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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七章 ...

  •   28日夜11时许,在上海市政府答复接受日本所提要求后,日本方面又提出撤除闸北中国驻军及防御设施问题。12时,不等答复,即向闸北中国驻军发起攻击,战争爆发。(中国近代史纲要)
      法租界内
      轰天的炮火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周天赐。
      黑暗中,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听着那声声震入心底的枪炮声,不由的想起了在几年以前的那个晚上,同样的,炮火声在耳边震荡,而那个晚上以后,鲍望春离开了他。
      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周天赐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很远的天边烧得一片火红。
      惊呼声从四处传来,有哭声有叫声,甚至还有笑声。
      周天赐,你只是个商人,你只是个商人而已。
      他毫不察觉到自己的拳头已经握紧,在控制着他那也许一触即发的情绪。

      闸北
      连天的炮火,断垣残壁,子弹飞出所激发的光火。
      一接到消息,鲍望春就带了手下的警员往这边赶,而国民第十九路军没有接受上面下达的撤离换守命令,在此处坚决与日寇作战。
      第十九路军军长,鲍望春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宴会上见到的那个军人,蔡廷锴。
      这人果然倒是不错。
      “厅长,没接到命令我们就这样来,不太好吧。”王队长的双腿直打着哆嗦,握着枪的手软绵绵的垂在腿边,对着周围东张西望。
      四周全是逃亡的百姓,凄厉的呼喊声不绝于耳,皮箱、帽子、衣服,都被丢了一地,甚至还有找不到家人的孩子,孤零零的坐在火光中哭泣。
      “你现在紧张还太早了,还有一截路呢。”鲍望春拍他的脑袋,将他的帽子扶正,“戴着这帽子,就得有个样子。”
      “哦,哦,是!”王队长突然敬了个礼,结果前方的一声炮轰,将他的手枪给惊落到了地上,他慌不迭的拣起来。
      “好吧。”看到周围人的惊慌,鲍望春停下脚步,回身对众人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去,现在可以回去,我不逼你们。“
      火光不断的闪着,印红了众人的脸庞,连绵不断的枪击声已经在说明,前方的战事到底有多么危险,甚至一个短暂的炮火发射声,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人群纷纷朝后方跑去,因为他们知道那里最安全,不断有抗着枪的士兵朝前方奔去,因为那里需要他们。
      如果让日本人攻下闸北,侵占上海,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另一个九一八?
      手里拿着枪,却连这块土地上的同胞都保护不了,那拿着这把枪还有什么意义?
      握紧了手里的手枪,火光在他的眼里闪烁,鲍望春又问了一次,平静而认真,“你们愿意走的,现在就走,愿意留的,就和我一起去。我绝不会强迫你们。”
      “那,我,我……”王队长迟疑着往后退了两步,突然间鼻涕眼泪全都流了下来,“我害怕啊。”
      “好,那你们就把还留在这里的孩子带回警察局去。”
      鲍望春对着几个愿意去的,道:“我们走。”
      说罢几人朝着前方奔去,全然不顾那四溅的弹片,子弹。
      ……
      战争一直持续着,鲍望春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只知道一直上膛,开枪,再上膛,再开枪……
      四处都着火了,忽然只听得巨大的一声,是炸弹爆炸的声音。
      抬起头来,就见日机在上空盘旋,趁机往下投射炸弹。
      “他奶奶的小日本。”旁边的一个士兵骂道。
      话音未落,热浪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从前方袭来,鲍望春被巨大的力量弹到后方,重重的摔在沙包上,他随手抓起什么,就像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握住挥舞,直到眼睛勉强能睁开,他才发现那是一只人腿。
      慌忙的将那人腿扔在地上,鲍望春想爬起来,却怎么也没有力气,而后意识开始混乱,昏了过去。
      光亮刺激着鲍望春的眼睛,他睁开眼睛,天已亮了,四周还蒙着薄薄的雾。
      小心的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他费力的抓着沙包,站了起来。
      空荡荡的。
      他第一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周围,断垣残壁,尸体成堆,一路上血肉模糊,空气中都是烧焦的气味。
      怎么了?
      他无力的看着这一切,很想有人来告诉他到底现在怎么了,他走了两步,又被地上的尸体绊倒,正对上一张被炸得稀烂的脸。
      他再次爬了起来,恍惚的站着,就见几个士兵打扮的人从前方一路走着过来,收拾着死去的士兵们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几个光着脚板的活路人开始搬抬地上的尸体,时不时的偷偷在地上拣着那些遗物,当作油水。
      “还有人没死。”一个高昂的女声尖叫。
      鲍望春回头,见到一群外国记者对着地上的尸体和周围还带着硝烟的废墟拍照,其中一个女记者仿佛惊喜般指着他。
      “请你接受我们的采访。”外国女记者跑过来,用着还不熟练的中文说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昨晚的情况。”
      “走开。”鲍望春不理她,一走动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拐到了,只得一瘸一拐的朝着前方走去。
      “什么?我们是,朋,友啊。”女记者惊讶的看着这个中国人,他居然叫她走开。
      “我叫你走开。”鲍望春继续朝前走着。
      “真奇怪。”随即女记者又是一声尖叫,“OH,还有活着的人。”
      然后拿着相机对着一个个挣扎着站起来的士兵猛拍。
      来清扫的人渐渐多了。
      “厅长,你没事。”鲍望春听得一声咋呼,回头看,是王队长跑了过来。
      “厅长你没事简直太好了。”鲍望春看得出来,王队长眼里的惊喜不是假的。
      “我没事。”
      王队长看着周围,渐渐皱起了眉头,终于恨恨的骂了句:“狗日的小日本。”
      “现在情况怎么样?”鲍望春急切的问道。
      “日本人被打退了好几里,战线又往后退了不少。”王队长连忙向上级报道,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敢到这儿来。
      “我要去看看。”
      “厅长,不是我说,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去了也没多大作用,还是跟我回去吧。那个……”王队长停顿了一下,鲍望春知道他有话要说,
      “那个什么?”
      “齐厅长下令,说你还活着的话就赶紧滚回去。”
      “这家伙。”经过这么残酷的战争以后,听到这样的话,鲍望春忍不住从心里感到一点温暖。还好,很好,简直是太好了,日军没有攻占下这里。
      “走,回去吧。”
      见那群记者围着受伤的官兵拍照,鲍望春忍不住想上前去制止——
      王队长见脸色行事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强,整个人冲过去,掏出枪来,“来来来,你们要照,就照我吧,你们看,怎么样,够英武,够高大。”
      几个记者哄散开去,倒急得王队长连忙阻止,“我怎么了,怎么走了,你们这些洋鬼子真是不识货。啊呸。”
      ……
      鲍望春现在正在养伤,在牢房里养伤。
      一回去齐修哲就问了他一个没有接到命令是擅自行动的罪名,然后送到了牢房里。
      王队长笑嘻嘻的在牢前的长板凳上坐着,边喝着酒,边给脚抓着痒痒,
      “鲍厅长,你要什么吃的喝的尽管吩咐我,我一定给你办到。”
      “啊……没事,你走吧。”鲍望春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走。
      “那我可走了,我真走了。”王队长穿上鞋,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就弓着腰走了。
      在牢房里不知道多久,原本停息的炮火声突然骤响,而且更加的猛烈了。
      在这样的炮火雷鸣中,鲍望春熬过了二十天,终于在第二十一天,有人来放了他。
      齐修哲将他的佩枪还给了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走吧。”
      ……
      一二八事变,即一二八淞沪抗战,持续了几个月以后,在五月五日宣告结束。被迫迁往洛阳的国民政府与日本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
      ……
      天气渐渐回暖,树木的枝桠上开始长出新绿的树叶,刚经过战火洗礼的上海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往日的繁华。
      打着赤脚的活路人拎着油漆桶在路边刷着油漆,一个烫着卷发的小姐穿着刚做好的旗袍打着洋伞招摇的在街上逛着,一辆电车从她身边经过,车上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挥舞着手臂,朝着看见的姑娘吹口哨,穿着朴素的姑娘们则羡慕的看着吹吹打打的洋乐队从马路上经过,不知道去哪迎接刚出嫁的新娘子。
      周天赐走至窗边,关上了窗户。
      他越来越不喜欢上海的空气,仿佛只是轻轻的一吸,就能嗅到硝烟的味道。
      他已将自己关在公馆里关了很久了,前不久才开始处理在上海的事务,由于这场战争的缘故,广运航停在上海的船只根本无法运作,好在广州的船只还在正常的航运。
      这一仗,将工人打跑了不少,周天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大部分工人召集回来。
      损失自是不必说,为今之计是怎么将损失最快的补回来。
      开门的声音,鲍望春惬意的走了进来,
      “真是舒服。”
      说罢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泡澡堂子就这么舒服?下次我和你一起去。”周天赐还记得那天见到鲍望春时吓了个大跳,整个人又黑又瘦,被泥土裹着,分不清眼睛头发眉毛。
      “打了这么一仗,我真希望我天天都能去那澡堂子里泡着。”鲍望春疲倦的捶着肩膀,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周天赐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继续低头算着手里的帐,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没多久,就听见砰砰砰的敲门声。
      两人对看一眼,鲍望春起身去开门。
      周天赐正想问是谁,就看见齐修哲大步流星的走进来,齐修哲一见周天赐在这,立刻勾起嘴角笑,“周老板居然会在这。”
      “齐厅长,幸会。”周天赐招呼一声,继续低头。
      “齐修哲有什么事,如果是为了那件事,不用谈了,我已经决定了。”鲍望春抱着手道。
      “什么叫不用谈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你当这是儿戏?”
      “好吧,修哲,我想了很多,我确实不想再呆在警察厅了。”
      “你忘了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你忘记我对你说过什么,你,鲍望春能到哪里去?”
      “总有路走的,我想离开上海,我想去接触一点新的东西。”
      “那好,我告诉你,组织局的人对上海的大小官员都暗中监视着的,你要走,不管你走到哪里最好不要和□□有一点的联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鲍望春强忍下一口气,“多谢提醒。”
      “鲍望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走到门边齐修哲怒吼出这番话,摔门而去。
      鲍望春回头看向周天赐,后者正盯着他。
      鲍望春缓道:“只要是上过战场的人,就停不下来。”
      周天赐怔了许久,才问出这样一句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到处去看看,我想更加的了解中国。”鲍望春在窗边站住,推开了窗户,有阳光从嫩绿的枝叶间照进他眼里。
      周天赐又嗅到那难以忍受的硝烟的味道,他合上水笔,走到鲍望春身后,低头在他脖颈间轻轻的闻着,淡淡的皂角的气息。
      他握住他的手,“我等你。”
      有点意外的看着周天赐,鲍望春道:“我没想过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是吗,原来你也曾想过我会有什么反应。”周天赐故作玩笑的样子。
      鲍望春笑笑,没说话。
      “我等你,因为我实在不想放开你,也不知道放开你我会怎么样,你已经是我的一种习惯了,你知道,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就是念旧……我只希望你能让我们保留这最后的一点东西,不要成为陌路的人。”
      “……”
      越喜欢就会越在乎,越在乎就没办法不让自己去控制去参与他的情感和意志。
      他是,
      也许,他也是。
      ……
      鲍望春是什么时候走的,周天赐不知道,他留下的依旧只是一个房间和周天赐对他的思念。
      周天赐曾无数次的猜想鲍望春走时的模样。
      也许他会拎着一个皮箱,穿着一件常穿的白色衬衫,黑色的外套用手臂挽着,在人群里慌忙的赶上轮船……

      没多久,周天赐就听闻了齐修哲上任的消息,国民军第X军军长。而那个令他大为头痛的赵全昌居然从上海调到了广州,他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今天因为鸦片帐目上遇到一点事,所以周天赐去找杜月笙,却意外的在议事堂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朱谦。
      议事堂一般除了几个合伙人是不许别人进去的,周天赐也不记得朱谦和杜月笙有过什么生意上的来往,以杜月笙假慈悲的个性,朱谦有什么事,他都会对周天赐说的,细想起来,周天赐悄然的从门边退出,走到大门外,找了一处遮蔽物藏着。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见朱谦从里面出来。
      周天赐没有叫朱谦,也没有去找杜月笙,他决定等到了晚上再去朱谦的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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