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17、第 117 章

　　清晨，喜鹊叫喳喳，韩绍谦着一身对襟青衣长袍，在院子里舞剑，到底是常年在沙场的武将，舞起剑来，嗦嗦作响，颇有杀气，惹得院门口不少丫鬟红着脸往里瞧。

　　徐滨本想着有今上的话，自个儿托了韩绍谦的福，总算能休息一日，可院子里嗦嗦地舞剑声，和院子里不时的叫好声，闹得他一时醒了过来，徐滨气急，干脆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埋在被窝里。

　　“叩叩叩”敲门声响了起来，徐滨被吵的，眼看没法子再睡，就将被子拉下，翻身坐了起来怒气地喊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韩绍谦跨过门栏走了进来，见徐滨衣衫不整，蹙眉道：“你怎的还不起？太阳都高升了。对了，刚刚我府里的亲兵来报程子仪上门，我得回去一趟，就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滨一听程子仪去了将军府，立时清醒过来，从床上爬了起来，拿了件衣裳，就往外走，嘴里道：“等等我，我陪你一道去。”

　　韩绍谦回头睨了眼徐滨，见他提着鞋子就要出门，虽是睡眼惺忪，却满脸看好戏的模样，立时顿了一下。

　　徐滨见状，赶紧将衣服一披，拉着韩绍谦就往外走，道：“赶紧着些，人家好歹是三品大员，让他等着可不成样。”

　　韩绍谦无法，被他拉着一起去了马厩，两人跳上自个儿的马，就往将军府去了。

　　韩绍谦一到府里，将拴马的缰绳扔给门口的亲卫，也不理身后的徐滨，绕过花厅，直往会客的厅堂去。

　　程子仪坐在厅堂里，发现下人上了茶便没了人影，顿时有些忐忑，不知道韩府是个什么情况，没个人影，也不说让自己等多久。

　　他坐了约有一刻钟，终于看见韩绍谦穿着件青色袍服走了进来，只是瞧他进来的方向，好似是外头回来一般，他顿时站了起来，拱手道：“看来是我来早了，到忘了你昨日喝多了，该晚些时候来的。”

　　韩绍谦哈哈一笑，抱拳道：“让大人久等了，是我的不是。”他对着程子仪比了个“请”，两人相对而坐。

　　程子仪见韩绍谦眼神澄清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转头将桌上的拿起来，递了过去，道：“我想着你今日怕是宿醉头疼，想着家里有些解酒的药材，便想着送给你一份。”

　　韩绍谦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嘴里道：“多谢你了。”随后，拿给跟过来的管事，对着管事道：“你去煎了吧，我也喝上一些。”

　　那管事接过，说了个“是”，就往外走。

　　程子仪见管事走的是韩绍谦来时的路，便问：“我刚看将军好似从外边进来，怎么将军不住府里吗？”

　　“说来，我这年纪同令郎差不多吧，大人尽管叫我绍谦便是了。”韩绍谦说的和气：“我娘没跟着我来京里，府里也没有女眷，平日里住到前院，也方便。”

　　程子仪见韩绍谦年少居高位，却难得如今谦逊，顿时对他颇有好感，笑着道：“既然你让我喊你绍谦，你也就不必叫我大人，叫一声世叔吧。”

　　韩绍谦也懂得顺杆子往上爬，抱拳，叫了声：“世叔。”

　　程子仪满意地点点头，想着刚才韩绍谦的话，眼珠一转，试探地问道：“绍谦如今年轻有为，怎么还是独身一人？还是定了佳人，未曾娶亲？”

　　韩绍谦听了这话，心思微动，摇摇头，据实以告：“我常年跟着今上走南闯北，后来又去了战场，哪有心思在儿女情长上。”

　　躲在照壁后头的徐滨听韩绍谦这般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本就是来凑个热闹的，自然不肯进厅堂见程子仪，让刚出来的管事拿了把椅子，悠悠地倚着椅背听壁角。

　　程子仪心下一喜，嘴里道：“绍谦如此年少有为，想来不少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你可以好好打算打算。”

　　韩绍谦见程子仪说得诚心，自嘲地着摇摇头，“当初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谁能看得上，如今我也不过是一介武夫，过些日子，说不得就回西北去了，谁还能看得上我。”

　　韩绍谦潜入西北草原，单挑党项首领，斩其头颅，换得西北今后的平静，又是今上潜伏时的勾股之臣，往后更是前途无量，只是他父族全灭，母族不显，想要拉拢上他，怕是各世家都要找些借口前来。

　　“倒不知绍谦中意怎样的人家？若是绍谦放心，我倒是可以帮绍谦把把关，京里的世家，我再清楚不过了。”程子仪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韩绍谦愣了片刻，心里的波动就更大了些，思索了良久，小心翼翼地答道：“自然是贤惠能干的即可。”

　　程子仪以为韩绍谦对着自己不好意思说实情，便语重心长道：“绍谦不妨多说一些，我夫人最喜做媒，若是家世相貌有要求亦不算什么，以你今日身份，倒是可以瞧上一瞧。”

　　韩绍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程子仪到底何意，心下一狠，开口道：“你看我府里没个管事的人，乱糟糟的，也没个规矩，只想找个管家有方的，主持好府里的中馈，免得你我都说了这一会儿，还没个上茶的。”

　　程子仪回头一看，发觉他们坐了这么一会儿，确实也没个丫鬟来添茶，边桌上除了一碗茶，也无其他，倒是没规矩的很，心里不由地可怜他。

　　“我看绍谦府里这个情况，确也不是长久之计，府里要个上茶的倒是容易的，可主持中馈，世家往来，这些俱是要女眷出面，若是没个能主事管家之人，后院不宁，前院怕也不安。”

　　“世叔说得是。”韩绍谦抱拳道：“我一人确实也难里这些琐事，若是有世家贵女，将后院打理清楚，自然是再好不过。”

　　徐滨打了哈欠，端起了茶杯，啜了几口茶，听着里头两人互相刺探的话，不由地撇嘴，文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儿都要绕弯，谁不知，如今国公府嫡女俱已出嫁，梅花巷程家还剩大房的一个嫡女未嫁，难道还寻别人家的姑娘不成？他可没听说，程府还有做媒的习惯。

　　程子仪微微颔首，就不提这茬，转而问起韩绍谦的职务来，虽然韩绍谦封了怀远将军，可今上倒是未曾言明他今后何去何从。要知道西北有了霍家人，韩绍谦若是回去，便是在其手底下，若是让他掌兵驻扎在西北深处，站了向家的位置，如此韩家倒是能有一番作为。

　　韩绍谦心里跟猫抓了似的，嘴里跟着程子仪打太极，心里还惦记着他的亲事，这眼看程家起了心思，如何让他不着急，可惜，程子仪就是不肯再往他的亲事上说事，只是点了几句他的前途，便说府里说事，便告辞走了。

　　韩绍谦亲自送了程子仪出府，等他回了府里，就看见站在花厅的韩勇。

　　“头还疼吗？我让人煮了醒酒汤。”韩绍谦边说边往里走。

　　他们去了前院书房，韩绍谦终于等到醒酒汤，他对着小厮努努嘴，示意将那醒酒汤递给徐滨。

　　徐滨也不客气，接过醒酒汤，咕噜咕噜几口就下了肚，喝完还夸道：“这汤不错，清淡甘甜，提神醒脑，倒不是一味辛辣。”

　　“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他何意？”韩绍谦干脆直问。

　　徐滨拿衣袖擦了擦汤渍，将碗放到边桌，道：“你是何意，他便是何意呗。”

　　韩绍谦一听，眼里隐隐有些笑意，嘴里却问：“那么今上是何意？”

　　徐滨见不得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想着他前头做了铺了那么长路，这会儿成了守株待兔的，没好气道：“我如何知道？”

　　韩绍谦知道徐滨的毛病又犯了，他就见不得自个儿过得得意，原因也简单的很，当年今上还是四皇子下湖广查水患，正好侯府为徐滨定了亲，正待过礼，今上仁慈命其在京中办妥定亲之礼，正是当时今上在湖广遇到刁民，险些出不得湖广，韩绍谦偏又正巧帮了忙，让自个儿在今上面前挂了号，说来，他与今上的缘分，正是这般开始的。

　　而后，自个儿办了几件今上满意之事，而今上呵斥过徐滨毛躁，这厮就暗暗找他茬，好在，同上战场，历经生死，徐滨对自个儿倒是待之以诚，只是偶尔也会犯毛病，比如这会儿。

　　“倒是对你不住，你来了这样久，他们怕是忘了上茶点，只不过我娘亲不在京里，我懒得管这些，这些个管事丫鬟都是原来四皇子府上的管事推荐来的，我想着往后怕是要回西北，对他们也不做过多要求。”

　　徐滨见韩绍谦说的可怜兮兮，倒是有些可怜他，道：“你这府里确实需要个女眷帮着料理，那程子仪是心中有事，不曾在意其他，否则以你今日待客之道，那些个背地里怕是要说你狂悖了。”

　　韩绍谦自然也察觉到这茬，苦笑着道：“我也是想过的，只是想着说不得过些日子就去西北了，这个宅子还给今上便是了，也不想为难他们。”

　　“你如何知道今上的打算？三皇子还未有分封呢。”徐滨闲闲来了一句。

　　韩绍谦心里念头一转，如今禁卫军已握着徐滨手里，可京卫司虽换了大半的人，可领头的据闻今上用着不太顺心，这会儿贵太妃还在宫里作妖，三皇子出府在即，京城的安稳倒是尤为重要。

　　徐滨睇了眼韩绍谦，见他还在沉思，便提点了一句，“说来，今上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你该比我更清楚，当初京里的官员多少投靠了三皇子和六皇子，想找个中立可靠的可真是难上加难。等闲之人陛下又看不上，难得程府背靠程国公府，程府的两位老爷都是举人出身，浸淫官场多年，却都是屡屡不得志。”

　　韩绍谦眉角一挑，倾着身子向前，问道：“难道程府被围是今上之意？”

　　“除了今上，谁敢下令围了世家门庭？”徐滨道。

　　韩绍谦得了这话，心里踏实了一大半，他早料到程府是无虞的，只是，他多问了一句，“今上可是想看看程家的本事，再瞧瞧程家的忠心？”

　　徐滨一向觉得韩绍谦心思深，揣摩起圣意来，倒是丝毫不差，虽不乐意表态，可想着今上的意图，还是点了点头。

　　韩绍谦这才算明白此事的由来，程府被围，面上看着不过是东宫丢了银子，程家老爷被攀扯了进去，外头的世家怕是猜测今上要拿旧臣开刀，而今上则是设了个局，既震慑了京城众人，又给了程家一线生机，若是程家识别圣意，表了忠心，今上正好便可将程家收入麾下。

　　只是这表忠心的方式极多，而今上不会因着几句话便信了程家，这局便是由头，而联姻就是最好的法子，与今上心腹联姻，便也成了今上的心腹，而自个儿本就属意程家姑娘，还赢得了臣子的忠心，正好一举两得。

　　只是这样，他便只能等着程家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