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73、第 73 章

　　义庄内是刻意屏息的那种沉寂。
　　薛洋在地上画好阵法，独坐其中，面前是一截黑色的木头和捆成人型的一株枯草。其实，但凡是对鬼道有一点常识的人就知道，阵法若是成功启动，必然有暗光流转，绝非是此刻这幅毫无反应的样子。
　　薛洋自然也是熟悉鬼道的人。但是此刻的他，偏偏像是忘记了所有的常识，只是闭眼凝神等待。
　　浓雾弥漫，外边冤魂哀嚎阵阵。
　　许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一脸阴霾在房间内踱了几步，然后一脚踹飞了屋子中央的桌子，直接将桌子踹成了一堆碎裂的木板。

　　一直等在一旁的巫乡笼夜被这声音吓得肩膀一抽。他看着走到院子中央的薛洋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见他毫无反应，才走到阵法那里抱起那块黑木头和人型的枯草，然后犹犹豫豫的走到门边，对薛洋说：“我早就告诉你，不行的。你的寄魂木还有还魂草，是被用过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生怕惹怒薛洋似的，见薛洋没反应，才提高了一点声音说，“更何况他都魂都散了这么久了，就算找到了新的寄魂木和还魂草也不一定能......”
　　“滚。”薛洋说。
　　巫乡笼夜的脸垮了下来。
　　虽然对薛洋这样的反应不能说是没有预料到，但是大老远来帮他还被这么骂，巫乡笼夜心里也有点难受。
　　出乎意料的，说完这个字后，薛洋像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看得出连背部的肌肉都有放松一些。过了一会儿，薛洋温和了语气，开口说：“你走吧。”

　　不知为什么，薛洋的“你走吧”这三个字，那种淡淡的感觉，竟然让巫乡笼夜想起了之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道人，晓星尘。
　　也正是此时躺在屋内的棺材里、仅仅是一具尸体的那个人。
　　那个让薛洋成为这副模样的根源。

　　巫乡是阴阳师，见惯了生生死死，见人的尸体和魂魄甚至比他见过的活人还多。
　　他对生死的感情比常人可能淡漠一些，但并非是没有感情。看到薛洋这副样子，他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对着薛洋行了一个中原的抱手礼，然后说：“我帮你继续找东西吧，你保重。”说完便兀自离开了。

　　巫乡走后，义城便只剩下薛洋一个活人了。
　　他褪去了所有的强硬，所有的暴戾，呆呆的在院子里，略显茫然。
　　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了，彻彻底底脱离他的掌控了。
　　本以为只要把晓星尘做成凶尸，他便要生生世世与自己在一起，再也不能违抗自己的命令，谁知他竟然自散魂魄。
　　本以为可以去阴间寻求找全魂魄的方法，但谁知道曾经试过的法子却变成一条死路。
　　薛洋记得巫乡曾经说过，那黑木和人形的草本有收集残魂，养魂魄的功效。可是过去的几个月内，他遍寻不得。甚至以金光瑶的财力，以巫乡家在东瀛的势力都找不到。

　　金光瑶曾经带给薛洋一条消息，是他从金氏的藏书中读到过的：传说中，延灵道人的两把宝剑，日枢和月棂，乃是太阳和月亮上掉下的石头。若能驱动两把宝剑的能力，便可有逆天改命，起死回生。
　　虽说那种古书的记载多多少少喜欢夸张，但是薛洋不能放弃任何的希望。
　　薛洋曾经询问过蓝秀。毕竟他和延灵曾有交集。但是他得到的，只是蓝秀的冷言冷语。
　　“就算这两把宝剑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那这世间现存的人，只怕都不得其法，”蓝秀略带恶意，一字一句地击碎薛洋的希望，“怎么说呢…当年延灵用日枢的时候，这宝剑通体流光，没有一时一刻黯淡下去。你若是不能够将其使用到那种程度，就不要妄想的能同时使用这两把宝剑的能量了。”
　　薛洋立在一旁，垂眸看着自己带着的两把剑。
　　蓝秀看着薛洋这副蔫蔫的样子，幸灾乐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酒，说：“退一万步说，如果这两把宝剑真有那种功效，我又知道怎么用的话，还用等到现在嘛？早就把你们两个的剑抢过来了。只怕就算是延灵来，也没办法同时驱动这两把剑了......话说当年他没准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把月棂留给他那个师弟晓星尘的吧......”蓝秀皱眉，声音渐小，随即嗤笑一声，继续喝酒。

　　蓝秀知道晓星尘是延灵的师弟，却不知薛洋和延灵可能有渊源。以蓝秀提起延灵时像是要将他剥皮拆骨的样子，薛洋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一日，薛洋尝试使用那已经被用过的黑木和枯草失败后，他不做二想，给义城下了结界，随即启程，向抱山散人所居的山进发。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如何驱动这两把宝剑，非抱山散人不可。

　　日夜兼程，不多时便来到山脚下。之前来此明明进出无阻，这次却在山口就被拦了下来。
　　薛洋憋了几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迸发了出来。他拔出降灾，对着结界开始攻击。薛洋第一招便使出全力，击在结界上的瞬间，像是有一阵罡风从山脚一直向上，所过之处，草木沙沙，连山石都微微颤抖。但是结界反噬力大，一招之后，薛洋便吐出一口鲜血。
　　他捂着心口，甩出一道符纸，符纸攀附在结界上之后炸开，制造新一波的震动，薛洋也有时间后撤，躲过冲击。
　　以薛洋之力，结界并未有破裂迹象，但是震动持续不断。而且，由于结界覆盖了整座山，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山脚可直达山顶。

　　抱山散人本来正在山腰处传道授业，却突然被接连不断的动静激得皱了皱眉。学生们捂着耳朵，看着抱山，想躲也不是，但是明显这课也没办法继续上下去了，只能睁大眼睛询问抱山散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按理说，攻击结界，一般人两三下之后就要七窍流血了，偏偏这人连续击了十几下，竟然都还没有要停歇。抱山散人凝神一探，随即低语：“是他......”只示意让学生们在远处不要动，自己下山去会一会这闯山之人。

　　薛洋抹了一把鼻孔里流出的血，正要再次进攻，一道身长玉立的白色q身影出现在眼前。竟然真的是抱山散人。
　　薛洋曾和抱山散人面对面交锋过。
　　虽然深知自己不是抱山散人的对手，此时薛洋表现得也丝毫不畏惧。
　　但是，比起平时的桀骜不驯，他还是不自觉地收敛了语气，甚至带有一丝谦卑：“我是为了你的徒弟晓星尘而来......”
　　“他阳寿已尽，你不必再执着了。”抱山散人打断他。抱山散人功力深不可测，若她想洞见天机，怕是也自有其招数。
　　薛洋眼眶发红，压抑着心中不满的情绪，说：“我想救他。”
　　抱山散人面容清冷，丝毫没有她面对晓星尘时那副温柔的模样，仿佛一尊六亲不认的雕像一样，说：“我说了不必执着，他此生若下山，注定活不到而立之年。你也放弃吧，你与他此生缘已尽，到死都见不到他的。”

　　抱山散人说的每个字都像刀子，狠狠挖着薛洋的心。他脑仁一阵阵刺痛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意，说：“你徒弟，是被我害死的......你这么冷漠真的没关系吗？如果你不能救他，那今天你就在这儿杀了我！”
　　抱山散人依旧不为所动，说：“他命如此。我也不杀你。你若太过执着于此事，命也不会很长的。”
　　薛洋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话，最后把手伸向剑柄。只听“咣”一声，抱山散人还当他不自量力到要拔剑挑战，却只见薛洋双膝跪地，呈上两把宝剑。
　　抱山散人难得面色微变。毕竟，好久没有见到这两把宝剑同时出现了。
　　可惜薛洋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看到她表情的变化。

　　“求你，告诉我，这两把宝剑要怎么用？我听闻，日枢和月棂可以逆天改命，起死回生。如果是真的，请你告诉我要怎么用......我薛洋愿以魂魄为礼，生生世世供你驱策。”
　　看着把自己降到尘埃里的薛洋，抱山散人的神色难得融化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声音依旧淡漠：“这两把宝剑，确有逆天改命之效。”
　　薛洋抬起头，眼睛微湿，略有欣喜。
　　“但是......”抱山散人接着说，“如今，它们的灵气失了大半。必是已经有人用它们做过逆天改命的事儿了。如今这两把宝剑也不过是一般的神器。放弃吧。”

　　薛洋见抱山散人要走，跪在地上往前蹭了几步，说：“求你！如果有任何一丝希望，求求你教教我，我愿意一试。晓星尘他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是他师傅，你知道的。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好，你只要给我一次机会......”
　　“没有机会了，”抱山散人说，“你与此山亦无缘。”
　　抱山散人突然改变话题，薛洋有些莫名。
　　“你与我的两位徒儿有很深的缘分。可惜，此生缘已尽。爱莫能助。”
　　“等一下......”
　　话未尽，薛洋面前的画面像是被浓雾掩盖。他感觉自己在下陷，完全失重之前，他仿佛听到抱山散人说了一句：“洋儿是个好名字。不知你的字是什么。”

　　一阵眩晕后，薛洋突然落地。“咣”、“当”两声，霜华和降灾落在他身边。看看四周，薛洋竟然已经回到了义庄之内。
　　刚才与抱山散人的会面若梦一场。

　　义庄已经没有太阳照射多时了。屋子里阴冷潮湿，除了符纸散发出的幽幽的光，再也没有别的光亮。房间角落里的阴暗像是会流动一样，观察着薛洋，仿佛在伺机而动，带着恶意，随时想扑到他身上，将它拨皮抽筋，吞蚀到连骨头都不剩。
　　但是偏偏，又像畏惧什么一样，只敢在他周围环绕，却终究不敢近他的身，更不敢打棺材中那个白衣道人身体的主意。
　　薛洋像是毫无所觉一样，任由这些阴影观察着，挑衅着。
　　他只是看着棺中的晓星尘。
　　晓星尘仿佛一点都没有变，还和他走的那天一样。那一天，他毫无留恋，不染纤尘，说了一句，薛洋，你真恶心。临走前，都没有多看薛洋一眼。

　　那之后，薛洋自然没有放弃。他尝试着再去拜访抱山散人，但是却像鬼打墙一般，在周围兜兜转转，却不论怎么样都寻不到那座山了。
　　薛洋就这么失魂落魄的，独自在这世间游荡。他以为可能的路，每一条都一个劲儿走到黑，但是到了最后都是绝望。
　　薛洋的情绪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还能跟蓝秀，金光瑶，甚至巫乡聊聊天。
　　后面的几年，他有时候会扮作晓星尘，模仿他的衣着，语气，仿佛这样，晓星尘就还在。薛洋会“自言自语”，一会儿模仿晓星尘，和“薛洋”说话，一会儿又做回薛洋，和晓星尘说着话。有时被蓝秀或者金光瑶撞到，他也不尴尬。别人见他自得其乐，久而久之，也就都视而不见了。
　　但是大多数时候，他只是什么也不做，就留在义庄之中，就着黯黯的光，看着晓星尘。他偶尔会摸一摸他冰凉的脸颊，轻轻触碰他冰冷却依旧柔软的双唇。
　　“晓星尘，我要怎么办......”
　　“你会回来的，对不对？回来看看我......”
　　“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