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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边关的一骑快马将这消息带给赵王。一时间,邯郸城中惶恐的情绪被点着了。有人收拾了包袱想逃,有些人则十分相信赵国的实力,认为邯郸城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秦兵一路横冲直撞,赵军纷纷溃散败走。又丢了几座城池。眼见战事日益吃紧,已有不少人拖家带口择路而逃。有的东去入了燕国,有人南下进了魏国,有钱的干脆一口气跑到了齐国。
      荆轲和高渐离还没打算走,现在战局动荡,或许赵国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呢。
      “听说这次带兵的是秦国的王翦将军和樊於期将军呢。”“嗯,那个王翦可不是个软柿子!他带兵,赵国想赢还真不大容易。”“闭嘴!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话说那个樊於期又是何方神圣?”“呸!他呀,据说已经被咱们赵国打败逃到燕国去了,气得秦王吹胡子瞪眼。”“哈哈,咱们赵国还真有两下,说不定能赢。”
      荆轲在酒楼上菜、收拾桌子,听人们议论纷纷,心生烦闷。他将一壶酒和一叠卤牛肉放下后,转身刚想离开,“且慢!”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道。荆轲回过头,望向这桌上的客人,只见他头戴斗笠,身披布衣,须发皆白。一张和蔼却透着刚毅的脸上满是皱纹和伤痕。唇角有道明显的刀伤。这让荆轲想起了什么。
      “客官,有何吩咐?”荆轲抬手行礼道。
      “你可是荆轲?”老人抿了一口酒,上下打量着他。
      “您!”荆轲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是您!”
      “对,是我。”老者微微点头,“你记得我了?”
      “您是田光,节侠田光。”荆轲双目中充满了敬畏,“您是燕国豪侠,曾经一人一剑铲平了一个贼窝!我听师父提起过您!”
      田光摸摸胡须,眯着眼笑呵呵地道:“那个老顽固还知道夸老夫几句,真是难得。”他看着荆轲感叹道:“上次见你,还是个粉嘟嘟的小娃娃,现在眉清目秀,玉树临风,倒有几分那老顽固当年的风采。”田光又往杯中倒满酒,“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儿。”
      荆轲好奇地问:“你和我师父很熟吗?”
      “很熟呀。”田光慢悠悠地吐了口气,“老夫从你身上看到了那家伙年轻时的模样,行事洒脱,年少轻狂…若不是那次意外断了他的经脉,他也不会回到山上隐居。我们多年未见了。小伙子,你身上配着他的那把好剑呢!这把剑,他视为珍宝,我当初想要借来耍耍都不行,竟然交给了你…嗯,你定是他的爱徒了吧。”
      这位老侠士的眼中满是回忆。他扭头看向荆轲,“告诉我,你师父还好吧?他的腰还疼不疼?”
      听闻此言,荆轲僵住了。
      他沉默着,双膝一屈,重重跪倒在田光面前,“田光大侠,师父他老人家已仙逝。”他低沉地说道。浑身逐渐颤抖起来,声音也染上了哭腔,“荆轲无能,未能保护好师父,连累师父为救我而死…荆轲,死有余辜!”
      田光的动作停在了半空,手中的酒杯“咣”一声掉在桌上,酒水四溅。“死了?”老侠声音颤抖,双目睁得溜圆,“小子,你说清楚!他死了?!”
      “在下真名庆轲,先朝齐大夫庆封之后。秦人要诛杀其后,我被托付给了师父。师父将我养大,谁知秦人穷追不舍,杀到山上。师父将我支走,一人与秦兵相博,最终身负重伤,失血过多而亡。”
      一时沉寂。
      田光一双老眼里充斥着杀意,变得通红。他捏紧拳头,砸在桌上:“有生之年,老夫定要剥那秦王小儿的皮,将他挫骨扬灰!老夫…咳咳!咳!”话没说完,田光呛出一串咳嗽,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人老啦,终归老啦…”他像在嘲弄自己,又像在叹息。神情变得抑郁茫然。
      荆轲一直跪着,没起身。

      赵军溃败,秦军向邯郸更逼近了一步。
      在田光的劝告下,荆轲和高渐离决定先回燕国避一避。“眼看这赵国就要完喽。”老侠只感叹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三人简单收拾了行李,准备些干粮和水。田光牵来两匹马,拴在院子里的桃树上。不知不觉,天气已经转凉,院中不时飘下落叶,天上南飞的雁群预示着严冬的到来。
      城门口的士兵们站得笔直,满眼无奈地望着拖家带口逃出城门的百姓。他们不能走,他们要守卫者赵国最后的尊严。
      高渐离背着筑,牵着马随着人流走出城门,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邯郸那高大气派的城门。
      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儿就会兵临城下了吧。出逃的百姓越来越多,邯郸城逐渐空了。可能不出几个月,这座城也该荒草丛生,人迹罕至了。天下,真的要交于秦国了吗?
      “渐离,走了!”荆轲的呼声从身后传来,高渐离用力眨眨眼睛,冲邯郸城深深一躬,牵起马转身离开。
      别了,邯郸,保重!
      快马在官道上飞驰,萧瑟的秋风中扬起阵阵黄土。

      这几日的行程令人心惊。
      官道旁的尸体堆积如山,大部分全是饿死的穷人,偶尔有被土匪截杀的富裕人家。与家人失散的孩子在官道上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大一点的哥哥姐姐无奈地抱着正甜甜酣睡的弟弟妹妹。
      常有骨瘦如柴的老人拉住荆轲三人,苦苦哀求着一丁点儿水和食物,渐渐地,三人的存粮也不多了。
      那真是最痛苦的感受,难民们抓住你的马缰绳,口齿不清地用剩余的力气向你求助,你却只能拨开他们,打马迅速离去。
      有一次,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向高渐离要一点水喝,那娃娃浑身尘土,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希望,让琴师动容。
      他刚准备解下水囊,田光却拦住了他,“琴师,我们还有几天的行程要走。”节侠摇摇头,伸手拿过水囊挂在自己的马上。“为什么不可以给她一点水?我们找到河可以再装些呀!”高渐离不满地抗议道。
      “我说了,走!”田光不容置疑地低吼一声,上马掉头而去。
      荆轲扯扯高渐离的胳膊,后者叹了口气,轻轻将女孩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从自己袖子上拉开,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
      “大哥哥,别走……”女孩被马踢起来的尘土眯了眼睛,再睁开时,那两骑马已远去。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那哭声折磨着两位年轻人的心。
      夜晚,三人在林中露宿。
      荆轲点起篝火,高渐离将捡来的枯树枝放在一旁。田光在行囊中翻着粮食。
      “只剩下一块白面饼了,还有两日路程,得省着点吃。一路上拖延了时间,慢了。”田光说着,掰了一半面饼,分给两人。荆轲接过,在篝火旁坐下,望向高渐离。
      高渐离默默地咬了口饼,艰难地嚼着。他神情没落,眼中黯然无光。
      晌久,他冷冷地开口问道:“节侠,为什么不让我给那女孩一点水喝?”“你看到那女孩旁边人的目光了吗?怕是你拿出水,那些人就会一哄而上。”田光开始在一块石头上磨刀,看都没看高渐离一眼,“再说,你救得了她今天,能救得了她明天吗?”
      “哈,见死不救,你们大侠都是如此行事的吗?”琴师提高了声音,质问道。
      田光停下手中的活,盯着他,“就算你救了她一人,你救得了这天下所有的人吗?你不可能改变这一切。战火已经点燃,这就注定百姓流离失所。”他直起身子,长叹一声,“别说是百姓的灾难了,这赵王也有掉头之难呀。再说秦王凶残,百姓无活路,赵王的统治下,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只是这邯郸城繁华而已,年年灾荒,苛捐杂税,民不聊生啊。天下君王,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空气长久地沉默,只有篝火发出噼啪声在耳边回响。
      高渐离抱住膝盖,将脸埋入双臂。
      “天下…何时能太平?”荆轲迷惘地小声问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田光黯然,许久,他淡淡地答道:“除非,天下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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