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月笼寒沙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过了这片山林，日落时即可入燕了。”田光骑在马背上，用马鞭指了指前方笼罩在暮色中的一片山林。
　　“那敢情好，我快累瘫了。”荆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身下的马顿了几下脚步，抖抖脑袋。高渐离一言不发，紧紧背着的筑，望向远处的故国。
　　田光捏着胡子笑着说：“好啦，打起精神吧，小伙子们。咱们加快步伐，也许能更快点。天凉了，日头落得早。”他喝马向林中奔去。另外两人赶紧跟上。
　　三人走了一会儿，忽然眼前闪过一道白影，是只野兔，弦箭般冲过高低不平的山路。田光兴奋地大叫起来：“哇！有野味了！你们接着赶路，稍后老夫追上来！”
　　他双腿一夹马肚子，开弓搭箭，像个兴奋地孩子似的大呼小叫着追兔子去了。
　　“唉，老顽童。”荆轲强忍笑意，“怕是这两天没吃饱。”高渐离指指前方的小空地，“咱们还是停下等等他吧。那兔子朝反方向跑了，他怕不是会一路追回赵国去吧。”
　　两人下了马，荆轲躺在地上，嘴里叼了根枯草，双手枕在脑后，享受起初冬温暖的阳光来。高渐离坐下，开始击筑，忧伤的曲调让荆轲想起路边的难民和尸骨还有自己未卜的前程。
　　过了一会儿，田光灰头土脸地回来了，他甩甩脑袋将发须上的枝叶抖落。“呼，追得我都快断气了。这东西差点钻进地洞里，幸亏老夫眼疾手快捉住它。”他口里絮絮叨叨着，用布袋装起手中的白兔，扎好挂在马鞍上。
　　高渐离好奇问道：“你不吃？”
　　“不吃不吃，这么白白的一只兔子，吃了多浪费。带给我一个朋友去。”田光摆摆手，翻身上马：“快走吧，时间有点耽搁了。”

　　日落前，三人走出山林，沿官道抵达了燕国的边城。
　　进入城门，熟悉的燕国乡音传入荆轲三人耳中，令人不禁心生亲切之意。“嗯，还是家乡好呀！”田光长长出了一口气，扭头在街上寻起客栈来。
　　荆轲两人下马舒活一下筋骨，长时间的骑马，大腿内侧疼得要命。荆轲伸伸胳膊，舒服地叹道：“累坏我了，今晚总算能睡在干净又舒适的客栈了。这几日咱们全都是在野外席地而眠，硌得人腰酸背疼。”
　　“我还没抱怨，你这天天练武之人反倒先嚷嚷起来。”高渐离不屑地撇撇嘴，“你这身肌肉白练了吧？！”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累了。”荆轲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索性在路边坐下。高渐离白了他一眼，也在他身边坐下，抬眼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燕国，分别快一年了，老朋友，你还好吗？”他这句玩笑似的话淹没在嘈杂的人语中。尽管已是黄昏，大街上仍车水马龙。商贩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小巷子的入口坐着几个老头老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孩子们你追我赶，笑声不绝于耳。夕阳将余晖洒在这平和的边境小城里，宁静、闲适。
　　“希望战火别烧到这儿来……这好歹是我的家乡。”高渐离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少时，田光返回来。他手里抓着根金灿灿的鸡腿，正咬得满嘴流油。“这边来！小子们。订了个上好的客栈，让你们今晚舒服舒服！”他冲两人招招手，扭头带路。
　　“好啦！”荆轲兴奋的窜了起来，拍拍屁股，拉起马缰；“快走吧，高渐离！我迫不及待地要上床躺躺了。”
　　“随你的便。”高渐离小声嘟囔着，加快脚步跟上去。
　　三人走在嘈杂的街道上，荆轲左顾右盼，他扯扯田光的袖子，笑嘻嘻地问道：“田光大侠，咱客栈附近有没有酒楼呀？我想带渐离去逛逛。”
　　“怎么，你想喝酒了？”田光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啃了一口鸡腿，“那可不成。咱们明早就得赶路。老夫可没空等你醒酒。”
　　荆轲闻言立刻色变，“什么？还要赶路？去哪儿呀？齐国吗？”
　　“脑子真不灵光！”田光皱皱鼻子，“这是燕国边城，若是赵国一完蛋，你待在这儿不是被打吗？老夫明天带你们赶去燕国都城蓟去。”
　　“好吧……累死人了。”荆轲泄了气地嘟着嘴，放慢脚步与高渐离并肩而行。高渐离打趣儿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了，燕都我还是第一次去呢。说实话还蛮期待的。你也没去过吧？”
　　“没有呀。”荆轲郑重地点点头，又挺起胸膛，“也罢，那就勉为其难去瞅一眼吧。”

　　一只飞蛾在烛焰周围徘徊，屡次企图扑火。
　　高渐离和荆轲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田光剥兔子皮。只见田光手脚麻利地掏出内脏，随后剥下张完整的兔皮来。他将那张星星点点沾着血的白色皮毛扔给高渐离：“小琴师，帮我去洗洗。别把毛搓掉了。”
　　“干嘛给我，恶心死了！”高渐离惊叫起来，扔开那张兔皮，甩着手上的血水，“让荆轲去，他比较喜欢血呼啦几的活儿。”“别乱说话，我可是非常儒雅随和的。”荆轲立刻纠正自己的人设。
　　田光送了他们俩几个大白眼：“别斗嘴了，小娃子。真是幼稚。高琴师，你就别推脱了，第一，你爸爸是屠狗的，你至少比较了解这一行。第二，你朋友有更重要的任务。”他说着，用刀子指了指木盆中的内脏，“去，把这个端到后山脚下，给野狼们饱饱口福。”
　　“唔，好恶心！”荆轲立刻捂着鼻子后退几步，拼命摇头，“不，我拒绝！”
　　“哈哈哈哈，加油呀！荆轲！”高渐离一脸的幸灾乐祸，抓起兔子皮便往河边走去。相比之下，他瞬间觉得自己的任务轻松多了。
　　田光斜眼看了看愁眉苦脸的荆轲，笑道：“快去吧，荆轲大侠。这份白兔礼物可得好好弄，不然配不上我这位朋友。”
　　“我倒是好奇了，您这位朋友是何许人也？害得我们连野味也吃不上，还要干这种倒人胃口的活儿……”荆轲抱怨着端起木盆，往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田光的自言自语：“他可是燕国的大贵人呢……”
　　随后，田光梳洗了一下便出门见故友去了。这燕国豪侠的朋友遍地都是，大多是江湖上的侠客。
　　荆轲拎着空盆，穿过山脚下的一片小树林朝客栈走去。皎洁的月光透过互相掩映的树枝投下斑驳的光点，就像洒在地上的一片碎银。荆轲仰头望向月亮，沉吟了一会，低声嘟囔了一句，垂下头匆匆往客栈赶去。高渐离已洗干净兔皮，晾晒起来。
　　奔波了这几日，两人很快进入梦乡。半夜归来的田光倒下后鼾声四起，惊了好梦。

　　第二日天刚亮，田光和和高渐离牵着马，荆轲顶着黑眼圈出门来。“这娃娃真慢！拖拖拉拉的。”田光晃着脑袋，叹着气。高渐离黑着脸站在那儿。这位大伯的鼾声将他从睡梦中吵醒，害得他差点失眠。
　　“来啦来啦，大侠，您的鼾声可以将死人唤醒。”荆轲摇摇晃晃地跟上，没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由于这个哈欠过于绵长，害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睡糊涂了吧，老夫的内力也没那么好，别拐着弯夸老夫了。”田光满意地摸摸胸前的胡子，直接误解了荆轲的意思。“谁夸您了！”荆轲真想跳起来，给他胸前来一拳，无奈浑身酥软无力，提不起劲。只得软绵绵倚在马背上。
　　田光眯了眯眼，忽然发出一声刚劲有力的大笑：“哈哈，你这懒散的样子真与你师父当年一模一样。”
　　“那只怕是荆轲的师父当年也被你的鼾声吵得无法入睡。”高渐离在一旁插嘴道。
　　“哈，那是自……等等，我睡觉打鼾？！不可能，这几日我们露宿野外，何时发出过鼾声？”
　　“对对对，可能昨晚放松了些。就算是鼾声，那也是荡气回肠，很有大侠范儿的。”荆轲看着田光额角跳动的青筋，赶紧拉上高渐离，“走了，抓紧时间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