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鹿记》焚骨

2、轮回相遇，亦真亦幻。

　　轮回相遇，亦真亦幻。

　　（二）

　　定南州府，地处运河，南北中转，自古便是，贸易枢纽，商骆要塞。
　　且处江淮，鱼米之乡，丰泽富饶。
　　有一翩翩公子，锦衣绮罗，衣饰华贵，信步游走在，定南城中的闹市间。
　　市井繁华拥堵，叫卖络绎起伏，来往皆是人客，好不热闹！
　　两边商户，本来各自忙碌，见到这位公子，纷纷侧首礼待。
　　称道“范少爷。”

　　范家，定南的望族名门。
　　世代经商，家宅遍地，码头纵横，良田万顷，更有大小商号，不下百余。
　　虽雄财厚资，但乐善好施。帮扶，定南百姓，开家立业。
　　传闻只要在，范家门下，寻一简易门生做，便可衣食无愁。
　　所以，定南众人，皆为范家所用。
　　论声明威望，连地方官府，亦不可望其项背。
　　这“范少爷”，其名“范柳原”，乃范家的大少爷。
　　范家，虽儿孙众多，但多为旁系所生。正统当家范轩辕，只有一室，正房柳氏，只生有一子“范柳原”。
　　“范柳原”生的是仪表非凡，更是天资聪颖，深受青睐宠溺，这范家，下一任当家的位置，于理于情，非他莫属。

　　范柳原，踱步进了自家所属的茶庄。
　　茶庄主事的掌柜，立马俯身恭迎，沏来一盏上好的花茶。

　　这范少主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是有名的行事精炼能干，头脑睿智冷僻，眼力敏锐独到。
　　入账盈利来原不滚，大小纰漏皆不过。
　　把这范家，上上下下的商行是管理的条条有序，蒸蒸日上。
　　这手下的各大掌柜，对这个“少主”纷纷是，又赏识又惧怕。

　　“少爷，味道还正么？”掌柜一脸的谄媚“这茶，我特意给您备的。”
　　范柳原端着茶碗，轻轻的吹了口：“掌柜的，谢你留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弯腰颔首道。
　　范柳原一脸优然的，细品着茶。
　　“少爷，你等着。”掌柜，慌忙转身，去柜前：“我，这就去取今月账本。”
　　“不用。”范柳原摆摆手：“掌柜的，你见外了。这茶庄，既交托于你掌管，便无须额外过问什么。”
　　“有掌柜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范柳原挑挑眉说道，神态说不出的随意。
　　掌柜一听，更是欣喜万分，浑身的激慨。
　　大家本是在范家底下混饭做事的人，范柳原这一句话，道出的信任尊重，哪个人听了，不为之效全马之力？
　　范柳原，会做人，也精明，知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偌大的家业，不都是靠手底下的人撑起来的？
　　光顾的猜疑暗算，而不知信任笼络，这家业，也早散了。

　　“入口及香，化喉温润。”范柳原赞道“果然，好茶。”
　　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着头。
　　“这个月茶庄的红利，掌柜的抽去算了。”范柳原，把玩着手里的精巧牙雕“掌柜的，辛苦了。”
　　“不敢，不敢。”掌柜急切的推辞道。
　　“别推了。”范柳原抬抬眼帘：“掌柜的，半年已把茶庄的红利番了两番。这是谢掌柜的。”
　　“可也……”掌柜的有些受宠若惊。
　　“掌柜，应得的。”范柳原慎重道。
　　看着范柳原，掌柜的心念感激，居然说不出话来。
　　心想，誓死也要为范家茶庄，做出一番作为。
　　范柳原笑了笑，只可惜亦正亦邪，那心思猜不透。
　　要知，这如何，让人为范家庞大家业“鞠躬尽瘁”的算盘，他倒是比谁都打的好。
　　这掌柜的有才，把茶庄的盈利，弄的活生有色。以后，在他手里，全心效力，这茶庄的红利，还不知要番几倍？
　　略施恩惠，换得犬马忠心的效益，它比谁都划算。
　　范柳原，正欲抬脚出门，却听后院，有激烈物件的撞击响，细听还伴有谩骂声。
　　范柳原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这个。”掌柜略显窘迫。
　　范柳原突如其来的好奇，不顾掌柜的阻拦，踏进后院。

　　几位茶庄的彪型脚夫，围成一圈，对躺于身下的人，拳打脚踢。
　　掌柜的轻咳一声，众人回头，一看是，范柳原，纷纷散开，恭敬的站在一旁。
　　和颜嬉笑道：“少爷，这我们……”
　　掌柜眼神怒气的，朝他们撇了撇。
　　范柳原脸色微微一阴。
　　他最忌恨这，人，仗势欺弱。
　　“少爷，这，我们教训小役呢。”掌柜匆忙解释道：“活不好好干！还想偷柜上的碎赢子，逃跑！”
　　范柳原没说话。
　　“所以……这才，我们动手……”掌柜怯声道。
　　范柳原瞧了瞧地上的少年。
　　模样不过十七八岁，身躯纤巧而瘦弱。
　　此刻，单薄的肩头微微有些抽抖，想必是伤的不轻。
　　“怎么？不自愿的？”范柳原抬眼问道。
　　“不是，是从李贩子手里买来的。”掌柜低头小声答道：“那李贩子，欠了赌庄的钱。不得已，我们便从他手上抵了个他来。”
　　“谁料！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掌柜的愤愤骂道。
　　范柳原兀自的，转了转手里的牙雕。
　　“少爷，这无聊碎事，不敢劳您烦神。”掌柜欠身陪笑道：“还是请少爷前厅休息。”
　　范柳原围着地上的少年，玩味的转了转一圈。
　　“我想……和少爷。”掌柜的转移话题道：“谈一谈，下一季的茶庄的收益。”
　　范柳原不予理会，继续的打量着地上的少年。
　　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实在是对这少主的想法没普。
　　按理说，像如此小事，应该还不至于迁怒于他吧。
　　可今天……少主的反应，让人难以捉摸。
　　少年微微的咳嗽了一番，勉强的支起身子。
　　“怎么？偷银子？”范柳原低头问道。
　　“我没有！”虽然气息微弱，但难掩倔强。
　　“少爷！他……”掌柜的又想强硬解释。
　　“退开。”范柳原生生的挡住。
　　“你叫什么，名字？”范柳原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阿……鹿。”少年小声回答道。
　　少年的脸，被污渍覆盖，看不清五官，却让人犹怜。
　　“阿……路？”范柳原撇眉问道：“那个‘路’字？”
　　“是梅花鹿的。”少年低头怯怯道“‘鹿’字。”

　　范柳原，心里一震。
　　阿鹿？这种感觉好熟……
　　过往，那一幕，重新缓缓掀开。
　　莫非……

　　“有趣。”范柳原依然，面不改色的起身笑道“阿鹿，起身跟我，进府里做事吧。”
　　阿鹿有些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望向范柳原。
　　脏兮兮的脸庞，一双乌溜灵动的大眼睛，扑闪着纤长漆黑的眼睫，真如小鹿一般，好生可爱。
　　“还真是，人如其名。”范柳原打趣道。
　　阿鹿假装没听明白，伪装一脸的迷茫。
　　范柳原笑了笑，柔声道：“起身，换洗收拾一下，走吧。”
　　阿鹿有些勉强，缓缓的站起身子。

　　“少爷，使不得。”一旁的掌柜，看这情形，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站出身来。
　　范柳原，转头冷眼一瞥：“怎的？”
　　“因为，他是个……”掌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鹿接了过去。
　　“跛子。”阿鹿淡淡道，随即扶墙离去。
　　这语气，说的是极其自然，听不出他半点的情绪。
　　可却感觉着，凌厉的傲气。
　　这般自揭伤疤的随然的口气，倒成了对旁人的一种轻蔑嘲弄。
　　听着，掌柜心觉羞愧，不在说话。
　　如若细看，阿鹿的步态，是有些许的蹒跚。
　　单看，那修长腿形却和常人无异，只是左脚的脚跟动作有些迟缓，想来，多半是后天受伤所致。

　　看着那单薄荏弱的背影，范柳原心里莫名一怔。
　　阿鹿？左脚受伤？
　　如此巧？莫非，这有这轮回转世之说？
　　范柳原，心里是波澜起伏，难道，当真的是“你”来找我了……
　　阿鹿……

　　“哼！”，范柳原那俊美的双眸，流转着冷冽的寒光，狠嗤道：“欺负！一个残人！还真是体面！”
　　周围的人，颔首含腰，微微惊颤。
　　“这月的俸银，都给我撤了！并罚三月的分红赏银！”

　　片刻，阿鹿便换洗出来。
　　众人，都看呆了。
　　眼前人，樱唇贝齿，目似点漆，肤如凝脂，面若芙蓉。
　　一头乌黑的软发，随意的在头顶盘成发髻，加之，眉宇清冷，纤丽脱俗，如此一来，宛如谪仙。
　　虽身着粗布陋衣，却难掩其秀色，让人为之一叹。
　　平日里，只见他行色鬼没，寡言少语，灰头土脸，一副呆傻模样，甚少有人对他认真注意。
　　看来，这般不过是他的，故意掩饰。
　　掌柜的们不由赞道。
　　好一个，可人！
　　也顿的明白了，那一日，李贩子为何死活不愿，交出他抵债的缘由了。

　　范柳原放下手里的茶盅，脸上依旧是四平八稳的表情，不外漏半分的意外，随手掸了掸富丽华贵的衣袍，抬脚出了门。
　　不是不意外，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他是“范柳原”。
　　是遇人要平，遇事要静，遇惊要稳，的范家的少主。
　　告允自己，所有一切，就全当是，心血来潮。
　　可似乎，天不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