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84、第 84 章

　　晓星尘再次清醒的时候，还是停留昏迷时的街道旁。
　　天光大朗。小商小贩们正热闹地吆喝着，人群熙熙攘攘。
　　晓星尘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这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他第一反应是直奔金陵台找师兄，飘了几步，晓星尘突然想起昨夜的屠杀。心有余悸，但是他灵光一闪，改变方向，向那处王宅赶去。
　　没多久，王宅现于眼前，宅子前面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宅子门口有身着金星雪浪袍的修士把守。晓星尘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睡很久。他在人群中逗留了一会儿，听到人们三言两语的说着“太可怕啦”，“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东瀛人不得好死”......
　　晓星尘心道，看来屠杀已经在这兰陵城百姓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他本欲在多探听一些事情，却发现这些人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话，并未提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论是找师兄，还是探究王宅被屠一事，都必须先回金陵台。而且晓星尘相信，面对此等冤屈，师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回到金陵台之后，晓星尘先去了师兄住处，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晓星尘想到金氏向师兄保证会尽快给他换住处，难道是搬走了？
　　晓星尘又去到薛间姑娘住着的小院子。虽然是鬼体，但晓星尘还保留着做人时基本的礼仪，并没有擅自闯入，而是在院子门口张望。没有人在家。
　　本来准备在这里等待，但是晓星尘被不远处一处大殿外人头攒动的景象所吸引。反正房子跑不了，不如去看看。
　　不必受金氏守卫和层叠的人群困扰，晓星尘直接进入了店内，倒是有意外惊喜。师兄在，薛间姑娘在，不仅如此，连金光善，金夫人，还有那位鬼道宗师金崎步也在。
　　殿内仿佛按照中原人和东瀛人分成了两派，各有二三十人，泾渭分明，双方剑拔弩张。大殿中央则跪着一个双手被反绑的东瀛修士，只见他面色惊怒，用东瀛语不断地对金崎步说着什么。
　　“他一直在喊冤枉。”
　　晓星尘飘到师兄身旁时，师兄身边的司徒堂正悄悄地给他翻译着。
　　中原人这一侧，金光善身边还有四个穿着一样的深色修士服的成年男子，一个个面露怒色。为首的人斩钉截铁地指着跪地的东瀛人说：“就是他！那群人里肯定有他！”
　　金光善一脸为难，说话却有条不紊，先是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金崎步，才对这名男子说：“王宗主，我自然是愿意为你做主的，但是仅凭你一人的指证，实在是不足以让人信服呀。”

　　这位王宗主多半就是被屠的王氏的家主。跪在地上的东瀛男子看模样还是个少年，多半就是嫌疑人了。
　　“夜猎中我与这东瀛人有了几句口角，他当时说要报复我，没想到他竟然屠我满门......”
　　“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东瀛人那边有一个小男孩儿操着不太标准的汉语说，“什么满门，你全家不是还有活口吗？齐齐整整你兄弟四人，还有家里的两个男孩，不都活活得好好的嘛。”
　　“你什么意思？敢情你没杀光我王氏还是手下留情？”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另一个小女孩儿中文更好，接道，“只是说你们这也太巧了点，而且你们不在家，缘何知道是我师兄杀的人？你若是在家，怎么活下来的刚巧是你们这几个男丁？”

　　王宗主被这两个孩子气得脸憋得通红，却是先瞅了瞅金光善和金夫人，似是不敢乱说话，
　　踌躇了一下，才一甩袖子，语气更加咄咄逼人，说：“那自然是你们用了某些东瀛邪术控制了我们。
　　刚才开口的东瀛小女孩说：“你编得也太慢了吧。”
　　东瀛那边态度虽差，却也点醒了晓星尘。昨夜那群人在那王宅确乎是没有留下活口的样子，那么眼前这几个人又是从何看见行凶者面容呢？晓星尘从头到尾一直在那里都未得见杀手的真容。
　　但是其他的中原人哪有这么好脾气。屠门惨案，人证有这么多，大家本来就义愤填膺，而对方不但不严惩凶手以示歉意，竟然还再三口出恶言，是可忍熟不可忍！
　　当下便有几个中原修士比那王氏几兄弟还要激动。
　　金崎步此时开口了：“王宗主的损失，我等深表同情，但是这断案讲求个不枉不纵，仅凭这位尊主一个人颠三倒四的证词，还恕我金崎步难以认同。”

　　“哎呀，这可难办了......”金光善摇了摇头，看起来左右为难。
　　金崎步难得正眼看了他一下，厌恶表现得颇为明显。
　　金夫人在一旁笑了笑，把话头接过来，说：“大家两边都先冷静一下，王宗主痛失至亲，想要手刃仇人，再正常不过，但是，金崎步师叔说不枉不纵也是事实，毕竟王宗主也不想杀错了人，让真凶逍遥法外吧？”
　　这王宗主十分给金夫人面子，听她这么一说，后退一步回到人群之中，说：“只要金少主和金夫人给主持公道，我王能便都听你们安排。”
　　中原修士连连点头，大赞王宗主明事理，做到这步当真仁至义尽。
　　师兄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在人群中倒显得沉默了。

　　“我金氏将派修士彻查此案。”金夫人说得不偏不倚。本来这事儿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突然有金氏弟子冲进殿中，高喊：“在东瀛弟子的房中发现了夜行衣，上面还有血迹！”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原人这边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眼看就要拔刀相向。而东瀛那边也不示弱，几个会说中文的子弟说着“栽赃陷害”，“串通一气”。
　　金崎步大喝一声：“肃静！”
　　奈和中原人没人听他的，东瀛子弟也群情激愤，大有若中原修士敢动手，便决一死战的气势。
　　金光善和金夫人也试图劝说，却显得独木难支。

　　看着中原修士一哄而上的场面，晓星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只凭房间里搜出血衣这件事，缘何能断定跪在地上的少年就是凶手？事情太过蹊跷，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查证，但是众人的愤怒之下，却容不下不同的声音了。
　　情势正在失控。
　　就如同.....兴许是跪在地上的少年年纪与，与薛洋相仿，晓星尘禁不住想起当初带薛洋回金陵台的时候。明明想要带他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但是事情之后的走向却急转直下，再也容不得他晓星尘置喙了。
　　此时，晓星尘有心劝说，却实在无能为力。他看向师兄，师兄依旧是中原这边难得冷静的人，他看着眼前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微微蹙眉。

　　而东瀛阵营中，看上去最冷静的，便是一身绛红色和服的薛间姑娘了。她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神中却多了一点不屑，冷冷地看着抽刀指责的中原修士。
　　延灵看着薛间姑娘，表情带着关切。薛间看向延灵，面上的冷意稍散，却很快便把视线转移开去。

　　殿内已是剑拔弩张，外面却突然喧哗起来。突然冲进来的一名金家修士带来的消息却好似往油锅里加水。
　　修士高喊一声：“少主！夫人！兰陵七大世家联合进谏，声援王氏，说今天一定要给王氏一个说法，不战不休！”
　　从大门向外看去，能看到穿着杂色衣服的一众修士像人墙一般向此处压来，手中的刀明晃晃的，挡开了面前试图拦截的金家修士，眼看就要冲到殿内了。
　　听到有人来撑腰，王氏兄弟几人还有中原修士中比较年轻的人宝剑终于出鞘。
　　讨伐声势浩大，而被围在这里的东瀛修士，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太荒唐了！难道不还是在查案阶段吗？为什么这些人......师兄，师兄会阻拦的！
　　晓星尘毫不怀疑。
　　只见延灵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日枢上。
　　延灵的动作在举剑的中原修士丝毫不起眼。晓星尘却知道，师兄一定会阻止这荒诞的讨伐。以师兄的能力，控制住现场的所有人不在话下，困难之处可能在于之后如何向众人解释吧。
　　注意到延灵的动作的，除了晓星尘，还有金氏夫妇二人。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并未多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晓星尘已经倒数等师兄出手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先出手了。
　　寒光一闪，血水喷射，头颅落地。
　　原本跪在中央的那个东瀛子弟连尖叫都没有来得及。
　　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偏倒在一边。
　　头颅上在地上滚了几下，双眼怒睁，表情似是还在控诉。
　　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去。连刚刚冲进来的兰陵七家的联盟都受这诡异的氛围影响，停了动作。
　　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受东瀛子弟敬重的金崎步。
　　这下子，连一向看起来运筹帷幄的师兄和习惯性冷脸的薛间姑娘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嫌犯死了。抽刀的修士没话说了。趁势而来的七家修士似乎未能尽兴，但是人家王家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只能悻悻离去。
　　王家宗主看着金光善的脸色。
　　金光善只是苦笑说了一句：“哎呀，这事情......”
　　与中原的安静形成对比的是东瀛子弟一边。
　　之前屡屡发言的小姑娘跪在无头尸体前嚎啕大哭。她先是用东瀛语咒骂中原这边，突然调转方向，看着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这名东瀛少年的金崎步，目光凶恶，用日语质问。
　　不知她说了句什么，东瀛人之中有一半的人也燃起了对金崎步的怒火。
　　剩下的一半沉默着，也不离开。薛间恢复了冷脸，和延灵目光交汇了一次，却又很快转开了。

　　倒是金光善极为热情，急忙差遣手下的修士，让他们护送金叔父回住所。看到这一幕，东瀛子弟更加愤怒，其中一人竟然用手中法器投掷，重重砸了金崎步的肩膀一下。
　　金崎步身旁的弟子大怒，奉命护送他的金氏修士颇为冷淡，却还是将剑调转指向愤怒的东瀛子弟。
　　“退下！”金崎步大喝一声，却是冲着金家修士。修士们看向金光善，直到他缓缓点头，才收刀撤离。
　　金崎步又扫了愤怒的东瀛弟子一眼，倒是没人敢再作声，但是一张张愤怒的脸仿佛随时想将金崎步生吞活剥。
　　金崎步似是不为所动，在弟子的护送下先行离开了大殿。

　　晓星尘头脑懵懵的。怎么转瞬间就天翻地覆了？他严重怀疑只剩下识魂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明明是活过一辈子，死过一次的人，他现在却觉得自己更看不懂这世间的事儿了。
　　不论有多少困扰，不甘，主角都一个个离开了，剩下的人也只能散去。
　　薛间姑娘步出大殿，延灵便跟了上去，拐到人少一些的地方才叫住她。
　　薛间姑娘停住脚步，看向延灵，等他开口。
　　“节哀。”延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和他们也都不熟，缘和要我节哀？”
　　晓星尘无语了。这位姑娘脑回路堪称清奇。
　　延灵倒是毫不意外，连沉默都不显尴尬。晓星尘突然想，难道这是就是所谓的般配？

　　延灵其实有千言万语，却怕说错话。
　　倒是薛间先开口了：“你看懂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延灵说：“若薛间姑娘说的是我所想的，那么延灵应该也看懂了一二。”
　　薛间点了点头。又是短暂的沉默。
　　看懂什么？能不能说明白点？面对这二人的心有灵犀，晓星尘作为旁观者，有些着急。
　　若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就好了。现实中这自然不可能。
　　薛间说：“我今天有点累了，你不要跟着我。”
　　延灵点了点头，说：“那你好好休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会在你宅子附近守着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薛间定定看了延灵几秒，然后轻轻点头，便离开了。

　　之后一个月时间，延灵每天晚上都是在一棵参天古木上过夜的。从这棵树上刚好能看到薛间的小院子，能看到里面的灯火是亮是熄，以及周遭的环境和来往的人。
　　金陵台最近的守卫更加森严，而且主要是针对东瀛修士居住的区域的。每天晚上都有穿着金星雪浪袍的修士在薛间的院子外逛好几次。

　　晚上，晓星尘就和师兄一起上树。白天便和师兄回住处补眠。
　　延灵确实搬入了新家。
　　兰陵金氏很多建筑是可以模仿异域建筑样式去建造的。在金氏逛一逛，就像是逛了一个小型的建筑博览会一般。
　　延灵住的这个院子就比较奇特。进院的门廊是拱形的，拱形的内侧被漆成了一种罕见的蓝绿色，上面还有金色的钩花。
　　金光善曾在延灵入住后来拜访了一次。他介绍说，这个院子的风格是西域一个小国的。
　　延灵自然要对住处称赞一二。
　　金光善从善如流，大力宣传自家修士的居住环境。他说，像这个颜色的染料，十分罕见，那个小国独有。他们对这颜色的秘密守得很紧，绝不透露。而且这染料调制出以后，若是不马上上墙，便会变得暗淡，所以这个庭院是金氏专门从西域请来工匠来装修的。
　　晓星尘心道，看来这金氏为了留住师兄真是下了血本。虽然晓星尘对金氏的种种行事方式不敢苟同，上一世也并未投靠任何世家，为的就是行事能遵从本心。但是面对金氏的尽心尽力，再加上已经拜入金氏门下，师兄或多或少都要承他们的情。

　　除了睡觉，守夜，晓星尘也偶尔自己逛逛金陵台。晓星尘听金氏子弟聊天，了解到了不少事情。金崎步一声花了三十年促成了东瀛与中原鬼道术法交流的盛景，在那日大殿斩杀之后毁了一多半。原本他在东瀛人之中威望很高，也是金光善的父亲死后金氏的一把手。然而之前因为东瀛女婿、鬼道宗师的身份，得罪了不少中原人，现在又得罪了东瀛大半个修道圈子，元气大伤。
　　这段时间，相当一部分的东瀛子弟都被家族召回，陆续收拾东西离开金陵台了。在兰陵的东瀛学子有百余人，那天在殿中的几十人都是东瀛较有地位的家族中的直系子弟。但是最近东瀛子弟成批回国，余下的总共也就二三十人了。

　　晓星尘都听说的事情，延灵自然早有察觉。数日之后，薛间姑娘推开小院的门，延灵正等在门口。
　　“早，”延灵举了举手里的糕点，“不知姑娘今日心情可好？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不知今日是否适宜拜访？”
　　晓星尘在旁边打了个寒战。其实，这句话由师兄说出来，确实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丝毫不猥琐。晓星尘一向喜欢师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恶寒的感觉。
　　晓星尘很快就明白了这种感觉的源头是什么。
　　只见薛间姑娘看着延灵，冷意散去不少，眼底竟然能看到一点点的柔情，她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转瞬既逝，但是说话的语气确乎是轻松愉悦的：“今天心情不错，”顿了顿，她又说，“你其实早就该来了。”
　　晓星尘自己默默品尝孤独。

　　那之后，师兄便又天天来找薛间姑娘。两个人或是去妖鬼器具店看书，或是一起吃饭，或是在这小院子里弄弄花草。
　　薛间学业未完成，并不准备回东瀛。延灵既欣慰，又不掩饰担心。
　　“现在中原对东瀛鬼道的态度......并不友好。”延灵说。
　　“我又不会久住，完成学业就回去。”
　　“会想家吗？家人会担心你吧。”
　　薛间想了想，说：“薛间氏，和你想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说说看。”延灵兴致盎然。
　　薛间似乎有些苦恼，思索了一下，说：“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可以一同去拜访，去了便知。”
　　延灵弯眼一笑，郑重地说：“好。”
　　兰陵城不过平静了几日。没过几天，又开始张灯结彩，游人如织。七夕佳节即将到来。
　　延灵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琢磨要约薛间姑娘去哪里玩，金如己姑娘却先登门拜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