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旅情途》庄雪禅

3、孙百万

　　沈忆脸色苍白，她不畏死，但却不能忍受死后被人玷污，清誉受损。当时，忍住怒气，冷冷地道，“那么，阁下赓夜造访，到底有何贵干？”
　　青面人淡淡地道，“听说姑娘至今没有男友，因此深宵打扰，毛遂自荐。倘若姑娘不介意，便请我吃个茶，明日，替我买两套像样的衣衫，最好再借我一些盘缠。我要是一高兴，没准儿就带着你游山玩水，潇洒走一回。”
　　沈忆咯咯笑了起来，忽然“呸”了一口，怒道，“真是天下奇闻！我看你不是疯子，就是个下三烂的江湖骗子。”
　　那人蓦地出刀，刷地一声，刀尖已抵在她咽喉处，冰凉感让她一丝颤栗。“疯子也好，骗子也罢，我只想问你，到底答不答应陪俺逛逛山水先？”
　　沈忆见他杀气腾腾，也有些害怕，道，“既然是你请我，何不放尊重些，有你这般对待女孩子的吗？”
　　那人收起长刀，道，“姑娘不必害怕，我请你作伴，游玩山水，乃是出于至诚，倘有歹念，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沈忆听他如此说，知道自己并无性命之忧，心道，“这人虽然行事怪诞，倒不见得敢拿我怎样，说不定就是本校的某个男生。只是观他容貌，十分陌生，好似从未见过，到底是谁呢？”于是，问道，“你既然诚心约请，为何不在白天找我，反倒深更半夜，拿着刀子，闯入我的宿舍，这肯怕很没有礼貌罢。”
　　青面人冷笑一声，“我本一介杀手，素喜夜间行事，至于这柄惊魂刀，乃是俺吃饭的家伙，自然随身携带。前几晚，我便潜入姑娘寝室，本想将你叫醒谈话，但又怕吓着你。今夜复来，你尚未休息，咱便正好商量出游之事。”
　　“既然你执意要请我出游，小女子岂敢不从。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明日在校外等我，记住手里不要带刀子，以免被巡警抓住。”顿了一顿，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虽然下了逐客令，青面人却站着不动。
　　“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青面人道，“不用休息了，你多带些盘缠，咱们立马动身。”
　　沈忆惊道，“什么，立马动身？哪有你这般性急的，现下可是夜半三更，如何能外出？”
　　“我只问你，到底肯还是不肯？”
　　沈忆摇摇头，“我是守信之人，明日必然跟你见面就是。但要今晚动身，恕难从命。”
　　青面人“哼”了一声，忽然手中长刀倏出，划破桌上的塑袋。两个茶叶蛋，从袋中滚了出来。青面人挥舞兵刃，霎时间刀风霍霍，青光闪闪，已将那两个茶蛋拍碎去壳。随后，茶蛋沿着刀身滚下，落入他口中。也没见他咀嚼，似乎是一下子，就吞入肚腹。
　　沈忆只觉脸皮，给刀风刮得生疼，心下暗自骇异，“了不得，方今太平盛世，竟有这等高人。”
　　青面人吃完了茶蛋，又戳起香蕉，同样用极快的刀法剥皮后入腹。吃完香蕉，那人又抓起一块面包，啃了两口，见沈忆死死盯着他，有些诧异，就很大方地道，“倘饿，但吃无妨，不必客气。”
　　沈忆看着他青筋突起的手背，哼了一声，摇摇头。
　　那人生怕她会接过去，见她不睬大喜，当即缩手，三口并作两口解决了面包。随后，犹嫌不足，吃起桌上的烤鸭。
　　沈忆恨得牙痒痒的，心道，好狗贼，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大模大样地吃着姑娘买的东西，镇定自若。看他那幅德行，真恨不能过去甩他两个耳光。
　　沈忆见他埋头吃着烤鸭，便摸起电话欲待报警。忽然，刀光一闪，嚓地一声，电话线已被切断。沈忆转身就跑，不料脖子上一凉，“禁走。”那人语气冷酷而阴森，仿佛来自地狱。
　　沈忆只能乖乖地退回来，缩着肩膀，瘫坐在椅子上，思谋应付的法子。
　　便在这时，她那手机嘟嘟嘟地响了起来，不知是谁，深夜里打来电话。沈忆伸手去拿手机，青面人长刀后出先至，一股旋转的刀风将手机卷起，在空中打个转，以抛物线的轨迹，落入他口中。
　　沈忆惊讶地看着他，心道，“这个家伙，不会连我的手机，也吃掉罢？”果然不出所料，咔巴咔巴之声，从青面人口中发出。伴随着金属摩擦之声，那手机顷刻间已被他嚼烂，吞进肚腹。青面人舔舔舌头，道，“嗯，味道不错，你这里还有吃的么？”
　　沈忆看得有些发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惊怒不已，缩着肩膀道，“你，你，你这个超级禽兽加变态狂，我要你还我的手机。呜呜呜呜，我要你还我的手机。”
　　“一个破手机，也值得这般小题大作的？等你去了流浪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到时谢我也来不及呢。”说着，一步步逼近沈忆。
　　沈忆惊道，“什么？流浪城？流浪城是哪里，我不去，任何地方都不去，你休要逼我。”
　　“那可由不得你。”
　　沈忆大呼“救——”，命字尚未出口，青面人已经掏出一块手帕，闪电般捂住她口鼻。
　　沈忆只觉香气透鼻，熏得她头晕目眩，心道，“这手帕上有毒粉？”
　　青面人见她目露恐惧，道，“催眠粉，无毒，”说罢，扛起沈忆，施展缩骨功，从窗洞内钻出，两脚一点，跃到墙外的法国梧桐上，随后飘落，钻入校园后的巷子。
　　此时，正是凌晨时分，路灯懒洋洋地泛着浑浊之光，小巷内寂无行人。

　　青面人挟着沈忆，展开步法，穿街过巷，片刻后便来到了一带红墙之侧。红墙内碧波荡漾，垂柳弄舞，温柔的夜色中矗立着一座数丈高的木楼，那便是绿竹园内有名的“七贤阁”了。
　　青面人站在七贤祠外，四下里瞅瞅，确信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嗖地一声，跃入墙内。沈忆伏在他背上，身子一震，便醒转过来，只觉四肢无力，眼皮沉重，似乎做梦一般。青面人背着她沿着柳岸疾行，须臾，跨过一座石桥，来到一片柳林前，蓦地止住脚步，就听得前首传来呼呼鼾声。
　　青面人紧走几步，入了柳林，只见一片草地上，睡着三个乞丐。这几个乞丐，平时就在附近出没，扫荡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易拉罐，夜幕降临时，便回到公园里打地铺。好在天时不冷，这几人睡得甚是香甜，鼾声犹如马达，远远地传了开去。
　　青面人走到近前，向那鼾声最大的老丐，踢了两脚。
　　那人哎哟一声，坐了起来，另两人也都惊醒。只见那老丐面容枯瘦，颧骨突出，鸡爪似的两手抱着一个垃圾袋，约莫六十开外。另两个小丐，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此刻正有些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青面人冷笑道，“孙百万，你果然躲在公园里享福。”
　　那老丐哆嗦了一下，道，“谁是孙百万？孙百万这个王八羔子，是哪个？阁下是要找孙百万么，那你可找错人了。”
　　“孙百万，你不要装疯卖傻了。我今日来找你，为了一件急事儿。只要你肯帮忙，过去的陈年旧帐，咱们便一笔勾销。”
　　老丐哼了一声道，“不瞒你说，孙百万这砣狗屎，老子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孙百万想来身价过百万，岂是我这等乞丐，能攀附的。”说罢，毒毒地骂了起来，从孙百万的老娘，到他开门第一代，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