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七世 金丝雀3 ...
-
柏江回到渔夫家,渔夫敛了一大盆脏衣服,见到他就招呼他把脏衣服脱下来。
“来来来大兄弟,脏衣服给我。”
柏江不好意思:“我的自己随便搓搓就好了,省下这份钱吧。”
“嗨,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照顾那洗衣丑西施的生意。”
“洗衣……丑西施?”柏江好奇。
“对啊,后院儿里洗衣服呢。几个月前来的,靠给人洗衣为生,其实看着根本不像个做这活计的,一双小手白白嫩嫩的,一开始大家都不愿意用她,你也知道,这边没太富裕的人家,看那样子会不会洗都难说。”
“那姑娘就收很少很少的钱,甚至给吃顿饭都行,”渔夫摇摇头,“大家看她可怜,就让她帮着洗洗衣服什么的。”
柏江对陌生人的事提不起什么兴致,又不好打断渔夫,便拿了些渔夫的烟叶自己卷来抽。
“……一开始那姑娘可是真笨手笨脚啊,我们这基本上都是些粗布的衣裳被子,她一件衣裳能洗一个钟头,一点一点搓,干净是干净,就是一天也洗没几件,赚不了几个钱。”
“没几天,一双好好的手就没法儿看了,又红又肿又开裂,啧啧,真白瞎了……”
“听起来,从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柏江淡淡的接话,吐掉嘴里的烟丝。
“街坊都这么说,那脸蛋儿,那身段儿,没得挑,说不定是个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者小情儿呢!”
“那怎么叫丑西施呢?长得不错,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洗衣维生吧。”虽然对渔夫口中的“没得挑”的标准将信将疑,柏江还是生出了些好奇。
渔夫见总算勾起了他的好奇,不免有些得意道:“丑西施丑西施,那姑娘的样貌身材确实极品,说是西施都不为过。”
“丑嘛,主要是因为破了相。”
柏江缓缓抬起头。
“不知道,也没人问,问了人家也不说,脸上那么长一个伤疤,乍看怪瘆人的,看多了倒是……哎你干嘛去……”
到后院不过十几米的路,柏江却像是走了十几年一样,纠结又漫长。
他怕不是她,更怕那就是她。
后院里,一个细瘦的身影背对着他,单薄衣衫下,脊柱瘦得显眼。她正吭哧吭哧的洗着衣服,左手边是一大盆洗好还没晾的,右手边的地上,还有一堆小山似的脏衣服。
大概洗累了,她直了直腰,听到后面脚步声,还以为是渔夫来了。
她赶紧拿起一件脏衣服浸入冰冷水中,一边搓洗一边说道:“大哥你别着急,我现在洗衣服快多了,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我……”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围拢过来。
栗弯弯嘴唇颤抖,他没死!
只兴奋了短短一瞬,她就恨不得自己马上原地消失!
“弯弯……”柏江的声音哽咽,似乎是用尽力气才叫出她的名字。
哪怕是被亲信背叛一枪击落汪洋大海,他恨,却也不觉得多痛。
可就看见他捧在心尖儿上的小金丝雀怕被雇主催促而慌张的解释,看她深秋时节泡在冷水里洗衣服,看她一双软白细腻的小手冻得萝卜一样红肿,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裂口时,他觉得心里疼,疼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栗弯弯怔楞了好一阵子,直到柏江把她转过来抵住她的额头。
“弯弯……你……”
柏江问不下去了。
只牢牢的抱着她。
栗弯弯慢慢从震惊中平复下来,开始死命的推开他。
柏江死死的抱住,像丢了的魂儿终于找齐了。
“啪!”一声脆响,柏江的脸歪到一边。
惊呆出神片刻,栗弯弯挣开他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口,她脚步一顿,看着还楞在原地的柏江,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纽扣。
自衣服最里层的暗兜里掏出一本小折子来。
“对不起,当时滚得匆忙,这个忘了还你。”
“其实卖身的脏钱,我也不稀罕。”
“等我自己攒够一张车票,会滚的远远的。”
栗弯弯眉目间透着倔强,那个低眉顺眼、温柔顺从的小金丝雀,似乎在他叫她滚的时候,就滚的远远的再不会回来了。
她丢过来的小折子掉在地上摊开来。
追着柏江过来的渔夫看了个满眼,二人没头没尾的几句话他是听不懂,见丑西施丢了个存折过去,一时好奇凑上去看。
我了个乖乖!
上面那数字,比报纸上印的电话号码都长!
“我说丑……不是,妹子啊!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多钱能把这一片海域的鱼虾蟹都买下来了呢!”
何苦做这差事!
“呵,”栗弯弯摇头笑笑,脸上那伤疤被拉扯着一起弯折。
“这钱,我用着,也嫌脏。”
“替我还给他。”
说完就要走。
“那你……那你衣服还没洗完呢……”渔夫急中生智,直觉告诉他一定得把这姑娘先留下。
弯弯一下子没了脾气,没应,但也没回绝,一双桃花眼冷漠的看着柏江。
柏江脸上一个通红的指印,眼睛红红的看着弯弯,情绪复杂。
他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存折捏在手心里,“我可以先收着,但你的活儿还没干完,钱也还没拿到。”
“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出去。”
栗弯弯没说话,算是默许。
毕竟那么一大堆衣服,累死累活洗了半天,晚饭都还没着落,她现在是真没那魄力扭头就走。
柏江向外走,与她擦肩而过时停下脚步,但十分克制,没再不管不顾的抱她。
近距离看栗弯弯,他才知道对一个人的念想可以深刻到怎样的程度。
她的眼下多了隐隐乌青,从前明亮不染杂质的眼睛里遍布红血丝,皮肤依然白皙,却少了红润,蛋白似的肌肤也在秋风的侵袭下变得干燥。
她曾经的每一寸肌肤纹理,似乎都深深印刻在柏江的心里,那些肉眼可辨的细纹像是藤蔓一样爬满了他的心上,绵绵密密闷得他快要窒息。
更不用说那条蜿蜒在她脸上的伤疤。
柏江有许多许多话都堵在嗓子眼里,低头说了句“保重”,就走了出去。
栗弯弯还是定期来渔夫家里洗衣服,每次她来,柏江都不在,渔夫会烧好热水给她兑着洗衣服,报酬都按栗弯弯出的价钱给,从来都爽快。
栗弯弯知道,这都是那人的意思。
-
“弯弯姑娘,今天我出海打到一条大青斑!这样,你今天就留下来吃饭吧,海鲜不能隔夜,我自己也吃不完,别担心,洗衣工钱我照给你。”
弯弯人穷志短,能省顿饭钱,也是极好的。
柏江……有了自己给的那一大笔钱,应该是走了吧。
栗弯弯洗好衣服时,渔夫的清蒸大青斑也泼油上桌了,还有几个菜,荤素搭配。弯弯挺高兴,貌似这渔夫跟自己口味挺像,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
“弯弯。”身后的男声让她全身绷紧。
“别走。”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
“一起吃顿饭,不行么?”
弯弯抬起的身子重新坐回去。
火车票她攒够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了。
柏江在她对面坐下来的瞬间,弯弯眼眶就红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们这样四目相对吃过不知多少次饭,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死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一个落魄,一个毁容,寄人篱下,共用晚餐。
柏江将她脸上表情波动看的清明,喉头酸涩。
渔夫直觉认为自己已经被这气氛排斥在外,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去补渔网了。
“弯弯,生日快乐。”柏江闷声开口。
栗弯弯呆住了,她自己都忘了。
“对不起,我欠你的。”柏江将手中满杯白酒一饮而尽。
“我那天,是被你要走气着了。”
“你要走,比你给我下毒,更让我生气。”
“你说不要我推开你,我照做了,可是弯弯,你怎么能狠心推开我?”
栗弯弯咬着嘴唇忍着泪。
“你顾忌秦子霏对不对?”
听到这名字,栗弯弯的眼泪噼里啪啦砸下来。
柏江拿出手帕隔着桌子递给她,栗弯弯闻到手帕上的熟悉气息,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我说了太多气话,弯弯,我跟她只是母亲指腹为婚,那还是在襁褓里,后来我根本没见过她。”
栗弯弯闻言呆住。
“但是我真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倔,因为我一句气话,就……就这么伤害自己……”
他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绕到自己身边,他侧身抱住她,头放在她的肩上。
“我不介意,你变什么样子,我都不介意。”
“你存折里的钱,我拿去做了不少事,信我,我的东西,都会拿回来。”
“弯弯,你根本不爱钱,对不对?”
柏江看到存折里的余额,只有存款记录,却没有取款记录,心里就全明白了。
不怪她有了那么多,却还是要走。
因为能留住她的,从来就只有自己的爱。
可她问他的时候,他又说了什么?
抱了许久,直到栗弯弯肚子里的咕噜声打破了沉寂。
“先吃饭吧,快凉了。”柏江夹起一大块鱼肉递到弯弯嘴边。
她犹豫了一下,张口吃掉。
刚嚼一下,就硌得轻呼,把嘴里东西吐出来。
竟然……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戒!
作者有话要说: 渔夫一边补渔网一边怨念的逼逼:我捕的鱼,我做的饭,你俩跟那儿儿女情长,我只能遁了……不开森!
栗弯弯:看人家在那里抱抱说骚话会长针眼的你知不道?
柏江:电灯泡请自动退散,要是你乖,给你买条gai~
渔夫:小两口子一个比一个狠,作者亲妈也跟着浪,我这么推波助澜的重要角色竟然不配有姓名?!
没一个好人,呵~t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