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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四十二章 ...

  •   周天赐在小楼里呆了两天,鲍望春倒没再来过。
      与世隔绝的感觉让周天赐难得感受到了放松与从未有过的疲倦,也许,在这里就这样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衡量去思考,也未尝不会是一件好事。
      只是,人永远都不可能控制时间,也逃避不了时间,人不得不在时间的鞭挞下一直前进,该面对的,终究是逃不脱。
      梦中一日,世上千年……周天赐忽然想起了这样一句话。
      拿起电话,熟练的拨打出了一个号码。
      “嘟……嘟……”
      “喂?”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含糊不清的嗓音。
      “是我。”
      “赐官?你还好吧?你在哪啊?姓杜的到处找你。”朱谦焦急的在那边喊开,话音一落,却又是漫长的沉默。
      “怎么了?”
      “没有。你,你……在哪?”
      “我在……外面。”
      “前几天姓杜的很大一批货被月门吞了,这事和你有关系?不然姓杜的为什么会一直找你。”
      “那批货是要我的船去运的。”周天赐迟疑了一下,“不过和我没关系。”
      周天赐思考着,他揉了揉太阳穴,那天在月门设伏的会不会是杜月笙?如果是的话,让杜月笙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去找鲍望春,肯定会认为自己与月门交情匪浅,这样一来,以前想的借口肯定就行不通了!微微吸了口气,他说道:“阿谦,你能帮我弄到回广州的票吗?”
      “回广州的?”
      “有问题?”
      “……能,没问题。”
      “那就好。”
      “赐官……”
      “还有事?”
      “你什么时候要票?”
      “越快越好。”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阵,朱谦才道:“今天下午。”
      “好,下午在……”
      挂掉电话,周天赐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静静的靠着窗,看着窗外清冷的街道,站得久了,竟也忘记了自己在这里站着的目的,还有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下午,周天赐如约来到约定的地点,朱谦还没有出现。
      他将自己藏于最不起眼的角落,悄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朱谦说的这地点很偏僻,极少有人会路过,可是这并没有安抚他有些慌乱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使得周天赐一根接着一根抽着香烟,直到朱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向朱谦走去,可是当两人越走越近时,他注意到了朱谦眼神里有着不寻常。
      几乎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听见朱谦低低说了一声:“赐官……对不起。”
      周天赐慌乱的心情终于得到证实,一瞬间,他的头脑里全是哄然而鸣的茫然。
      “阿谦?”周天赐不敢相信的看着朱谦,他试着叫了一声,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后转去。
      白黛琳在他身后站着,火红的嘴唇高高的扬着,已经等候多时的模样,她那身米其色的军装看起来与这深白色的街道异常的融合,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可消融的寒意。
      “周先生,请。”白黛琳打开了车门,她的笑容比她身后立着的黑衣人的手枪还要冷漠。
      看来是没有选择了,周天赐径自朝车上走去,他没有回头看朱谦,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出此时此刻朱谦的表情,果然,白黛琳说得没错,他可以为了她卖了他。
      阿谦……阿谦。
      一阵不可遏制的疼痛在心脏处纠结,在背对着众人时,周天赐已经完全失去掩饰自己的欲望了,那份撕裂在他的脸上chiluo的得可怕。
      “赐官……”朱谦叫道。
      周天赐的手握紧了车门,他忍住了回头的念头,上了车,任凭朱谦后面那句对不起飘落在地上。
      “赐官。”朱谦扑到车窗边,双手抓着车窗,叫着周天赐,却仍旧说不出其他话来。
      周天赐微微吸了口气,终于迫使自己笑了一下,一瞬间,他看见了朱谦眼里的湿润。
      “黛琳,带我去,我也要去。”
      ……
      大厅的老爷椅上,杜月笙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从他的眼神里,周天赐看到了憎恨,这老狐狸再怎么掩饰,却还是掩饰不了眼神里的那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正是有了它们,他才一步步的踏上今天这个位置,并开始了对上海黑白两道的控制。
      齐修哲翘着腿坐在一旁,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杜老大,周老板我们给你找来了,也算是不辱使命了。”说完,他看似无意的瞟了周天赐一眼。
      周天赐不知道齐修哲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也不知道杜月笙到底知道了多少,照目前看来,自己并没有被绑着,至少还不是最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白黛琳静立在齐修哲身后,看样子似乎对周天赐现在的状态很是幸灾乐祸,满脸都是骄傲的嘲笑。
      周天赐没想过,白黛琳的身份会是这么复杂,他不由自主的看向朱谦,后者默然的坐着,看不出在想什么,也许……他不看自己是因为他感到不安吧。周天赐自我安慰着,虽然直到现在他都不相信朱谦会出卖他,可是事实就是,他站在了杜月笙的面前。
      阿谦。周天赐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回忆起以前他们那些时光,也没有刻意去想他们之间的点滴与情谊,相反,他现在正微笑着,他此刻能做的就是微笑,对在场的每一个人微笑,因为他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所以只能微笑。
      “那么说来,周老板是不知道货物被截的事了?”杜月笙放下茶杯,慢慢的说着,他的脸也挂着笑容,甚至比任何时刻都要和蔼。“那周老板这两天,去哪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合?”
      周天赐颇为震惊,皱起了眉头,脸上全然是一个生意人在面对损失时的斤斤计较,“杜先生的意思是,货物被截走了?那我的船怎么了?”
      “我想知道的是周老板这两天,去哪了。”
      “这次的事,我完全不知道。实不相瞒,在那天我遇见了袭击,所以连夜转移了,换了一间比较安全的地方养伤,所以发生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
      “哦?”杜月笙瞟了一眼周天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杜先生既然不相信,那我只有这样来证明清白了。”周天赐知道他打着什么心思,主动脱了外套,脱起衣服了。
      他将里面的衬衣解开,露出了还透着血迹的绷带。
      杜月笙并不作声,仍旧只是喝着茶。而一旁齐修哲饶有兴趣的看着。
      周天赐心中冷笑,开始动手解绷带,那血迹斑斑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绕开,在他结实身体上赫然出现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弹孔,因为刚才的动作,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朱谦这时终于看向了这边,他的手指开始发抖。
      “周老板这是何必。”杜月笙这才放下茶杯,淡淡的看向这边,微笑道:“周老板既然受了伤还是快将衣服穿好,这事我们才好细谈。”
      “我只是希望杜老板明白而已。”周天赐胡乱的缠了缠绷带,小心的将衣服穿上,心下不由稍微松了口气。
      “其实,周老板你与月门那老头子,有旧仇,我本不应该怀疑你的,只是这次……”
      杜月笙继续说道,却教人看不出他究竟想说什么,他一双犀利的眼睛里仍然有着不信任,虽然隐藏得很好,却还是被周天赐察觉到了。
      “哼,周老板与月门的关系只怕不简单吧?”白黛琳突然笑道。
      听到这话,周天赐心一紧,脑子里全是完了。
      “咳……”齐修哲轻咳一声,看向身后的白黛琳,后者脸色突变,立刻闭了嘴。
      “白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杜月笙感兴趣的问道,精光从眼里一闪而过,“莫非周先生与月门不止这一层关系?”
      “她的意思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调查到这次袭击周老板的人是谁派的了。还是月门那老头子,这样一来,只怕周老板与月门的梁子结得大了,这关系自然是深了。”
      周天赐不明白齐修哲究竟是在为自己说好话,还是真的认为自己与这件事没关系?不过照目前看来,齐修哲至少是中立的。他提起的心,有稍微落了。
      “原来如此。”杜月笙点点头,看向周天赐,突然叹息了一声,说道:“周老板,这事我很愿意相信你,只是我的合作人对你,尽管我向他们解释了你不可能,只是我们合作了这么久,一交到你手上就……这次货被劫让青帮损失很大,总要有个人出来……为了以后我们的继续合作,只能委屈你了……”
      为了以后的合作?周天赐知道,他不能拒绝,若是现在拒绝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不管杜月笙提出什么,他都得答应,因为杜月笙仍然在怀疑他,唯一能让他稍微好过一点的,可能就是周家船行的利用价值。
      “留下一只手吧。”杜月笙淡淡说了出来,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甚至还有一丝教人不易察觉的阴狠。
      白黛琳扬起了嘴角,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齐修哲倒低头吹起茶来。
      周天赐的脑中转过一千个念头,每一个都叫他接受这条件。
      没手总比没了命好,他在心里极力的嘲弄着自己,手臂却麻得举不起来。
      “周老板是聪明人,自然会权衡轻重,他们要的只是一只手臂。”杜月笙道。
      周天赐还是举起了手臂,他的手指轻微的张合着,似乎是在作无力的反抗,理智却告诉他,他不得不接受,如果他想要杜月笙暂时放下心来,想要活命的话。
      黑大褂将刀拿了上来,周天赐缓慢的将衣袖挽起……
      那雪亮的刀光让周天赐想起了风,他曾经经历过的那很烈很烈的风,吹得人睁不看眼,他想,这刀砍下去的感觉,应该和那风刮在人脸上的感觉差不多吧。
      他的眼前一片白色,最深的白色。
      白得让他茫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他试图在这白色中抓住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那冰凉的,舒服的,是雨。
      可是他没有看见雨,他眼前的白色迅速的被一团红色所代替。
      耳边是断裂的,急促的尖叫。
      血从刀上一滴一滴的滴落。
      一只手横在桌上,断裂处血肉模糊。
      “阿谦?”周天赐震惊的叫道,朱谦回头冲他艰难的笑笑,又转过头去,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杜老大,你刚说他们要的只是一只手臂,在这里。”
      他拿起自己的断手送上前去。
      在场的人显然还没有从这巨变成反应过来,杜月笙恩了一声,终于是又回复了常态,也许他从没想过象朱谦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朋友自己砍掉一只手。
      他看向周天赐,又看看朱谦,心思转了一圈又回来,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也许这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两个青年更深的弱点。
      “……”故意迟疑了一会,杜月笙才道:“青帮讲的就是兄弟义气,既然如此,这手我们就收了。”
      ……
      朱谦和周天赐一前一后的走着,临到车边,两人停下。
      “阿谦,我送你去医院。”周天赐看着朱谦,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我自己会去……赐,赐官……别问我你和白黛琳谁更重要,因为连我也回答不出来。”朱谦唇边浮起一丝苦笑,脸色更加的苍白,他经过简单处理的手臂现在又被鲜血给染上了颜色。
      他转身,上了车。
      周天赐目送着车子渐渐的离开自己,玻璃窗那又探出朱谦的头来,他似乎又笑了笑。
      “周老板,恭喜。”齐修哲笑着走了过来。
      “恭喜?”周天赐冷笑,他的手指夹紧了香烟。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都收回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打起精神来面对眼前这个人物。
      “在下好象又帮了周老板一个忙。”齐修哲继续笑道。
      “抱歉,齐副厅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真得庆幸你是周家船行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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