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18、第 118 章

　　程国公府的马车从今上新赐下的怀远将军府邸驶出，快马加鞭回了程国公府，等程子仪下了马车，进了府，两刻钟不到，又有辆程国公府的马车从国公府驶出，去了梅花巷。

　　马车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停在了梅花巷口，车上的程李氏微微挑开车帘子，透过缝隙往外看，就见程家被围个正着，平日里时有人出门的梅花巷，这会儿不见一个人，只有京卫司的士兵冷着脸，巡视四周。

　　程国公府的一个管事从马车沿上跳了下去，快步跑到程府大门，对着守门的经历躬身作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随即，他冲着马车这头指了指，那经历转头看了一眼马车，才对着管事说了些什么。良久，管事好似得了什么信儿，点头哈腰一番，转身跑回了马车。

　　“如何？”程李氏挪到车门前，冲着车帘，对着外头的管事道。

　　那管事气喘吁吁道：“那官爷倒是好说话，肯让咱们入府，只是，马车怕是不能进，您只好下车从这里走进去了。”

　　程李氏听了这话，心里略有些底了，开口道：“行，你去敲门去吧。”说完，低头整了正衣裳，再由着身边的王嬷嬷扶着，下了马车。

　　程李氏见着那些个带刀的兵，手还有些抖，面上却一点不显，昂着头，强撑着，领着王嬷嬷往前走。她走到门口，刚想说话，那经历挪了个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她边上的管事对着经历和众士兵作揖，程李氏便点头示意，抬脚就进了程府。

　　梅花巷程府的大管事听了门口小厮的信儿，就在大门口等着了，见程李氏带着人居然真的进了府，心里顿时松了好大口气，这风波怕是要过去了，赶紧迎着程李氏去了后院。

　　程李氏由着管事领着往正院走，平日里还算热闹的花园，这会儿不见半个人影，偶尔见了丫鬟嬷嬷，本是灰着脸，见着了她，好似见到了菩萨，顿时眼神发光，她顿时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只加快了脚步。

　　正院里，程周氏歪靠在内间榻上小憩，瑾英坐在次间和嬷嬷商量加发月例之事。

　　程李氏进了正院，看门的嬷嬷见着她，惊喜地直呼：“三夫人来了，我让人通报去。”

　　听到动静的瑾英透过窗子往外一瞧，见程李氏带着王嬷嬷直往正屋里来，赶紧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出了次间，就迎了上去，在正房门口的庑廊上，对着程李氏福了福，笑着叫了句，“婶娘。”

　　程李氏仔细端详了一下瑾英，见她虽有些消瘦了，但人也拔高了许多，穿着橙红的长衫，到没有多少焦虑之色，不免点点头，拉过她的手就往正屋内间走。

　　门帘唰地被掀开，程许氏本就未能睡沉，一点响动，都让她睁开了眼睛，她见程李氏和瑾英携手进了屋子，不可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见自己没看错，立时坐直了身子，就要下榻。

　　程李氏见了，赶紧几步上前，压住她的身子，“嫂子好好休息便是，用不着下来。”

　　程许氏见着程李氏，心喜不已，面上立时挂了笑，“几时来的？怎么也没让人通传一声？”

　　程李氏见程许氏没长胖，脸颊还有些消瘦，面上也有些淡淡的愁容，一点也不像个有孕之人，不由地颦眉，嘴里道：“嫂子怎的这般消瘦？可得多吃点才是。”

　　程许氏笑着颔首，抓着程李氏的手，“天气有些闷热，倒无甚胃口。”

　　程李氏自然知道这是借口，虽说程府只被围了几日，怕是也让府里的女眷吓破了胆子，她叹了口气，道：“老太君挂念着你们，前几日就想要来，只是程国公没想出法子来，怕是老太君来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程许氏一听，眼里便蓄上了泪，程子岳不肯向程国公府求援，府里被围了多日，也不见人来问，程许氏都怕到时候官兵进府，好在，程国公府没有坐视不理，不由地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程李氏见状，也立时红了眼眶，她自然是知道唇寒齿亡的道理，梅花巷一被围，她就庆幸当初梅花巷大老爷让自家老爷搬回国公府，好在自家老爷肯听劝，带着一家进了国公府里，否则织锦巷怕是第一个被围的。

　　瑾英见两位夫人这般伤心，赶紧打岔道：“婶娘进来的这般顺利，看来门外的经历倒也识趣，不消多时该就没事儿了吧？”

　　程许氏听了这话，立时看向程李氏，眼里满是期许。

　　程李氏自然也不是带着什么大好消息来的，有些不敢看程许氏，只好道：“不知道大伯可在？国公府里众人多日去打探，总算有些苗头，只是有些事儿还得你们做主才行。”

　　程许氏听了这话，心下一沉，此事怕是不易解决，只好对瑾英，道：“你快去看看，让人叫了你爹爹来。”

　　瑾英说了个“是”，赶紧起身，就要往外走。

　　“唰”的一声，帘子被掀了起来，程子岳跨步进了屋。

　　瑾英赶紧迎了程子岳坐到凳子上，程子岳一坐下，对着行礼的程李氏摆摆手，道：“国公爷可有什么主意？”

　　程李氏坐回了榻上，瞥了眼瑾英。

　　程子岳见状，对着瑾英道：“你先出去吧。”

　　站在的瑾英福了福，就要往外走。

　　程李氏想了想，对着瑾英道：“你也大了，有些事儿怕是也瞒不过你去，坐在一旁听吧。”

　　瑾英见程子岳和程周氏没有赶人的意思，只盯着程李氏，便挪了张凳子，坐到一边。

　　“国公爷自你们府里被围就急上了火，老太君当时就要来，可国公爷不知今上之意，便想有了万全之策再登门，可打听来打听去，揣度了半天，总觉着此事怕是被人做了筏子，只要今上未曾弃了程家，想来也是无虞的，昨儿个夜里今上在玄恩殿设宴，程国公立时表了忠心，可今上接了酒，却不接其余的话头。”

　　程子岳和程许氏一听，心下一沉，今上新登基，此番作为众人皆知，可如何解围却不得要领，若是连程国公都无法，程家只能任人围困了。

　　程李氏见程子岳和程许氏一脸晦暗，转头看了眼坐地板正的瑾英，脸上只略有失落之色，便暗自点点头，开口道：“瑾英也大了，不知大伯和嫂嫂可选中了人家，给她定了亲事？”

　　程许氏见程李氏问起瑾英，不免有些愧色，“这些年府里事多，看中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妥之处，倒是未曾定亲，只是我那嫁进郑家的堂妹有意迎瑾英入门，若是，若是府里不济，你们想想办法让郑家来提亲。”她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瑾英。

　　程李氏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满眼悲戚的程许氏，又瞥了眼瑾英，见瑾英木着脸，听了程周氏的话既无喜色也无愧色，好似与她无关一般，顿时又有了些精神，嘴里道：“没定也有没定的好处。”

　　程子岳和程许氏有些不解地望着她，程李氏便开口道：“前些日子，征西大军凯旋，今上一口气封了好些将军，其中就有今上在潜邸的心腹韩绍谦，他被封为‘怀远将军’，年纪轻轻便是从三品，我家老爷过往与他倒有些公事上的往来，听闻他还未娶亲也未有中意之人，倒是个好儿郎。”

　　程子岳和程许氏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懂，齐齐看向了瑾英。

　　瑾英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低着头，一言不发。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程李氏见程子岳和程许氏都不开口，有些焦急，干脆直言道：“韩绍谦才刚过弱冠，虽说家底薄了点，但他是今上的心腹，前程必定大好，且今上未有惩治程家之意，必定是希望程家归附，可若是嘴上的忠心，今上怕是不以为意，如今正是大好的机会，若是我们程家与韩家联姻，不仅能解程府之围，还能一表忠心，更靠近今上一步，大伯说不得还能更进一步。”

　　程子岳叹了口气，问道：“不知韩将军是个什么意思？”

　　程李氏一听，便知程子岳动了心，赶紧道：“老爷一早就去韩府问了问，那韩将军倒是要求不多，只说府里无人主持中馈，府里一口热茶也无，想着迎娶一门贵女，能管家理事就再好不过了。你们听听，这说的不就是瑾英吗？这京城里，要论管事，谁还能比得上她去？”

　　程李氏这话虽有夸大，但确也是实情，来寻瑾英做媳妇的人家，大多看中了瑾英能管事，能理家的本事。

　　程许氏还想着郑家，她有个姑娘嫁去武将之家，之前的担心受怕她是屡屡在目，心里不大肯再有个姑娘嫁去武将家了，更何况，韩家她可是打听过的，韩绍谦，西房嫡孙，只有一个寡母，何止是没有家底，明明是族人也无。

　　程子岳心里倒是乐意，正是因为韩绍谦无甚背景，他才能更依靠妻族。况且，今上由来就低调，若不是登基为帝，大伙儿怕都以为他只愿做个贤王，京里没有几个世家与他交好，如今他也是用人之计，他的心腹将来自然是前途无量，可世家他未必不肯用，现在若是程家能尽快表露忠心，想必也是有一番作为的。

　　程李氏见他们两人又沉默不语，微蹙眉头，睇了好几眼他们，“这可是大好的事情，若是你们担心儿郎，我让老爷晚些时候过来和你们说说，韩将军可是少有的少年英雄。”

　　程子岳见程李氏有些着急，便也知道这是国公府给出最好的主意了，他心下一叹，若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嫁了就是了，瑾英偏偏又是抱来的，又给家里帮衬了这样久的姑娘，他不好立时答应下来，只好微微摇摇头，安抚道：“我们也知道这是国公府里想着我们，只是这样匆忙，你总得给我个时日想一想。”

　　程李氏自然也知道此事太过着急，好似程家上赶着送姑娘，可她瞧着程许氏青瘦的脸，便直言道：“你们府上没有收到游家的帖子吧？过几日游家又要宴客，今上怕是想着为年轻的将领赐婚呢。老太君嘱咐我，此事定要快，不为程家，你们也得考虑考虑嫂子，这般消瘦，哪还像个怀着孩子的。”

　　程子岳深深看了眼程许氏，见她自程府被围就面有愁容，如今细细看来，好似更憔悴了些。

　　“我知道了，容我们再想一想，明日定然给你们消息。”

　　程李氏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点点头，拉着程许氏的手细细问她的身体，闲聊了几句，便也告辞出了程府，临走前，止不住地叮嘱他们多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