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旅情途》庄雪禅

4、白虎山庄

　　青面人脸色愈加难看，道，“姓孙的，不要作践自己了，就算你将孙百万，骂成狗屎，老子也不会上当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如果你不想死，便告诉裴某，你老婆花小燕现今住在何处？兄弟挂念得很，要去拜会拜会嫂子。”
　　老丐眉头一皱，随后乐了，道，“年轻人取笑老汉了。敝人从小乞食四方，无家无室，何曾娶过老婆？”
　　“少啰嗦，快带我去你家，否则立马教你尝尝苦头。”
　　那老丐兀自争辩，“这公园便是俺的家呀，舍此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家。”
　　话未说话，青面人一只脚踩住他胸脯，渐渐使力。老叫化动弹不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青面人见他不肯求饶，左脚加大沉力，只见老叫化面色发乌，唇边流血，眼球突了出来。
　　两个小叫化，见师傅被人踩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拿起地上的装满塑料瓶的杂物袋，便远远地溜走了。
　　青面人见脚下没了动静，便弯腰摸他鼻息，叹道，“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随后，挟着沈忆，拽步而去，行了数丈后，这才闪入一片阴影里。果然，片刻后，地上那老叫化动弹两下，支撑起来，四下里望望，确信仇家已经离去，这才拾起杂物袋，翻出墙头，一溜烟地奔远了。
　　青面人冷笑两声，悄悄地尾随在后。约莫一炷香功夫，那老叫化气喘吁吁地逃进了白虎山庄。这白虎山庄，北依龙水，南面雨花塘，西望大雁山，东接白虎林，实是个景色清幽，休闲养性之地。山庄内，假山堆叠，绿树成荫，号称世外天堂。据说，庄主是一位隐迹江湖的西域波波族不老玉女，外人皆不知其详。
　　孙百万来到庄前那森严的铁门前，向后望了望，确信无人，这才取出一张磁卡，输入密码，只见正门旁的一个侧门，缓缓打开。他悄悄进入庄内，沿着青石大道，行约数百步，只见前首赫然有座两丈高的巨石，身带藓绿，形如峦峰，中间刻了“白虎山庄”四个黑墨大字。假山四周，喷泉如注，游鱼成群。他绕过那屏峰，来到林荫道旁的一个八角亭前驻足，击掌三下。只见四条大汉，一齐现身，单膝跪在面前。孙百万道，“今晚须加紧防备，以防贼人入庄。”
　　“着。”四人应诺，又悄无声息地隐入树丛后。
　　随后，孙百万步入一条碎石小道，绕过波光粼粼的池塘，在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他刚刚进入院门，廊下一只灵獒已经嗅出主人归来，拖着链子蹿过来，大献殷勤。孙百万拍拍它的头颅，径自步入客厅。
　　这时，屋内灯光亮了起来。一个老仆趿着拖鞋迎出，见了孙百万，欢喜道，“老爷，您可回了。晚间下了雨，我就估摸着老爷要回。”
　　孙百万入了客厅，歪在沙发上，道，“打盆水来，与我洗脚。”那老仆便端来热水，递给他毛巾。又端来瓜片点心等物，放在茶几上。
　　须臾，楼梯声响，从楼上步下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风姿绰约，眉眼含情，端的是个美人。那妇人施施然走近，坐在身旁，用食指点着他脑壳，道，“老东西，你不在丞相园内守职，跑回家作甚，是不是又犯色饥了？”
　　孙百万抓着她手，委屈地道，“娘子，我差点儿见不到你了。你可知，老公今晚碰见谁了。”
　　花小燕笑道，“难道又碰见了女鬼不成？”
　　孙百万道，“那倒不是。今晚看见了一个老相识。我虽然易容改装，还是给他一眼揪出来。他踩住我的胸脯，逼问你的下落，我咬紧牙关，誓死都没有出卖你。你猜这个王八羔子是谁？”
　　花小燕诧道，“有什么人能知晓咱们的身份？难道是那边的族人？”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狗吠，接着咔嚓一声，陷入寂静。
　　孙百万吓了一跳，顾不得穿鞋，奔到门边，只见一只血淋淋的狗头，在桂花树下死不瞑目。狗头之旁，站着个森严的大汉，背负麻袋，手握惊魂刀。
　　孙百万怒道，“狗贼裴石，到底让你找了来！”
　　裴石道，“在下只是想见见嫂子，并无恶意。”
　　就听屋内一个声音道，“他既然执意见我，就让他进来吧。”
　　孙百万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回屋。
　　裴石跟着他，步入客厅，只见一个神态妖娆的少妇，跷着二郎腿，拿眼觑他。
　　裴石道，“你就是花小燕？五年不见，越发认不出了。”
　　花小燕笑道，“裴石，你深更半夜的，找你姑奶奶，有何贵干啊？身上背的，不会是给老娘的见面礼罢。”
　　裴石并不动怒，只从怀内掏出一封牛皮书信，递给花小燕，道，“我家主子，特遣属下，将这封书信，送给妙手夫人。我知道，如今能见到妙手夫人的，非你花姐莫属。还希望花姐代为转交。”
　　花小燕接过书信，只见封皮上，写着一串胡文，边角处还盖着个白驼头印。
　　花小燕见了那信封上的白驼头印，脸色刷地变了，道，“你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顾不得整理衣襟，匆匆忙忙出了后院。不过一盏茶功夫，花小燕赶了回来，身后还带着两名黑衣少女，对裴石道，“夫人有请西域使节。跟我来吧。”
　　裴石跟在她们身后，出了院门，沿着小径，穿过碧波上的竹桥，来到一栋高大的殿宇前。黑漆殿门两侧，站着四个黑衣大汉，每人手中握着一根火把。
　　裴石昂首进入大殿内，只听身后殿门咯咯关上，断了自己的退路。只见大殿两侧，各站着十八名白衣大汉，包头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左手擎火把，右手执黑杖，气氛十分庄严肃穆。
　　对面的紫金椅上，空空无人，座椅旁却有四个黑衣少女，肃然而立。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裴石，你见了我，为何不跪？”那声音，在大殿内震荡不绝，“为何不跪——，为何不跪——”
　　裴石扭头四顾，并没看到说话之人，于是，对着那空椅，道，“小的并没见到夫人，不知向谁人屈膝？”
　　妙手夫人冷哼一声，道，“老冤家的来信，我已看过了。嘿嘿，不知这次，他又瞄上谁了，还好意思要我助他。”
　　“夫人不必误会，我家主子心里只有你一个。这次请夫人出手相助，乃是为吾白驼国生民大计。”
　　“哼，说得倒好听。”
　　“我家主子说了，只要夫人肯妙手相助，便有件极稀罕的礼品奉送。”
　　“哦，你且将那礼物呈上来。”
　　裴石放下麻袋，从怀内掏出一块黑色磁石，吞入口中，咽下肚去。那磁石上系着一根黑线，线端连着一个环扣。裴石捏着环扣，轻轻一拉，将那磁石从体内拉出，只见磁铁上附着个铜钱大的铁盒子。裴石将铁盒打开，取出一个色泽橙澈的戒指，道，“这枚白驼戒指，上测天意，下观人心，乃是无价之宝。敝主人说了，夫人倘若不计前嫌，便以此物相送，聊表谢意。”
　　花小燕接过那琥珀戒指，放入盘子内，让一个黑衣少女，送入屏风后。
　　过了片刻，那苍老的声音道，“这枚戒指，我收下了。你将那物儿放出来，让老身看看罢。”
　　裴石于是打开麻袋，将沈忆倒了出来。
　　沈忆仍然昏迷，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片刻后，那声音又道，“嗯，这幅皮肉，倒是上等的材料，只要用心打磨，必可制成精美绝伦的艺术珍品。”顿了一顿，又道，“带信给你家主子，就说我一切安好，此生不打算回归故土了。祝愿族人们，安居乐业，永无苦难。”
　　“这么说，夫人答应给这位姑娘做‘脱胎换骨’术了。”
　　“老身这一辈子，别无所好，只对改造人体颇有心得，每见良材美玉，便眼发绿光，技痒之至。因此，我决定马上给她脱皮换骨、更新脏器，倒不是为了这个礼物，而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你暂时就住在庄上吧，两日后便可拿货，到时，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你回归故土。”
　　裴石道声“多谢，”躬身退出大殿。
　　裴石走后，那两个黑袍少女抬起沈忆，进入大殿旁边的一个静修室，扭动机关，进入一个暗门，踩着扶梯，来到地下密宫。地宫内，甬道错杂，暗室无数。但她们对这里十分熟悉，因此左转右拐，很快到了指定的手术室。只见室内，一片白色，地上干净得一尘不染。四周的木架上，摆放着许多玻璃器皿，器皿内盛浸着各种人体器官，有头颅、手脚、肝脏、皮肤、骨骼，等等，令人见了，颇觉恐怖。
　　密室的中间，并排放着两张桌子，桌子上方，是环形吊灯。
　　只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将上等的羔羊放到手术台上，你们都出去罢。”
　　黑衣少女，便将她抬上手术台。
　　沈忆的头颅，磕在台面上，疼痛中醒来，四下里一看，吓得面如土色，道，“你们是谁，这是在哪里？快放我出去！”
　　黑衣少女点住她穴道，令她重又躺在台面上。随后，悄然退出，密门自动关上。
　　沈忆全身不能动弹，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声音虽大，可是根本没人理睬。
　　忽然，有个慈祥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乖孩子，莫怕，你只需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醒来后，便会发现，有奇迹诞生。这可是你的造化，等闲之人，就是给我金山银山，老身也不屑给她脱皮换骨的。乖乖的睡吧，三个月后，你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到时谢我也来不及呢。”那声音就像一支催眠曲，让人昏昏然。
　　沈忆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裴石跟着花小燕离开大殿，回到她的家中。这时，红日将升，天色转亮。花小燕便安排裴石在白虎山庄休息不提。当晚，花小燕传达妙手夫人的旨意，让丈夫孙百万去找一家货运公司，以便于长途运输货品。
　　孙百万道，“直接用飞艇空运就可以了，还用得着货车么？”
　　花小燕摇头道，“如空运目标太大，检查又严，那是往死里送，万万不可。”
　　“那要是找货运公司，人家会接这单生意么？”
　　“你当然别说实话，就说是一件古董，多花点龙票是了。”
　　孙百万应诺，换上一身破衣敝履，亲自去联系货运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