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07、第 107 章

　　没过几日，西北传来消息，韩绍谦带着一队精兵，潜入草原，在雪山一角，偷袭前来狩猎的拓跋洪岩，一举斩下他的头颅，随即，命在西北等候多时的大军压进，他率领了征西大军，灭了羌族多个部落，使得羌族众部落纷纷向西迁移。

　　此消息一经传入京城，今上大悦，封其为“明威将军”，并大赦天下。

　　不同于满京城百姓的欢欣鼓舞，程府先送走了瑾芙，又因霍家来接人，又送别了瑾菱，一时间，程府的主人家都沉浸离愁别绪中，整个府里安静的好似没了人声。

　　葳蕤阁比往日更安静了些，院子里树梢的禅虫开始鸣叫，瑾英躺在院子的软椅上，静静地瞧着树间，想数一数到底叫了几只禅。

　　夏梅拿着个信函进了院子，就见瑾英百无聊赖地歪着头，几步上前，走到瑾英身边，低声道：“姑娘。”

　　瑾英早已听见了脚步声，回头见是夏梅，慢缓缓地问道：“怎么了？”

　　自府里的大姑娘和四姑娘离了京，府里的夫人和自家姑娘就没了精神，平日里也不打算相看，只恹恹地歪在软塌上，听说大夫人好几日没用完膳了，夏梅暗忖，赶紧将手里的信函递了过去，道：
　　“姑娘，安庆那头来了信。”

　　瑾英一听，立时坐了起来，伸手接过信，拆开就看了起来。

　　夏梅拿了蒲扇边给瑾英扇风，便道：“说来，六姑娘也好久未曾来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战事紧张，驿站都忙着国事，如今这天下总算太平了，想来六姑娘也是记挂着府里。”

　　瑾英越看越皱眉，看到后头更是咬牙切齿，恨恨拍了下软椅。

　　夏梅一惊，问了句：“姑娘，出了何事？”

　　瑾英总算耐着怒气看完了信，“噔”地起身，对着夏梅道：“瑾萱出事了，我们去正院。”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夏梅不知安庆那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见自家姑娘走得那样匆忙，赶紧将蒲扇放到软椅上，快步跟了上去。

　　东小院，程周氏有些恹恹地躺在榻上，也不知是否因为长女再次离开京城，她心烦气躁，有些吃不下饭，浑身发软，成日躺在榻上休眠。

　　她见帘子倏地被拉起，瑾英一脸慌张地跨过门栏，就坐直了身子，问道：“出了何事？”

　　“娘，瑾萱出事了。”瑾英喘着气，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信递给了程周氏。

　　程周氏赶忙接过，越看越皱眉，三两行看完，重重将信拍在榻沿上，“这个柳三夫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看她干得好事。”

　　瑾英也有些气不顺，刚想骂柳家人，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赶忙道：“娘，咱们赶紧派人去趟安庆府，帮着瑾萱把事儿理了，若是柳家实在不肯，就接了瑾萱回京吧。”

　　程周氏一时没有言语，只是愣愣地看了瑾英半响，拿起信复又看了看，半响没有做声。

　　瑾英见状，有些疑惑地又喊了句：“娘？”

　　程周氏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信放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柳三夫人这样气性，只是此事，怕未必是她所愿的。”

　　瑾英一听，横眉怒竖，“柳三夫人若是没有歹心，为何将胞妹嫡女带回安庆？还未等瑾萱认亲，就让柳七郎纳了她为妾，那小妾害得瑾萱如今难产，柳三夫人居然还包庇她，连郎中都说，瑾萱好不容易保住一命，以后怕是不能再生育。”

　　瑾英越说越心痛，她与瑾萱过去虽有不和，但到底一母同胞，知道自己爱茶，刚到安庆时，还让人送来了好些安庆的茶叶，她不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瑾英一生气，那声音便有些尖锐，程周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将心中的思虑说了出来，“柳三夫人你是见识过的，或许她有私心，让柳七郎纳了表妹为妾，以牵制瑾萱，但万万不会想要了瑾萱的命的，否则我们两家便成了仇家了，更何况，仅凭怡人一人之言，柳家未必肯放人，况且，接了瑾萱出来，她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你想让柳家休了瑾萱吗？不是说，她生下了个哥儿吗？”

　　“她们敢？”瑾英立时拔高了声音，她瞥见程周氏抿着嘴，一言不发，一下跪在程周氏脚边，“娘，瑾萱是程家姑娘，我们不能白白看着她被这样欺负，否则，否则别人家见了，不就以为我程府俱是软弱可欺之人。娘，您救救瑾萱吧。”

　　程周氏见瑾英苦苦哀求，叹了口气，拉了她起来，“我可以帮你要了你爹爹的手书，可是瑾英，我们程家这会儿自身都难保。新皇登基，还不知何种性情，你爹爹谨慎了一辈子，也就在皇孙这事儿上跌了跟头，如今这体面，还是先皇的厚爱，他这手书未必有用，况且，没有真凭实据，柳家若是闹大事来，给瑾萱编排个善妒的罪名，到时候瑾萱该如何自处？”

　　“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瑾萱受辱不成？”瑾英的泪珠簌簌往下落，她不明白，明明是柳家上门提的亲事，明明柳家的品性为人称道，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程周氏比瑾英看得更透彻一些，她暗暗猜测，柳三夫人或是不喜欢瑾萱，找了个娘家会管事的人来，只是那妾怕是狗仗人势，暗害了瑾萱，只是这些都是她的揣测，到底如何还得去安庆问个明白，只是如今府里情形大不如前，柳家未必肯卖他们程府的账了。

　　“怡人给二房去信没？说来，若是二房着人去看看才是名正言顺，不若咱们看看二房如何行事，再做定夺。”

　　瑾英一听就愣了，二房远在岭南，信息往来更不便利，若是他们未收到信，等自个儿着人送信去岭南，他们再赶往安庆，怕是要耽搁不少时日，更何况，二房向来对大房俯首帖耳，若是大房不赞同，二房老爷怕是也不肯去安庆的。

　　“娘，您帮帮瑾萱吧，若是不派人及时过去，瑾萱，瑾萱怕是连命都没了。”

　　瑾英说的这话并不无道理，怡人信里虽未明说瑾萱如何，可是提了好几回，请府里派人去帮忙，怎么看都是求救之言，她又如何肯再等。

　　程周氏觉得有些胸闷，压抑出胸口的呕吐感，轻轻拍了拍瑾英的手道：“你先回去吧，等你爹爹回来了，我和他好好说说，看看他怎么说。”

　　瑾英心里有些不甘，她知道程家老爷一向谨慎，特别是新皇登基，平日里除了衙门就去府里，其余地方都是不去的，也不和人谈论朝政，等他回来怕也不过是个“忍”字。

　　她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呕”的一声，她看见程周氏冲着边上吐了一口，立时吓得站了起来，她以为程周氏只是因着瑾菱回了西北，心绪不佳，没成想，她是真的病了。

　　程周氏呕吐了一口黄汤，好似一下有了宣泄，接连呕了好几口痰出来，胸闷立时觉得好受许多。

　　瑾英轻轻拍了拍程周氏的背，待见程周氏不再呕吐，赶紧从怀里抽了帕子来，递给程周氏，冲着外面就喊道：“快来个人。”

　　在屋外候着的刘嬷嬷听见屋里唤人，赶紧推开门，跨进门栏，见程周氏扶着榻沿上，地上好几口黄汤，吓了一跳，赶紧倒了杯热茶，递到程周氏面前。

　　瑾英伸手接过杯子，亲自喂了程周氏喝了几口，见程周氏确实不想再喝，才将杯子递回给刘嬷嬷，并对着刘嬷嬷道：“嬷嬷快去请应郎中过来一趟吧，也不知是不是天气渐热，有了暑气。”

　　刘嬷嬷赶紧点头，说“是”，转身出了屋子，让朱丹去前院，着人请了应郎中来，自己则叫了小丫鬟们进屋，将屋里清洗一番。

　　瑾英扶着程周氏走到架子床边上，安抚着她躺在床上休息，心里有些愧疚，不知是不是刚才自个儿太性急，勾出程周氏的病来。

　　应郎中来得很快，还没等程周氏睡过去，他就进了东小院。

　　瑾英听朱丹来报应郎中来了，并让她请人进屋，自个儿躲到了床帐后头去了。

　　刘嬷嬷迎了应郎中进了屋，坐到了床边的圆凳上，应郎中放下药箱，伸手摸脉，只见他微微皱眉，沉吟了许久，瑾英隐隐瞧见，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上。

　　良久，应郎中才收回手，“恭喜夫人，是喜脉。”

　　屋里的众人听了，都愣神了片刻，程周氏自瑾英被抱进大房，便再未有身孕，没成想，儿女俱长成了，又有了身孕。

　　刘嬷嬷大喜过望，对着应郎中问道：“可是真的？不知我家夫人有几个月身孕？”

　　“瞧着是喜脉，不过月份还小着些，不过堪堪两个月。”应郎中道。

　　屋里的丫鬟们都回过了神，各个喜笑颜开，唧唧喳喳地对着程周氏说道“恭喜”，程周氏一时间五味杂陈，她轻轻抚着肚子，有些愣神。

　　应郎中见状，起身，半低着头，道：“夫人好生休息便是，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还有哪里不妥，再派人来我铺子便是。”

　　刘嬷嬷赶紧从袖子里取出银子，递到应郎中手里，“多谢您了，以后怕还得麻烦您上门瞧一瞧。”

　　应郎中接过，背起药箱，道：“您放心，我日常都在药铺里，您让人叫了我来便是。还有夫人年纪有些大，如今更应该少操心，多休息才是。”

　　刘嬷嬷笑着颔首，道了句：“麻烦您了，我让朱丹先送您出去。”随后，示意朱丹送客。

　　朱丹会意，请了应郎中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