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千金散尽

9、笑同游

　　一桌菜中，以一道鸡腿味道最佳，酱汁黏稠，鸡肉鲜美。
　　沈苏楠吃着吃着，偏偏碰上了人来砸场子。
　　“啪”一声巨响，沈苏楠身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汉子站了起来，推翻了桌子。指着一个伙计的脸骂道：“你们这厨子他娘的怎么回事？他妈的一个鸡腿烧这么难吃，这是给人吃的吗？怎么，瞧老子不顺眼，我呸，把你们厨子找来！”
　　伙计估计也没见过这场面，连滚带爬着走了，不一会，带了个青涩含羞的小伙子走了过来，满身油污，显然是厨子了。
　　那汉子继续骂：“胎毛长齐了没，就做菜，喝奶去啊！妈的！”
　　厨子连连致歉，慌张得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大爷我今天心情还不错，你们给我把饭钱免了，再重新做份鸡腿，我这气就消了。”大汉摆了摆手，一副宽容的样子道。
　　这时一个声音道：“我尝了尝你这份鸡腿，味道颇佳呀，要不厨子伙计也来尝尝。”
　　汉子急了，端起那盆鸡腿向声音的主人泼去，声音的主人一闪身，没泼着，不过掉在地上的鸡腿是不能尝了。汉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四周，意思是“哪个敢尝”，看热闹的人自觉将目光收了回去，一边吃饭，一边从碗筷后将圆溜溜的眼睛露出来。大汉颇满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横样盯着声音的主人。
　　声音的主人正是沈苏楠，他见汉子的那盆鸡腿和自己的那盆色香都没什么区别，怎么会偏偏味不同了。
　　眼看双方快动起手来了，虽然沈苏楠没什么动手的打算，伙计忙道：“大爷，您的饭钱免了，鸡腿这就让厨子给您重新做去，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他又转向沈苏楠：“这位公子，谢谢您，咱们自家事能自己解决，打扰了您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沈苏楠眉头皱了皱，也不好多管，见厨子眼泪哗啦啦往下流，腿肚子哆嗦着，向他宽慰道：“我觉得你烧得鸡腿很好吃，下次我来一定只点鸡腿，吃到饱为止。”
　　厨子听了感动得放声大哭。
　　沈苏楠：……
　　有钱了，只吃自己喜欢的菜吃到饱是沈苏楠上辈子小时候就有的梦想。啊，一个吃货的梦想。
　　让伙计把满桌残席撤去，沈苏楠着手整理上午买得些东西，那些钗子都很好看，各有各的特色，唯有一支沈苏楠是从心底喜欢。
　　两股齐长平行，由尾至头由浅红转深，不是金属做得，应是玉石磨成，看上去脆得很，这种钗子沈苏楠还是首次见到。两股交汇处玉石自然弯曲，以两道优美的弧线相交，交点生一红花，花是透明的猩红色，如血，红仿佛在花间流动，像随时能从花瓣尖处滴下来的样子，花五瓣，花瓣上翘，瓣头尖，花蕊处为一透明圆珠，光彩非常。

　　他摸了又摸，嗯，挺好看的，要不要带上试试，反正别人现在也不敢往自己这方向看。下定决心，沈苏楠一手掏出灵境，一手握住钗身，向法冠处插去，然后他在镜中看到了两张脸，一张大大的，自己的脸，一张小小的，叶尘的脸，似笑非笑地在远处看着他。
　　沈苏楠在事后还是很佩服自己的临场反应的，他的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自然而然”地将钗子递给了邻座的一个小姑娘，同时蹦出一句特俗的情话：“这个钗子，只有你的美才配得上。”
　　邻座相貌平平，标准路人脸的小女孩看着沈苏楠含情脉脉的眼神，感动得无语论次，半梦半醒得收下了钗子：“公……公子，您的大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为为报，不如……”
　　沈苏楠及时打住：“不如姑娘将此钗好好珍藏，算不枉费我一番心血。”实际上他的内心：这么好看的钗子就送出去了，不行，我的心啊，在滴血，快推辞掉。
　　那姑娘却珍而重之地将钗子收入怀中，沈苏楠低下头将自己扭曲的脸映在茶碗中。我的钗子啊！
　　强忍不舍，沈苏楠状若无意地向叶尘的方向走去，见到叶尘，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道：“叶兄，好巧呦，我今日才刚到金陵呢！”
　　叶尘照旧是一身深蓝色，微颔首回礼，笑着道：“沈兄也是。我在金陵寻了个好去处，随我来。”
　　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一个死胡同内，叶尘捏了个穿墙决，走到墙外，沈苏楠同样，但他刚将一只脚踏出，整个身子向下坠去，
　　墙外竟然是一条河。就在沈苏楠大惊之下将坠入河中时，一双手，修长有力的手，拖住了他，将他接入怀中，温暖的胸膛，沈苏楠知道是叶尘。
　　他下意识得反手紧紧搂住叶尘的背，因惊吓剧烈喘息起来。叶尘微侧脸，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
　　气流带来的酥麻感从椎尾向上流淌，沈苏楠脸微泛潮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先打个招呼会死啊。”
　　还有那两句哄骗的话，当我是小孩子么，呸！
　　叶尘嘴角微微上扬。先打个招呼，我可就没理由抱抱你了。
　　把心中的气愤之情抒发干净，叶尘独有的如星空般的浩瀚纯净气息就如藤蔓般，滋生起来了，缓缓攀爬着。
　　熟悉的气息，一如这熟悉的怀抱。
　　沈苏楠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脸色通红地挣脱叶尘的怀抱，施了个术站在水上。叶尘负手而立，依旧是风度翩翩。
　　罪过罪过，沈苏楠飞快转移话题：“那个，这不是护城河吗，我们难道要去皇宫”叶尘点了点头。
　　真嚣张，沈苏楠心想，不过几天后他也许就不这么认为了。
　　穿过宫墙，又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不知是何用处的房子，路途之曲折，房子之偏僻，沈苏楠不禁怀疑皇宫设计师都找不到这处所在。
　　房内一应设施齐全，布置得井井有条，小而温馨。只是只有一张床。
　　“这几天，麻烦你我委屈在此了，你看看，若是还缺些什么，一会儿我陪你去买。”叶尘道。
　　沈苏楠看着叶尘，本想说少张床，又一想，别说这屋子再放不下一张床，我说少张床，他会不会以为我太矫情，成大事者，怎么会在乎这些琐事，挤就挤点。于是道： “不少什么。”
　　叶尘似看出了什么，道：“我这些天晚上要处理一些事，床是不会挤的。”
　　沈苏楠干咳两声，心里莫名还有点小失落。
　　“是了，方才我才想起，未曾给你买几身衣服，也不是忘了，实是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不若现在去街上逛逛，你初到金陵也要先熟悉熟悉。”叶尘微笑道。
　　“嗯，也好。”叶尘给沈苏楠的是一种标准的成大事者的感觉，像一柄软剑，能屈能伸，若是出鞘，定奔得是致命的要害。在他身边，总有一种天下已为棋盘，万物已为棋子的感觉，再加之沈苏楠本就难以拒绝叶尘，特别是笑着的叶尘。所以虽然沈苏楠自己觉得反正衣服穿不脏，买不买是无所谓了，还是答应了。
　　“晚上，我可以请你吃鸡腿吃到饱。”叶尘接着道。
　　沈苏楠的脸腾红了起来，他在酒楼说的话虽中二了些，却也不是不能为叶尘知道，不过，叶尘既然知道了，也就代表——
　　自己在那儿摸钗子，看胭脂，赏饰品——都被他知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形象……………………
　　皇姻坊是京城最出名的制衣坊，坊内正对门的架子上是一条红色的嫁衣，是那种很正，不带一丝橘，一丝梅的红色。嫁衣很美，不十分华贵，也不繁琐，简约流畅的线条，更衬托着它料子的丝滑柔软。
　　美得如梦。
　　绮丽的迷醉的梦。
　　沈苏楠盯着这件嫁衣看着，直到那红勒得他的骨头隐隐作痛，方轻叹了口气，向旁边的男装走去。
　　“二位是来定制衣裳的，还是买成衣的？”伙计见这两位公子气度不凡，打着笑脸迎了上来。
　　沈苏楠道：“我买成衣。”
　　叶尘却问：“这门口的嫁衣有没有配套的……”
　　伙计道：“有也是有的，不过没有完成。”
　　叶尘又问：“这可是什么人定制的喜服。”
　　伙计答道：“倒是无人定制，不过，我们坊主说再过不久就有人用得上了，所以提前做了。”
　　叶尘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伙计接着小声道：“您可别打这套喜服的注意，我们坊主还说过要用这套喜服的人来头可不小。”
　　叶尘微笑着点了点头，向男装走去了。
　　挑来挑去，沈苏楠选了白色的常服，正装，叶尘本想建议他换种颜色，却被沈苏楠笑眯眯的一句，你能不能不穿深蓝色的衣服堵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叶尘才道：“娶亲那天我会穿红色的。”
　　沈苏楠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会的。”
　　我娶亲那天也会穿红色的，还是……
　　你娶亲那天我也会穿红色的。
　　出了皇姻坊，沈苏楠瞅见路边有一个包子铺，做包子的是一个七旬老者，佝偻着身子，根根皱纹深深刻在脸上，赤黑的面庞饱经风霜，正吃力吆喝着，路上行人正多，却一个也没有驻步的打算。沈苏楠动了恻隐之心，走过去，道：“老丈，来十五个包子。”
　　叶尘微皱眉，在他耳畔道：“天热，放不住。”
　　沈苏楠带了分得意地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
　　叶尘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沈苏楠再冲他一笑，示意他放心。
　　沈苏楠有些兴奋，一手提了包子，一手拽着叶尘的袖子就跑，等到二人跑到皇宫内，气喘吁吁之时，都难得升起一股这才是少年的感觉。
　　这才是少年，鲜活的，有些莽撞，总是急促如风的，看到目标会不顾一切向前冲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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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