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春挽》淳于祾湘

11、第11章

　　执手相看忆前事

　　“那就是你救了我。我应该是次日清晨醒过来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发现周围是个棺材，便拼了命打开了棺材盖出来，突然觉得肚子里一阵恶心，吐了一地。出来之后还是一片漆黑，我摸索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过了好一阵子，远远听见有两个人声，‘我看他们就抬着一个叫什么弘农王的棺材进来，没有什么东西’‘要是棺材外面没有，我们就看看棺材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这还是什么王爷呢，啥油水也没有，原来修这个墓的那个老太监，往这个墓里堆了多少宝贝呢’。就在他们讨论的时候，我赶紧摸索着把棺盖轻轻合上，躲到一边的耳房，等他们点着火把进了主墓室，发现什么好东西都没有，准备开棺时，我故意嘘出了一些鬼声，吓得那两个蠢贼落荒而逃，其中一个还踩到我吐得的东西滑了一跤，更是吓得半死。”

　　“那些人也是色厉内荏，也就敢欺负欺负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没见到鬼就怕成这样。”

　　“要说我还得谢谢他们呢，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从这墓里摸索出去呢。我暗中跟着他们的灯光追了过去，发现他们是从一处盗洞钻出去的。我就在那盗洞口等了一阵子，觉得他们不在盗洞口附近了也跟着钻了出去。等出了陵园，我觉得应该安全了，便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那套王服实在是太扎眼了，我撕裂下来几处素色的部分留作以后写字用，剩下的只能就地埋了。没有了外衣了，我只能把里面的衣服弄脏成现在这衣衫褴褛的样子装作乞丐。沿着林荫小路上了大道，大道上车很多，很快就知道了哪边是洛阳方向，我就往洛阳方向去，沿途乞讨要了些吃的。到了洛阳的市集，就听见街面上的都在议论你前一天的事情。”

　　“市井上都怎么说我的？他们是不是都在说我是狐狸精，吸干了你的精血把你害死了？”

　　“额，这不是重点，我是从市集上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感觉跟历史上不太一样，这时候我该已经死了，也没有听说你有追出皇宫这一出。我合计来合计去，想来现在这洛阳城里也只有你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只能设法联系上你……”

　　“哎呀呀，我是问，那些嚼舌根的是不是都在说我是狐狸精？”

　　“额……”

　　“行吧，我知道了，你不肯说那肯定就是了……”

　　“这个……你不是被软禁在汉宫里，怎么知道的？难道你在城里还有眼线？”

　　“我哪有这本事儿。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我醒过来之后，除了暗戳戳地救你，感觉都是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做的。可也不知道我哪里做得跟历史上不一样，反正从你被抬出汉宫的那一天起，就感觉所有的进程跟原来都不一样了。就比如，按照史书上，我似乎应该是董卓死了之后才被封为弘农王妃的，之前先回颍川乡里待了几年的，可是现在莫名其妙地已经被封为弘农王妃了，还被以你弟弟长嫂的名义特诏呆在洛阳北宫。不仅如此，被封了弘农王妃之后，这天下的人呢，似乎都换了一副嘴脸。我在凤栖阁醒过来两三个月，除了你被抬出宫的第二天我父亲来见了我一面，还有给我看病的太医，其他半个皇亲朝臣都没有来见过我。可自从天子的诏书下来，什么侍中刘和、太仆王允、太常马日磾、少府阴修、阳安长公主，林林总总的，都跑来跟我套近乎。市井之人都说我是狐狸精的消息，就是昨天阳安长公主过来跟我说的。”

　　“阳安长公主？”

　　“阳安长公主是孝桓帝，你那个便宜爷爷的大女儿，咱们得称一声大姑姑的。”

　　“原来如此。”

　　“反正真是气死我了。我昨天还以为阳安长公主编个由头唬我呢。夫君你好好看看，我哪一点像狐狸精的了？”唐姬拉起刘辩的双手，凑近了让刘辩瞅。

　　墓室中灯光昏暗，唐姬这凑近了，刘辩才稍稍看清了唐姬的绝世容颜，不由得心中一荡，“你……娘子……我从未见过像娘子这样好看的女子了……”

　　“哎呀呀，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狐狸精？长得好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可那跟是不是狐狸精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不说我是小仙女呢？哼！”唐姬的小嘴气得鼓鼓的。

　　“额……我的娘子是小仙女！娘子你别生气，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刘辩有些青涩地顺着唐姬柔顺的长发揉着她的后背。

　　“我就是在意啦怎么的——我可是流芳千古的贞节烈女，现在被人说成是狐狸精，心里面能好受——真是越活越回旋，白回来一趟，到头来还给自己抹黑了。”

　　“哪里了，娘子你不是把我救活了么。”

　　“也是，”虽然是同龄，唐姬身材娇小，而刘辩随他母亲何皇后，虽然尚未长成，可身量已经颇高。刘辩一手揉着唐姬的后背，唐姬顺势就把耳朵贴在刘辩的胸前，把自己投到刘辩的怀里，开心地说，“我的夫君被我救活了！我终于不用做寡妇啦！”

　　刘辩从未与年轻女子有如此的肌肤之亲，还是如此的天仙之姿，心里面自然是砰砰直跳，轻轻抱着唐姬，半晌才说，“我想去找你，可你在汉宫里。市井都在传你执意要给我守陵，我觉得还是在陵园见到你的机会大，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从原路回到了这陵园里等着。这么大陵园，树木又多，一共就六个守卫，藏个人根本发现不了。等第三天下午，就见到你们的车队过来了。有个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你一直在车里估计也看不见，我在这陵园高处却看得清楚，你们的车队后面一直有两个骑兵远远的盯着。”

　　“啊，还有这样的事儿！我真是不知道还有人跟着我。”

　　“估计是董卓那边派来的吧。你们的车队进了陵园，我就一直藏在你们附近，你和那几个守卫的争吵的话我也都听见了。娘子，真是为难你了。”

　　“那天真是气死我了，我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出宫探陵，来之前已经打定决心要打开墓门进来里看看你，不然都过去三天了，你即便真被我救活了我不再送吃喝给你，你也要被活活饿死了。可是面对那些不要脸的家伙，我真的是很绝望啊，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回洛阳汉宫的路上，一直就在车厢里面偷偷的哭，还不敢出声让外面的人听见，真是哀莫大于心死。直到夫子庙的小道童给我卖道符，其间隐隐夹了东西，我才感觉我又活了过来。”

　　“娘子，我亏欠你的太多了。听了你们的对话，我知道你三日后还要再过来，又执意要进墓，我就觉得我们在墓中相见可能是最为稳妥。我急忙咬破指尖在一小条绢帛上写了我们那段诀别的话来做为信物，再写上让你下次来我们墓中见的意思。可是，我只敢远远地尾随在那两个盯梢的骑兵之后跟着你们。而且，你身边的侍从太多，我实在不知道如何不被觉察地递消息给你，直到你们进了老子庙，我才敢越过那两个守在老子庙外面的骑兵，也跟着你们进而老子庙。结果我刚一进老子庙，就有一个八九岁的小道童喊我师兄，说你怎么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都两年没见了你去哪里了。我一怔，小道童说，‘师兄你都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史南黄啊！我们都是史道长的徒弟，一起在这儿长大，我小时候就属你待我最好。’这时我才知道我小时候就是在那个老子庙里面长大的。”

　　“是了，我那天回去之后看到符纸里面夹着的带着血字的布条，也奇怪为什么老子庙里的小道童会帮你递消息，直到昨天，阳安长公主跟我说，在你出生之前，你父皇有过好几个子嗣，都莫名其妙的死了，传说是宋皇后暗中下药给害死的。所以，你一出生，母后担心你也被害，就你把你送到了那个邙山老子庙，交给住持史道长来养了。”

　　“原来是这样。师弟史南黄年纪小，看样子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说我待他最好，自然是个可信之人，我就让他以卖符为名给你传递消息。因为我担心在那个夫子庙生活那么久，肯定有不少人认识我，也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不敢久待，我就让史南黄戌初到老子庙附近的一家食铺找我。等戌初见到小师弟，他说他已经把信送给你了，我问了问他现在老子庙的情况，以及以后在那个食铺再相见的时间。我那小师弟又给了我一些五铢钱，让我这几天不用讨饭挖野菜就能有吃的。昨天晚上我就潜回了这个陵园，早晨见那六个新守卫都去墓园门口迎你，我就从那个盗洞重新进入这个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