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15、第 115 章

　　程府就这样被围着过了三日，好在，守门的经历也不曾故意为难，冬枣每日还能挑着担子上门，府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瑾英坐在临窗的书房里写字，这些日子她有些心浮气躁，她没等到更生等人的信儿，冬枣每日进门再也没有带进其他消息，真是前又豺狼，后有猛虎，也不知到大老爷到底得罪了谁。

　　“哐哐哐，呛咚呛……”远远传来锣鼓之声，瑾英好奇地放下手里的笔，伸出头去，对着院子里的紫桑问道：“去问问，哪儿来的锣鼓声。”

　　紫桑刚答了个“是”，转身要出门，就见青柰快步进了院子，对着瑾英道：“姑娘，是明威将军带着征西大军回来了，这会儿在游街呢。”

　　瑾英松了口气，望向天空，天蓝得清澈，间隙点缀着各式云朵，天高气爽，真是个好日子啊。

　　安定门的守卫一早准备妥当，辰时一到，准时开了大门，城门内的禹悠郡王代今上之责，出城迎接。见礼后，在城外驻扎的征西大军，由侯大将军领着，穿过安定门箭楼，便踏进了城内。

　　城内百姓早早得了信儿，在路两侧围观，那胆大的从阁楼上扔了花儿娟儿的来，士兵见了也不呵斥，只接了放在怀里，想着等得了闲再来看看，说不得成就一段姻缘。

　　重头的角儿自然在最前头，侯大将军年过半百，发白的胡子耷拉至胸前，后头跟着的霍家将军，也近中年，脸上皱纹越发深重，再后头跟着的就是年轻些的将领，韩绍谦被封了明威将军，自然成了年轻小将的领头，他络腮胡满脸，把脸遮地看不清长相，只有一双利眼这会儿直盯前头，百无聊赖地踢着马肚，往前行。他后头的连小将军，就收拾得精神万分，坐得笔直，头发梳地齐整，一件新战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同其他将军的粗犷，他长得眉清目秀，惹得姑娘们俱往他身上丢东西，他倒也怡然自得地受了，真真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

　　征西大军缓缓地绕成一周，才往皇城方面驶去，途径东大街一带，韩绍谦好似回了神，坐直了身子，余光瞟着四周，或许是百姓太多了点，他没有找到意想中的人，很快大军就进了皇宫边上，在太庙前停了下来。

　　众将军飞身下马，由着禹悠郡王领着，进入太庙。

　　此时，太庙里，烟火缭绕，巫师唱起了远古的得胜之歌，几位将军几步一叩拜，最后只有侯大将军、霍将军和韩绍谦进了太庙殿内，其余人只能站在殿前观望。

　　殿中央，今上身着龙袍，头戴冕旒，威严的负手而立。

　　侯大将军三人依次站开，一撩衣角，单膝跪地，抱拳在前，嘴里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殿外的将军跪拜，口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太庙外的将领、士兵听闻，也立即跪拜，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响震动京城。

　　“平身！”今上摊开手，对着跪着的三位将军道。随后，殿外的内监，高声喊道：“平身！”

　　殿内外所有将领一叩首，便同时起身。

　　屋内，三位将军身边站了一个手里托着酒壶酒杯的内监，将手里的托盘放置三位将军面前，三人接过酒杯，和今上一起高举杯子，将酒洒在地上。

　　随后，侯大将军上前，将羌人投降的书信，双手奉上，今上接过，将其放置在祖先牌位面前。

　　随即，巫师带人在殿内开始唱起远古的赞歌，并在殿内两侧跳起了舞，那舞姿简朴传神，好似用舞姿与天地对话。

　　许久，祷告仪式结束，征西大军前往午门听宣，今上在金銮殿上再次面见众位将军。

　　百官站在殿中两侧，众将军站在中间，依品级而站，今上高坐在龙椅上，肃穆地看着下首站立的众人，内监站在龙椅一侧，高声念着圣旨，“……授霍留昭勇将军，授韩绍谦怀远将军，授……。”一串旨意念下来，众将领人人热血沸腾。

　　皓月当空，玄恩殿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殿内舞姬载歌载舞，百官齐齐举杯，庆贺此次征西大军得胜而归。

　　户部尚书程子仪坐在自个儿的席位独自喝酒，无人过来敬酒，也不以为意。

　　他早已得知梅花巷程府被围，可程国公府未曾派人过问，程国公直言，“梅花巷采买之人可进出，可他们未向程国公府求援，想来是有自救的法子。”便不管了，他有些齿寒，却不得不听从掌家人之言。

　　他瞥了眼坐在他前些位置的程国公，他倒是积极地和四周的大臣喝酒，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低头喝起酒来。

　　“大人怎么坐这独饮？”

　　程子仪听见陌生的声音，回头一瞧，是刚封的怀远将军韩绍谦，不由地站了起来，因着之前收缴粮草之事，两人书信多次，倒也算是认识，没想到，他会过来。

　　“恭喜怀远将军了！”

　　两人举起杯子，轻轻一碰，各自一饮而尽。

　　程子仪仔细瞧了瞧，见韩绍谦剑眉星目，却留了一嘴的胡子，有些疑惑，问道：“我听闻将军年少，不知为何蓄了这大胡子？着实让人看不清面目。”

　　韩绍谦低咳了一声，随后道：“我们西北汉子皆是如此，况且如此，乔装也便利些，免得羌人认了出来。”

　　“将军高明！”程子仪伸出了大拇指，可不是，这胡子一遮，谁还认得出谁啊。

　　韩绍谦见他再无话，左右瞧了敲，见周围的人都各自敬酒去了，倒是无人理会他，见他过来敬酒，用余光直瞥他俩，就有些纳闷，要知道户部掌管银钱，不论如何都是口热灶啊。

　　程子仪见他不解地左右看了看，不得不感慨军人的简单，想着他有心过来，便道：“将军快走吧，别因着我给你惹了麻烦。”

　　韩绍谦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程子仪背靠国公府，又是三品大员，掌管银钱，还能有什么事儿，便关切地问道：“不知道大人出了何事？不若同我说说。”

　　程子仪见韩绍谦这般关切，心里微暖，文人多思虑，倒不如武人来得直爽些，“不过是程府出了些岔子，这会儿其他人不过是想着躲事儿罢了。”

　　“出事儿？”韩绍谦微蹙眉头，“梅花巷出了何事？”

　　程子仪以为他略有耳闻梅花巷的事儿，特来安慰自己，拍了拍韩绍谦的胳膊，道：“多谢你，不过是大理寺办案，有些小人攀扯起我哥哥，想来不日京卫司便会散去。”

　　韩绍谦拧着眉头，问道：“你意思，梅花巷的程府被围了？”

　　程子仪没想到他竟然不知，倒也坦然地点点头，苦笑地端起杯子，自酌了一杯。

　　韩绍谦见他又喝起闷酒来，赶紧伸出手，挡住他左手的酒壶盖子，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程子仪也不知是不是当日自己给的粮草够多，惹得这位少年将军对自己另眼相待，可想想此事的复杂，并不想这位打了骁勇的将军，卷入京城的漩涡之中，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一副不必多言的样子。

　　韩绍谦急得直挠头，“你就说说吧。”

　　程子仪苦笑着耸耸肩，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随后坐回位置，不肯言语。

　　韩绍谦见状，有些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见程子仪独自饮酒不肯理人，便转身要去找人问问，结果，一路都是提着酒壶的人，对着他就是一顿恭维，他脱身不得，只好随意敷衍一番。

　　不久，敬酒之人越发多了起来，韩绍谦只好和人拼酒，喝到后头，只好装醉躲人。

　　坐在上首的今上，自然是看到事情经过，他侧过头，对身边的内监耳语了几句，那内监瞥了眼韩绍谦，躬身退了下去。

　　随后，今上与殿上的众百官、将领共饮了一杯，便带着后宫女眷回了后宫。

　　在勤政殿前当值的徐滨，有些郁郁，前殿众人狂饮，自个儿只能在这吹冷风，没想到不一会儿，今上从前殿下来，居然又回了勤政殿，他立时敛了神情，装出严肃模样来。

　　今上带着些酒气，步履缓慢往殿内走，在殿前看着徐滨严肃躬身的样子，忽的停下了脚步，对着徐滨道：“绍谦好似醉了，今晚你早些回去吧，正好送他一送。”

　　徐滨满脸不相信，韩绍谦的酒量他是懂得的，还不曾见过谁将他喝倒。

　　许是他脸上震惊的表情逗笑了今上，今上嘴角一勾，加了句，“许是咱们户部尚书的酒更烈些，他和绍谦对饮了几杯，绍谦就有些喝不下了。”

　　徐滨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懂，“嘿嘿”一笑，刚要开口取笑韩绍谦，猛地意识到这是宫里，赶紧敛了神情，拱手对今上，道：“今上殚精竭虑，臣不忍离去，请让臣为今上守门。”

　　今上听徐滨说的这番“赤子”之言，就猜出他满肚子的歪心思，也不拆穿他，只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微微颔首，抬脚进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