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眷》海豨

10、第 10 章

　　程府二房里程许氏带着瑾萱在主屋用膳，因着二老爷常常在外应酬，小郎们都大了也到外院住着去，故而主屋就她们娘俩儿用膳。

　　听到丫头们绘声绘色得描述瑾芙的痛哭状，瑾萱“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有些鄙夷地说道：“真有意思，总拿自己当程府大房唯一的姑娘，出门了这么多次，还看不明白。”

　　程许氏对姑娘家间的口角向来不感兴趣，她拍了拍瑾萱的手，道：“好啦，好啦，以后别老打听大房的事，今儿个可有什么趣事？”

　　瑾萱指着下面模仿瑾芙的丫头，笑着道：“这不就是个趣事么？对了，娘，还是您有先见之明，知道沁芳社会在国公府老太君的寿宴上考量姑娘们的学识，秦夫人帮我专攻一处，果然今儿我做的劲松图得到颇多赞扬，礼部尚书家的柳二姑娘答应帮我引荐进沁芳社，年后她要在尚书府里为沁芳社举办开年聚会，到时候怕是要再考核一次。”说完，还站到程许氏身后，讨好得拿了个木捶，帮程许氏捶起背来。

　　程许氏好笑地看了一眼瑾萱，也不管她，只拿了条帕子擦了擦嘴角，“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回你可得好好再准备准备，我已经让人去打首饰了，到时候再挑挑，衣裳的话，还是让云裳坊的来做，你看如何？”

　　瑾萱一听，又挪到程许氏边上坐下，揽着程许氏的胳膊，头靠在程许氏肩上，笑嘻嘻道：“都听娘的，娘的安排准没错。”

　　程许氏好笑地看着依偎在她身上的瑾萱，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还跟孩子似的。”

　　瑾萱嘻嘻地笑着，摇晃着程许氏的胳膊做撒娇状，倏地眼珠一转，对着程许氏说道：“娘，今天英姐儿身上的料子可没见过，是新进来的么？那个料子倒是不错，您说，沁芳社开年集会，我用桃红色的料子做件小袄怎么样？”

　　程许氏想了想，她倒是记得瑾英穿的是件柳青色的绸缎袄子，看着色泽质地还算不错，便道：“确实不错，明个儿让齐嬷嬷过去那边说一声，让人送一匹过来。”说完，看了一眼边上伺候的齐嬷嬷。

　　齐嬷嬷见程许氏盯着她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嘴里答了个“是”。

　　瑾萱面露得色地撇了眼齐嬷嬷，这个齐嬷嬷最会袒护瑾英，也不知道拿谁家的奉银，她心里暗忖。

　　转头和程许氏讨论起衣裳和搭配的首饰来，又聊起了沁芳社开年集会该注意的事项以及让人打探回来集会考核的事情，林林总总，到了戌时三刻，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程许氏好看地看着自家的小女儿恋恋不舍的眼神，有些想笑，摇了摇头，道：“在外都能装个样子，在家就像个孩子，真是。”

　　齐嬷嬷见了，也不接话，只是指挥着屋里的丫头，给程许氏准备洗漱东西，这六姑娘何止对内对外不同，对她们这些下人，也是不同，一惯清高，齐嬷嬷暗忖。

　　第二日，齐嬷嬷打扮齐整了，就打着商量过年诸事的由头到了大房。

　　当年为了主事便利，瑾菱在葳蕤阁外建了几间屋子，方面管事们来报事，也方便年底盘点，瑾英也依着瑾菱的安排，把几间屋子规整了一下，统一定在这安排庶务琐事，为了方便称呼，干脆挂了个匾额称作“正平阁”。

　　齐嬷嬷走到正平阁外就听见，珠串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年底诸事需盘，想来是忙的很，她想到自己接的这个苦差，心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院子里的有个小丫头在扫地，看见齐嬷嬷过来，赶忙迎着嬷嬷到了西次间的屋子，并道：“嬷嬷怎的有空过来？五姑娘整好在安排过两日上寺庙的事儿，您怕是要等上一会儿了。”

　　齐嬷嬷随着小丫头进了屋子，边走边问：“是年底要到大觉寺去布施的事情么？”

　　小丫头摇了摇头，“我到不知详情，只听了屋里的姐姐们说了一嘴。”她顺手给齐嬷嬷到了茶，就退了出去，说去通传一声。

　　齐嬷嬷点了点头，“恩”的一声，自顾地坐到了火炉旁，摊手烤了烤火，开始把该说的话在脑子里又再过了一遍，耳边听着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珠串声，一时也静不下心来想正事，心里暗暗叹气，对着五姑娘她总是既怜惜又有些怯意的。

　　齐嬷嬷本是程许氏的贴身丫鬟，嫁的人家也是程许氏选的程家管事，生了娃就顺势待在程许氏身边做了嬷嬷，关于程家二房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程许氏连生四个姑娘，愁苦不堪，而程二爷早已有纳琼蕊的意思，程许氏就怕庶长子出生，还好第五胎如愿生了个哥儿，可是大房妻妾内斗，扯上了二房，程许氏无法只得过继个女儿过去。

　　当时二房儿姐儿瑾莲、三姐儿瑾蓉一个九岁、一个七岁，都已长成了，五姐儿瑾英五岁，六姐儿瑾萱四岁，都还稚嫩，长房自是喜欢聪明机灵的六姐儿，毕竟当时的五姑娘连话都还说不好，显得有些呆。

　　可是自从两房都进了妾室，二房的琼蕊没多久就有孕，纵然二房的嫡长子已出生，但毕竟没有站稳，程许氏很是忌惮，而六姑娘聪明伶俐恨，早早就能背诵诗文，很得程二老爷喜爱。

　　六姑娘也是个精明的，不知怎么的知道要过继的事情，老是黏着程许氏说要帮着带弟弟，这样聪明懂事，让程许氏如何也不肯松口过继六姑娘，只肯把五姑娘送到大房，好在大房也不拘哪个孩子，五姑娘就这么的被送了过去。

　　五姑娘到了长房，既不是长女，又不是男嗣，既不机灵，也不太讨人喜欢，不过是那场妻妾争斗的可怜人罢了。

　　程周氏体弱照顾不来孩子，大姑娘就接了五姑娘到她身边住着，由她带着照顾，大姑娘虽小却自小是个有主意的，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管家理事都带着五姑娘，五姑娘由大姑娘带着启蒙，倒是一天天见的懂事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从小就看人打算盘，她对经史子集之类的不大有兴趣，弹琴作画不大讲究，女红厨艺也马马虎虎，也就一般能糊弄过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才艺，不像大房的四姑娘瑾芙能弹一手好琴，二房的六姑娘瑾萱能作一幅好画，多少都传出点名声来。

　　五姑娘原是跟着大姑娘一同跟着一位女夫子学习的，到了大姑娘出嫁，没过两年女夫子便辞行了，五姑娘也不提再找女夫子学习书画的事情，大夫人似乎也没那个心思管这事，大房就只有一位女夫子专门管教瑾芙弹琴，五姑娘倒成了管事娘子一样，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庶务琐事。

　　每每想到这，齐嬷嬷就有些心酸了，别人家的姑娘那都是金枝玉叶，弹弹琴、看看书、做做画，没事出门和闺中密友聚会，哪像五姑娘似的，成年操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却又有些感慨，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五姑娘管着程府大房好些庶务，有些产业说不得就是她自个儿的，管这么个大家也没出一点纰漏，更何况有产业傍身，说不得出嫁后谁过得更好呢。

　　只是五姑娘越发的能干，二夫人却好似没看见一样，总觉得她今天的稳固是六姑娘和大郎带来的，对其他嫡子女都是有求必应，唯有对五姑娘，向来是索取的多，像是六姑娘看上五姑娘衣裳首饰这样的情形，二夫人每每都是打发人来长房要，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也就是五姑娘心软不曾多言语，她却是很心焦，担心这母女情分变薄，可她若是劝上一句，二夫人就能应上一句：“我现在名义上不过是她婶娘，她若不认（娘）也是没法子的，就当亲戚走吧。”

　　以往二姑娘、三姑娘还在家里，总能拉拢拉拢这个大房的妹妹，可随着她们出嫁，五姑娘和二房越发疏离。

　　说来，六姑娘只比五姑娘小上一岁，向来知书达理、明理懂事的很，却不知为何老是爱和五姑娘别苗头，像看中五姑娘的东西开口就要这样的情形太多了，若是一家子亲姊妹也就罢了，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可五姑娘明面还是大房的嫡女。

　　这般情形大房夫人想来也是知道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怕也是有芥蒂的，也不知道六姑娘是否知道这样不妥，也不见她收敛，总是为难她们这些下人。

　　她有些后悔，当初五姑娘来大房，夫人也是心疼的，想选个好点的嬷嬷跟着去，也曾对自己旁敲侧击。

　　可惜自己那会儿家里还有个小的不成器，她自然是更愿意留在二房夫人身边给自家小郎捞个好位置，再说，五姑娘是有奶嬷嬷的，自己做得再好怕是都越不过人家的奶嬷嬷，干脆跟夫人禀了实情。

　　夫人嘴上没说了，心里却是有些介意，后来，又提了同她一起陪嫁来的素云，也做了贴身嬷嬷，素云帮着六姑娘管过院子，六姑娘对她就亲厚些，像这般要东西之类的苦差事，常常就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自己无论也没想到五姑娘会有现在的风光，管着大房大大小小的事儿，任是谁也不敢小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