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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   悠悠千古谁人知

      唐姬扭捏了好半天,才又说,“只是,我一个寡居的弘农王妃,最多也就只能立一个贞节牌坊,他们也就是礼遇吧……我担心自己未必能帮上你什么忙……我想……我想……我要是怀了你的孩子,事情就不一样了。”

      “啊,这不行吧……”

      “夫君你别着急,听我说。你弟弟年纪尚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子呢,我若怀上个男孩,便是你父皇的嫡长孙,自然是大汉朝在这接下来几年内法理上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按照现在关东联军檄文上的说法,他们要重新拥立你为帝,这个孩子的法统正当性就更高了。”

      “我不是说着些……”

      “夫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说,这个孩子又和你这个被废的皇帝不一样。纵使凉州人和公卿世家与你不死不休,却没有多少人跟这个刚出生孩子有什么仇怨,支持他只会带来拥立之功。这世间最不少的就是聪明人,只要我合理地把握尺度,不让这个孩子过分的露头,我就可以凭此很好地整合并州世家的力量。我算算日子,这两天应该刚好是最容易怀孕的时候,而且这个时候怀上,别人怎么算都是你的遗腹子,要是再晚了就说不清了。”

      “可这样实在是委屈你了……这样的局面下你生子也实在是危险……”

      “没有什么委屈的,也没有什么危险的。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天家聘我做皇后,享受这绫罗绸缎、锦衣玉食,最最重要的就是让我来给你们天家传宗接代,生育皇子的。现在正是你们天家最需要我来诞育一个皇子的时候,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还是太危险了……而且这还是丧期……你以后这名声……”

      “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啊,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外面不是人人都说我是狐狸精么。”
      “那都是坊间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可你要在丧期生子,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坊间?夫君你还不知道么?昨天我都听阳安长公主说了,废你的诏书上写着的罪状就是‘天姿轻佻,威仪不恪,在丧慢惰,衰如故焉;凶德既彰,□□发闻,损辱神器,忝污宗庙’,我听完之后气的浑身发抖,洛阳的宗亲公卿谁不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妻子,那不是我让你不守丧制,还能有谁?可我到现在都是处子之身啊,他们不是纯属胡扯么。”

      “啊?”

      “所以,我觉得阳安长公主有句话说得对,守不守规矩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他们洛阳城里的公卿世家说了算。而且,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被鸩杀了,我想办法为天家留下血脉,难道不是更重要的孝道么?”

      “可这样是少不了旁人的风言风语。”

      “夫君,我都想好了,风言风语算得了什么。而且,这两天,什么阳安长公主、太常马日磾的,一个两个的都来讨好我,你知道是为什么?”

      “为什么?”

      “你弟弟要采选掖庭,他们到我这里说项。因为我现在已经被正式册封为了弘农王妃,又呆在洛阳北宫的芳林园,正经是洛阳汉宫里唯一的女主子,什么掖庭庭令、庭丞的又都没了,这些人觉得采选掖庭的事儿多半要落到我头上,所以都来巴结我。”

      “啊,这不是丧期么,而且我弟弟才多大啊?”

      “就是。原来我合计,这采选掖庭的事儿怎么也得你弟弟到了长安,出了你父皇的丧期才合乎礼制,后来我绞尽脑汁想来想去,记得《后汉书》里好像有一句写伏寿的说什么‘初平元年,从大驾西迁长安,后时入掖庭为贵人’,这不是说明伏寿在迁都之前已经进了你弟弟的掖庭,还被封为贵人了么,换言之,历史上他们就是在今年二月之前采选完掖庭的。如此算来,你弟弟的这次掖庭采取可是连你父皇一年的丧期都没有过。他们还有脸说咱俩不守丧制?咱俩做什么了不守丧制?怎么没人骂你弟弟不守丧制呢?这不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么?我当面就质问了他们,可这些皇亲国戚世家公卿打的旗号就是天家人丁凋零,所以得赶快采选掖庭,也不管什么丧期不丧期的了。这些人国丧都敢给十岁小孩子采选掖庭,我一正经被朝廷册封的弘农王妃给自己夫君添一个遗腹子怎么了?谁爱说说说去说,怎么说也是我占理。”

      “娘子,你也别为了跟他们置气,就做这么危险的事儿……”

      “我也是为了自己啊,夫君,这世道,前路凶险,今日之后,我们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所以,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我是说万一,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留一个孩子傍身,既是你的寄托,我也好过像原来那样戚戚苦苦孤孤单单地过一生,你说不是么?”

      “这么说……到也是……”

      “所以,这娃我是肯定要生的。不过呢,这几天我思来想去,那份诏书好像也是有蹊跷的地方,原来软禁我的时侯,之前身边的宫女说我之前哭的时候老说什么自己是红颜祸水,是自己害了夫君,而你那时候向我喊话的时候又总说,‘这事情与你无关,是我连累了你’。”
      唐姬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什么,接着说,“我曾经问过我身边的宫女,说自己脑子哭糊涂了,记得不得宫变的时候自己在干什么了,那些宫女都说,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宫变之后才选进宫了,听说之前宫里的太监宫女在宫变的时候都死光,尤其好多宫女还是被奸杀的。我生得这么好看,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当时宫变时候肯定没有留在宫中的……”

      “按照史书记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宫变的时候,母后是被卢植救走的,我和我弟弟先被囚禁,后被宦官劫走去了小平津……然后回来的时候我独乘一马,河南中部掾闵贡抱着刘协乘一马……然后我见到董卓就吓哭了,说不出话来?而我弟弟对答如流?”

      “夫君你哪里是那样的人,别的时候我不知道,与你那天诀别的时候我可是在的,你知道自己要被毒杀的时候沉着镇定,还能作辞,喝毒酒的时候还是自己饮下去的,哪里是见了几个兵就吓得说不出话的人?再说了,若是按照史书上说,那可是你英姿飒爽独乘一马,刘协还被闵贡抱着呢,怎么成了你‘天姿轻佻,威仪不恪’?额,我突然有了个想法……其实可能宫变的时候我是一直跟你和你弟弟在一起的,然后一起被卢植救了回来,那天夜里找到两匹马的时候,自然是闵贡抱着刘协,然后你抱着我……结果回来的时候被董卓撞见,他见你抱着我,就说了类似诏书上的那些话,所以你是被气得而不是吓得说不来话……这事情又属实不好解释……然后你就被废了,我自然是会觉得自己是红颜祸水,然后就天天哭……”

      “史书上没有写你在我们身边啊……”

      “可史书也是人写的,写历史的人要找当事人叙述原始材料,有许多事情到了史官开始记录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当事人了,只要这个当事人说得合情合理,甚至都不用合情合理,史官们都会按照当事人说的记录下来,而且堂而皇之称为第一手材料,流传百世。就比如你被鸩杀的过程,是李儒还是李催会把你我的诀别之语记下来?还是他们敢堂而皇之向世人讲是他们无诏鸩杀了弘农王,原来的大汉天子?史官记录这些的时候,李儒和李催很可能已经都被杀了。而且,按照史书上的说法,你弟弟应该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被鸩杀,也不知道我还活着而没有和你一起被鸩杀;若是他当时就知道我还活着,那就会和现在一样早早册封我为弘农王妃了。那么,你我诀别当时的情形,一定是我叙述给你弟弟或者史官的,史官也会完全按照我所说的记录下来。说句不好听,我当时想说什么,后面历史中就会记录什么,留下什么,谁也不可能证实或者证伪。所以,这世间的历史记录,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真相?”

      唐姬顿了顿,“同理,咱俩被宦官挟持的过程也一样。到了史官开始记录的时候,当事人中应该只有我和你弟弟活着。不管怎么说,刘协对我这个嫂子还是敬重有加的,现在已经三四个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弟弟在朝堂表露过‘长嫂如母’的感情。现在看到史书上我是一个贞洁烈妇的形象,这可与废你的诏书大相径庭。我觉得,这很可能你弟弟在对史官叙述中有意为之的结果。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你弟弟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但是你弟弟为了自己登基的合法性,不会说很多对你有利的东西,可我的好形象对整个天家却是有益无害。你弟弟知道你在马上抱着我逃难事情只要说出来有可能让我被世人所非议,所以在他对史官的叙述那段历史的时候,很可能有意忽略我的存在,于是咱们看到的历史记录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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