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21、第 121 章

　　太阳偏西，霞光金灿灿地照亮半边天，微风轻拂，倒是个闲停静看的好景致。

　　梅花巷程府的京卫，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前，那经历拿手扇风，心里嘀咕，这程府怎么看也不像犯事儿的，府里的人也能进出，就是不让京卫撤走，也不知道上头什么个意思。

　　他回头，骤然看见宫中特有的出行马车往程府驶来，前后跟着禁卫军服饰的士兵，不由地迎了上去。

　　马车在程府大门前停住，随即，下来了个穿着皇宫内监衣裳的白面男子，只见他一下车，一挥拂尘，问了问身边的禁卫军道：“就是这里？”

　　那领头的禁卫军赶紧点头，道：“这就是梅花巷程府了，你看，这不还围着京卫司的人吗？”

　　那内监微微颔首，对着禁卫军道：“敲门去，让程府赶紧准备接旨吧。”

　　那经历见来人好似没看见自家，赶紧上前几步，刚要开口。

　　内监一甩拂尘，对着经历道：“你们都撤了吧，回去复命便是。”说完，手里亮出了宫牌。

　　那京卫司的经历还有些犹豫，便是的禁卫军就上去了个人，敲开程府大门。

　　开门的小厮，一见禁卫军的牌子，听说宫里来宣旨，赶紧冲着里头叫人，赶紧打开大门。

　　京卫司的经历见禁卫军和内监大人进了程府，便把围着程府的士兵都叫了过来，带着人往京卫司去了，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留了个人下来蹲墙角。

　　程子岳听了大管事来报宫里来人，心里就有了底，让人在正院摆上香案，带着程周氏和瑾英跪在正院的厅堂里，听旨。

　　“奉天盛运皇帝诏曰，兹闻京兆府治中程子岳之女程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兹特以指婚怀远将军韩绍谦，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程府众人跪地谢恩。

　　内监大人上前一步，扶起了程子岳，将手里的圣旨递给了他，道：“程大人快请起，快请起。恭喜程大人，贺喜程大人。”

　　程子岳接过圣旨，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荷包，私下塞进内监大人的手心里，“多谢大人前来宣旨，一点小小的心意，请大人不要推辞。”

　　那内监推了推，才收到手里，嘴里道：“大人不必这般客气，我与怀远将军相熟，此番，真是恭喜大人了。”

　　“多谢，多谢。”程子岳嘴角含着笑，亲自送了内监及禁卫军出了府。

　　瑾英见来人走了精光，扶起程周氏，见她无难受之意，心里松了口气。

　　程周氏见瑾英面无羞意，好似无关她事，不由地露出担忧的神情。

　　瑾英瞥见，嘴角露出一丝笑，握着程周氏的手，慢悠悠地往东小院走去。

　　府外早已空无一人，程子岳看着内监上了马车，由禁卫军领着，去了京城的方向，余光瞥见蹲在墙角的京卫悄悄地离开，将胸里的郁气一吐为净，对着大管事道：“让人给程国公府送个口信，免得老太君担心。”

　　大管事赶紧说了个“是”，转身叫了个小厮吩咐了几句。

　　程子岳望着火红的天际，不由感慨这回真是否极泰来，心里暗暗揣摩今上的心思，良久，才转身，迈开步子往府里走去。

　　程府上下自内监宣完旨意，便知道自家的五姑娘要嫁给少年将军，又见外头围住的京卫早早撤了去，每人脸色都带上了笑，见着五姑娘都福身道喜。

　　太阳落下，程府早早点起了灯，程府的三位当家人坐在东小院的次间用晚膳，不用于往日的沉郁，此时的东小院人人神情轻快，晚间的菜品也是丰盛十足。

　　用完晚膳，刘嬷嬷让人上了茶，便退了下去。

　　程子岳啜了口茶，入口的茶味的甘甜，真是沁人心肺，他品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杯子，开口道：“倒是托了你的福，我们才能有这口福。”

　　瑾英见程子岳夸自己，扯了下嘴角，“爹爹若是喜欢，明日我让人多送些来。”

　　程子岳把玩着茶杯，见瑾英脸上无太多喜色，便道：“瑾英，这桩婚事着实不错，天子近臣，年少将军，可遇而不可求啊，这也是你们的缘分。”

　　瑾英心里并未有不愿，她自然清楚，以韩绍谦今时今日的地位，满京城的贵女可供他挑呢，若不是自己手里握有韩家的玉佩，他不见得就会选自个儿。天子近臣，在新皇初登基的现下，最能安抚人心。

　　她心里忧愁的，不过是韩绍谦是为了她手里的玉佩娶的自己，挟恩以报，可不是好事儿。君不见，那林邱两家不就为此闹了生分，对了，还不单单是生分，怕是也起了仇怨。

　　“我不过是想着，韩将军是否有别的心思，若是我们强求了这段姻缘，怕他心里不甘。”

　　程子岳没想到瑾英想得这般深，心里大为赞叹，却又对这想头不甚赞同，“韩家的婚事本就不是他一人之事，且不说，他对京城不甚熟悉，如今今上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计，想来你也晓得，他未登基前，无甚人看好，仅有的心腹不多，韩绍谦的亲事，便是个极好的笼络人的机会，想来今上也是看中我程家恪尽职守，谨慎行事，才会这么快的定了这桩婚事，韩绍谦跟了今上这样久，难道会看不明白？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以你的才干，去了他家，只会锦上添花。”

　　瑾英听了这番话，有些豁然开朗，她的婚事本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从来都事关程府，如今程府危难，若是她还想着事事周全的如意郎君，怕也是不能够的，背靠程府，既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桎梏。想来韩绍谦亦是如此，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瑾英明白了，多谢爹爹。”

　　程子岳欣慰地点点头，瑾英很是聪慧，能想通其中关节，便能在韩家如鱼得水，只是他又有些遗憾，他若是多个姑娘，说不得送进宫中，程家还能更进一步。

　　“对了，你大婚，也该请二房回来瞧瞧了，正好明年科考，辉延也可下场试试。”

　　瑾英没想到程家掌家人如此看中她的大婚，连二房都肯叫回来，难道他认为此次联姻，真的就能赢得帝心不成？

　　程子岳见瑾英面上略有错愕，便道：“我们程家世代效忠君主，自是甘愿被大殷君主驱使，即使一时失意也无妨，若是此次大婚正中今上下怀，咱们家男嗣便可出头。”

　　瑾英有些意外程家掌家人会冒出这样一句话，说来，她一直不大明白，程子岳高中传胪，为何屡屡不受重用，而如今今上初登基，为何又骤然被提用。

　　“好了，你也不必多思，你在家安稳备嫁便是。”程子岳一句话便打断了所有猜测，以此句话终了这些事儿。

　　瑾英压下所有念头，说了个“是”，见无事就告辞，回了葳蕤阁。

　　程子岳扶着程周氏进了内室，让刘嬷嬷着人煮碗燕窝来。

　　程周氏坐在榻上，见程子岳寻了张空白的纸，拿茶水磨了墨，兴致勃勃地打算提笔要写字，便问道：“你这般着急叫二房回来，如今之围可算是解了？从此以后程府定然无虞了吗？”

　　程子岳心情颇好，洋洋洒洒写了好几个大字，开口道：“叫二房回来，不过是安安瑾英的心，我要是猜得不错，今上怕是要用我，不过，提前叫了二房回来也成，毕竟也该有人忙忙瑾英的嫁妆，既然韩绍谦是天子近臣，我们也不能太过吝啬，多给她备些嫁妆吧。”

　　程周氏听了心里有几分不甘，好似成熟的果实一下子让别人摘去了，顿时也不开口，只搅着帕子。

　　程子岳侧头，见她面有不悦，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她的心思，便道：“让他们来，也是想着瑾英的婚事该有人张罗，你大着肚子，多有不便，让二房看着，你我也放心。”

　　程周氏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子，不仅没法帮着瑾英张罗，平日管家之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往后仰靠在软枕上。

　　“一个姑娘去了西北，另一个姑娘又去了西北，咱们家的姑娘怎么都没能留京里呢？”

　　程子岳瞥见程周氏无奈的眼神，心思腹诽，这女子一有孕，好似没了主心骨，万事都想不明白，微微摇摇头，开口道：“瑾英到未必去得了西北。”

　　程周氏疑惑地转头，盯着程子岳看。

　　程子岳未曾停下手里的笔，嘴上道：“霍国公早有回京的意图，可今上登基后，却未曾准允，若是韩绍谦去了西北，不就屈居人下了吗？如此不就浪费了一颗棋子，况且，如今皇宫里贵太妃无事生非，还有三皇子在宫外未有听封，朝堂上重臣未曾笼络，京城的护防可谓重中之重啊。”

　　“老爷的意思，韩将军会留在京里，为今上值守？”程周氏坐了起来，歪着身子，问道。

　　程子岳运笔帷幄，堪堪写好一个大字，微微颔首，“此事不过是猜测，到底如何，等瑾英大婚后，便可知晓，不过不管如何，瑾英一时半会儿也是出不了京的。”

　　程周氏微怔，心里想到自家的另一个姑娘，“如此，咱们家瑾菱怕是没得回京了，可怜她两个幼子。”说完，又红了眼眶。

　　程子岳见状，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走到榻前，微坐在榻沿上，嘴里道：“霍家三郎如此不济，这会儿多少将领得以进京听封，他到好，羌人刚打入固原他便负了伤，等到了韩绍谦取了羌人首领的首级，他才转好下地，还不曾带兵上过战场，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节节高升。”

　　程周氏也有些可怜自个儿的亲闺女，替霍三郎说了句，“好在他无事，否则瑾菱可怎么办才是好。”

　　程子岳一句话刚涌了上来，被他生生压了下去，这样的夫婿还不如战死沙场，身后的儿郎还有些指望，如今这样，霍家三房在西北更无立锥之地，瑾菱又无法带着哥儿进京，耽误骁哥儿和临哥儿启蒙，活脱脱连累了瑾菱和小郎们，他家聪明伶俐的姑娘，都被霍家三房拖成了鱼目。

　　“好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说不得韩家就派人上门了。”

　　程周氏微微颔首，由着程子岳扶着，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