何打算。”

　　王氏心里一沉，她想到当初程周氏对瑾芙的话，若是自个儿不肯安分待在西小院，就要把自己送到岭南去，现下又听到五姑娘说道岭南老宅无人看管，不由地心惊肉跳。

　　瑾英见王氏不安地搅着帕子，便道：“姨娘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在这家安分待在，娘亲是不会亏待您的，爹爹给瑾芙找的陈二郎也是人中龙凤，高中那是指日可待，待瑾芙有了诰命，自会给您撑腰。”

　　王氏见瑾英好的坏的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懂，不过就是希望自个儿能安分守己地待在西小院，若说没有旁的心思，也是不可能，往日，府里的众人还给自己一点脸面，如今，老爷不来西小院，瑾芙又已出嫁，自己连秦氏都不如。可如今她又能如何，她已无多少银两傍身，又不得宠，府里下人无人把她放在眼里，她也只能伏低做小。

　　瑾英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明白，柳家为何要让柳七郎纳了他表妹，难道她们会看不明白，那些个妾室若是年老色衰，若是没个子嗣便是处境堪忧，即使有了子嗣，嫡母在的一日，这家也是分不得，不一样要伏低做小。

　　“瑾芙虽有些跋扈，倒是不曾恶语相向，为人还算良善，想来也是姨娘教导有方，这些爹爹都是看在眼里的，姨娘心善总有好报的。天也晚了，姨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氏苦笑着摇摇头，随即说了个“是”，起身正要出门，陡然回头，对着瑾英，道：“姑娘才是心善，你从二房抱过来不过十余载，如今大姑娘都已出嫁多年，还肯如此帮扶大房，说来，夫人真真命好。”

　　瑾英见王氏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自然知晓她的意图，“不论如何，我都是程家的姑娘，娘家安稳，我在婆家也站的稳固些，难道姨娘以为，嫁出去的姑娘不用依靠着娘家不成？就是瑾芙，说不得也有一天回程家求爹爹的时候。”

　　王氏见着挑拨离间被识破，有些难堪地低下头，说了个“是”，随即，转身就出了屋子。

　　瑾英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看着王氏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腹诽，她虽是从二房抱来的，可大房到底没亏待自己，如今自家手握的银钱和铺子，即使没有嫁妆也不愁这些，更何况刘嬷嬷跟自己私下透露，不仅大房两位当家人打算给自己备份厚实的嫁妆，连国公府也让人送了添妆的银子来，她的嫁妆怕是府里所有姑娘中最为丰厚的，如此又有何可怨的。

　　东小院此刻也还亮着烛火，程子岳已习惯了，晚间写上几页大字，才去休息。

　　他写了一页不甚满意，刚换了一张纸，见刘嬷嬷见了屋，见着自己，顿了下，只站到程周氏身边，也不开口，便问道：“何事？说吧。”

　　刘嬷嬷抬头看了眼程周氏，见程周氏对着自己微微点头，才开口道：“刚朱丹去厨房端燕窝，见秦姨娘从前院过来，王姨娘好似从葳蕤阁出来，一道回了西小院。”

　　程子岳一听这话，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来，“你倒是没白养瑾英，她倒是事事替你想着，打发了秦氏，也不知道她怎么安抚的王氏。”

　　程周氏嗔了眼程子岳，“瞧老爷说的，好似我是那无良嫡母，容不下妾室一般。”

　　程子岳头也没抬，继续在纸上挥笔，等写了最后一个字，才停了下来，“瑾英做得好，如今府里最要紧的是安稳，你安安心心给我生下孩儿，其余都不重要。”

　　程周氏没想到程子岳如此看中她腹中的孩儿，说来，大房降生了不少子嗣，可惜前前后后夭折了好些个，虽然瑾英出手帮她料理了府里的两个姨娘，可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肚子里孩儿能否平安长大，低头拿手摸了摸肚皮。

　　程子岳看了看新写的这张纸，觉得还算不错，满意地撂下了笔，走到程周氏面前，低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拿手摸了摸她的肚皮，他有预感，程府这回否极泰来，上天一定会给他送个嫡子来。

　　程周氏见程子岳一脸孺慕地看着这个的肚子，心里顿时暖了起来，这个孩子，她定要好好照顾他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