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剑盾]真是信了它联盟的邪！》南匙

120、番外 2

　　*斯泊缇番外。

　　斯泊缇第一次知道伽勒尔地区的联盟也在私下展开有关于属性：空的研究，是他被洛兹会长破格提拔到位于宫门市的联盟总部的第二天的事情。
　　那天和他一同前去实验所的还有冠军的丹帝，以及伽勒尔地区鼎鼎有名的博士木兰。
　　全程斯泊缇胸膛里就只有三种情感。
　　刚看见实验楼时对这超现代装修风格的震撼、在木兰博士的介绍下对这实验内容和目的的惊讶，以及，在看到具体实验项目的操作流程时的愤怒。
　　如果不是因为拦着他的人中有木兰博士这样的年迈老人，且在进入设施前就被强制上缴了包含空的精灵球在内的危险物品，那么即便联盟冠军本人在场，斯泊缇都能直接掏球把这些精贵的设施设备挨个砸一遍。
　　不砸出问题不罢休的那种。

　　那时，属性：空还不叫这个名字。甚至连外貌都还没确定，仅仅只是一个承载了人类无穷尽的欲望的设想。
　　人造的阿尔宙斯，人造的创世神。
　　不同于自关都地区的研究者们首次发现的梦幻，神奥地区的传说中的阿尔宙斯的力量更具有摧毁性，以及审判性。
　　而其多属性随意切换的特征，成为了所有从事宝可梦研究的科研人员向往的存在。也是无数试图强大自己宝可梦队伍的训练家的憧憬。
　　于是，便有了将神拉入凡间的想法。
　　一开始仅仅只是口头上的夸夸其谈，但逐渐地，人们将其落实到了行动之中。毕竟没有人不曾有过一个“英雄梦”，也没有人能对强大的力量毫无渴求。
　　如果将人作为实验体，很少能有人真的能下手开展一系列毫无人道可言的切割、缝合。可如果将实验标底换成与自己在外貌上毫无相似之处的宝可梦，再冠以科学、为人类未来服务的名义，心态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自我奉献”精神，将心底那微弱的同理心剔除干净，并且带来了十足的成就感。
　　“我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强烈的使命感，一传十，十传百，最终笼罩在所有参与该项目的研究者头上。成为再也无法撕除的标签，永远地缝合在他们骄傲扬起的头颅中。
　　仿佛那泡在各色粘稠液体中的器官、楼内随处都可听见的宝可梦的哀嚎声、堆砌在垃圾桶中冰冷的躯体，都成为了他们荣誉的奖章。

　　感性、无计划的行为并不符合斯泊缇对外一向的冷漠态度。但当天下午，他在离开研究所后，在柜台工作的职工下班前，将辞职函递交了上去。
　　自被丹帝好言劝出研究所，到提交辞职函，全程用时不超过20分钟。其中包括了他从研究所一路小跑到作为宫门市联盟总部的洛兹大厦所花费的一刻钟。
　　洛兹在收到这份申请后立即从楼上赶了下来。看到斯泊缇那糟糕无比的表情，以及一旁无奈耸肩的丹帝嘴角的苦笑，结合木兰博士刚才发给自己的讯息，大致也能猜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丝毫的犹豫，联盟的当任会长便把两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在进入办公室，并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实后，洛兹这才开口向斯泊缇问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需要。”冷冰冰地三个字随即丢了出来。
　　然而洛兹会长却不像丹帝那样，在得知斯泊缇的意向后劝了一路。他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双手十指交叉，随意放在自己的身前的办公桌上，同样也用三个字来回应：“那……驳回。”
　　斯泊缇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洛兹，一副随时都可能冲上去动用拳头来改变对方想法的样子。宛若被激怒的暴鲤龙。
　　不过对此洛兹并没有一丝一毫地害怕，甚至还火上加油地继续输出着：“我没有任何理由放手你这种优秀人才。你关于宝可梦的了解与认识不仅仅限制于对战这一方面，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加入到研究中来。”
　　“呵，你是说刚才我所见的那个研究？”斯泊缇挑了挑眉，没忍住笑出了声，“我能克制着没有在出来后立即去租借宝可梦，把那个建筑物拆了，就已经很给联盟面子了。还请别给脸不要。”
　　像是没听出斯泊缇话语中的不满一样，洛兹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也不用这么抗拒吧？小瑞贝悠。”
　　突然更换的称呼，直接将青年的怒火推至最高点。
　　他直接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脚用力一蹬，侧跨到了洛兹身旁，伸手一把拽住这位会长大人胸前的衣领。将人从老板椅中拖起来，“嘭”的一声，狠狠压在那巨大的落地窗上。
　　丹帝连忙上前想把两人分开，却如何也无法让斯泊缇松手，于是只好劝和道：“斯泊缇，你冷静一点。听会长把话说完。他说话一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一点也不经脑子的。”

　　“……丹帝，我本人还在这里呢。坏话什么的难道不是该在背后暗搓搓地说的吗？”
　　“你先闭嘴消停一会儿吧洛兹会长。”
　　“不，你看小瑞贝悠的小俊脸黑成什么样了。他肯定也赞同我的观点，背后讲坏话才是正常操作。”
　　“——会长！！”

　　好不容易让那个在斯泊缇雷区疯狂试探的男人住了嘴，丹帝这才半拽半拉地将两人拖离了落地窗。然后就着洛兹被抓领口的姿势，搬了两个独椅过来，让他们坐下。
　　大概也是因为丹帝在场的原因，斯泊缇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稍微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后，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开展这样的实验？”
　　“自然是因为有这么做的必要。”洛兹丝毫不在乎没有被逼问的自觉，甚至还一副闲暇样地拿起桌子上已经凉了的咖啡，抿了一口，“阿罗拉地区那边已经有人研究出了‘人造神’。据探子拿回的消息，成品至少有三个。”
　　“所以……因为别人有了，我们却没有，所以很掉面子吗？”说到这里，斯泊缇忍不住冷笑出声，“就为了这样攀比心，消耗再大量的宝可梦都无所谓的。这就是伽勒尔联盟的真面目么？”
　　“洛兹会————”
　　伸手止住了想要解释的丹帝，洛兹十分干脆地承认下了斯泊缇的嘲讽：“没错。至少在我还是联盟会长的期间内，伽勒尔联盟都会继续如此存在下去。”
　　“而斯泊缇·瑞贝悠，你也会为这样的联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和奥利薇一样，和丹帝一样，也和我一样。”
　　听着洛兹如此断言，斯泊缇松开了手。没有任何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起身向一旁站着的丹帝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不过没等丹帝迈步将其拉住，洛兹就用言语的力量让他握住门把的手僵在空中，迟迟无法将其旋开。

　　“你将宝可梦视为与人类平等的存在，但这并不代表它们就真的和我们能友好相处。小瑞贝悠，你有了解过，各地区每年死于宝可梦手中的人类数量吗？”

　　“宝可梦自出生起就有着各种各样的能力，远超人类的想象。各地区设立宝可梦联盟，并成立相应的协会、团体来对这些未知的生物进行研究。经过漫长时间的相处后，两者开始慢慢交流、相处，成为搭档、伙伴或家人。”
　　“无数新闻媒体都有在报道宝可梦这一群体的无害，以及对人类的友好。这已经成了一种政治正确，是每个地区都默许传播的信息。因为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我们散发善意，宝可梦们就一定能接受，并且回馈给我们相同的善意。”
　　“可渐渐地，舆论发生了扭曲。原本就只有少数人敢报道的‘宝可梦杀人事件’，其下面的评论却从讨论变成了一边倒的辱骂和责怪。这些情绪的投向者并不是那些在视频中满脸鲜血的宝可梦，而是报道者。”
　　“‘为什么要发布这种不利于小孩身心健康的视频？’、‘宝可梦它会如此愤怒，肯定是那个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这种减头去尾、指向性强的视频也有人会信？’、‘拍摄者就这么在现场看着也不知道阻止，怕不是在指挥宝可梦攻击吧？哇，好恶心。’…………”
　　“这种情况，联盟无法插手。因为联盟是’宝可梦的联盟‘，是人们默认的宝可梦的保护者。”
　　“不管是网络还是新闻媒体的报道都渐渐单一化。世界已经被这个虚构的假象所包裹。即便是年幼的小孩，大人都放心地让绝招足以在瞬间杀死成人的宝可梦贴身陪伴。当人和宝可梦出现争执时，几乎所有人都会去指责人类的一方，而不是宝可梦。只因为那是宝可梦”
　　“整个人类社会已经坏掉了。”

　　“……这仅仅只是你的猜想。”从一开始洛兹关于“死在宝可梦手中的人类数量”这一言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斯泊缇咬牙挤出了反驳的话语，“我从没听过有宝可梦杀害人类的事件，即便是旷野地带的那些宝可梦的攻击，也不过是以驱散人类为目的。从未造成过不可逆伤害。”
　　这样的话语，并不出洛兹的预料。毕竟任谁听到自己这一番话后都会这么说的。
　　他也站起身来，揉了揉刚才因为斯泊缇的动作而被衣襟勒得发红的脖颈，又走回到了落地窗旁，仿佛完全不在意之前在这里被如何对待一般。
　　垂眼看着窗外繁华的宫门市，洛兹轻声回复道：“只不过是被我们按下去没有报道而已。如果你好奇的话，可以去找奥利薇。她那里留有所有的案件副本，不只是伽勒尔地区的，还有一些我们曾经走访过的、尚未建立联盟的村庄的惨状。”
　　“制造‘人创神’，为的就是能有一个绝对不会反向攻击人类的超常存在。这会是我们人类未来某天和宝可梦这一种群撕破脸皮后，能在战争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依靠。”
　　下意识看向丹帝，却见对方完全不否认，甚至还沉默地点着头。斯泊缇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了个干净。
　　作为最后的挣扎，他听见自己问了个问题：“那今年伽勒尔地区里相关的案件已经有多少例了？”
　　没有进行任何思考、回忆，洛兹就说出了一个具体数字。
　　三位数。
　　在今年还没过去一半的情况下。
　　心里换算了一下，得出平均每天都会有三、四个人被宝可梦杀害的答案后，斯泊缇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双手捂着脸，缓缓蹲下，最后坐在地毯上。一副再落魄不过的样子。

　　“斯泊缇，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丝毫不在乎对方是否还能再继续接受新的信息，洛兹继续着他的话题，“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没能在主流言论形成前将之压制下来。”
　　即便初次听到对父亲如此正面的言论，斯泊缇的反应却再平淡不过：“他那是活该。”
　　“的确挺活该的。如果当初他不是自己折腾，而是向联盟，向我寻求帮助的话，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的。我们会给他提供最完善的设备、最有能力的助手，即便是当年让他头疼不已的素材来源问题，我们也能予以解决。”
　　斯泊缇瞥眼看向一脸惋惜的联盟会长，似笑非笑地表示：“你们如今实验的规模也不小，还会缺父亲那样的渣碎？”
　　被斯泊缇如此问话，洛兹愣了一下。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样子，你对你父亲的事情了解地并不深啊。”
　　“你的父亲是一个天才，是一个远超时代的怪人，也是这世上我唯一佩服的人。”
　　“媒体似乎只报道了瑞贝悠研究员的石化研究，但我们之后拿到他的所有研究材料后，才得知他实际研究的课题是‘能量’。”恰好宫门市那边正在举行表演赛，超极巨化的宝可梦相互对峙着，即便在办公室里也能看见那巨大的身影的一部分。于是洛兹便指着宫门竞技场那边，向斯泊缇说道，“看到了吗？极巨化的装置已经更换了好几个版本了。但不管哪个版本，都是以你父亲曾经制造的装置作为基础进行加工而成的。而极巨能量带的确定也是木兰博士参考你父亲的研究材料后经反复测试确定后划分的。此外，极巨巢穴一开始也是被联盟管辖起来，禁止其他人以及宝可梦靠近的。因为它的不稳定性。它们的稳定也有你父亲研究资料的功劳。”
　　“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父亲，伽勒尔地区极巨化这一特点运用于对战并且稳定维持的时间恐怕还要往后推移至少五十年。如果你父亲还活着，并且在联盟旗下继续着实验，伽勒尔地区这些年的发展不知得翻多少倍。”

　　“——会长，差不多了。”
　　出声打断洛兹越发高涨的说话欲，丹帝走到斯泊缇身边，弯腰拉起他的一边胳膊，顺势拽起来，架在自己身上：“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其他的等明天再说，让斯泊缇回去自己思考一下。”
　　洛兹对这位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冠军的提议自然不会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意示让对方随意。

　　被带离了顶楼的办公室，站在电梯里，斯泊缇低垂着头，盯着反光的地面中自己的身影。不管丹帝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反应。
　　被誉为“不败的冠军”的男人无奈叹了口气，心里稍微有些埋怨一口气说了个痛快的洛兹怎么都不知道考虑一下听众的接受能力。
　　“……奥莉薇还没有下班吧？”
　　“啊？”突然耳旁传来了青年一如即往冷淡的声音，丹帝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偏头看向已经抬起头直视前方的斯泊缇，口中发出了无意义的疑惑声。
　　见对方没有接收到自己的想法，斯泊缇便耐心解释道：“在离开洛兹大厦之前，我想先去奥莉薇那里看一下相关的情报。”
　　丹帝却有些犹豫：“但你现在更应该休息一下……”
　　“休息那种事情怎么都好。”斯泊缇微抿着嘴唇。虽然口吻恢复了往常，可眼底的动摇却做不了假，“你们所掩盖下来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不亲眼看一下，我又怎么继续信任这个联盟？”
　　看着这样的青年，丹帝张了张口，最终却是沉默地上前摁灭里一楼的楼层间，并重新摁亮了另一个楼层键。不知道可以劝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劝说些什么。
　　能做的不过是陪伴这位年轻的友人，去面对那本不该如此早就面对的真实。

　　不管什么时候，奥莉薇的办公室永远都是亮着灯的。推开门走进去，这位公认的女强人还埋头于计算整理那些铺满了桌子的数据、表格。
　　没有任何的前言与铺垫，斯泊缇走到工作桌旁，直言自己的来意：“奥莉薇前辈，听说你这里还保留着有全部宝可梦伤人致死的案件详细内容，能给我看一下吗？”
　　抬头看了斯泊缇一眼，视线随机转向了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丹帝。丹帝无奈耸了耸肩，伸手指了指天花板，并向这位女性点头示意这是经过了会长的同意的。
　　“我这里只能给你相关的影像内容。”弯腰在抽屉的一个暗层中拿出了一块u盘，递给了斯泊缇，“其他信息因为会牵扯到相关工作人员以及相关居民的个人隐私，出于一开始与他们谈及的保密义务和对他们人身安全的保护，我不能给你。”
　　接过u盘，斯泊缇朝奥莉薇点了点头：“影像就足够了，我也只是想要确认洛兹会长刚才和我说的话的真假而已。”
　　“u盘不能外带，你就在隔壁会议厅看吧。刚好那里有多媒体设备。”这么说完，奥莉薇抬手做了个慢走不送的手势，便低头继续刚才中断的工作。

　　u盘里不仅有视频，也有采证时所拍摄的细节照片。正如奥莉薇所说的，除了与拍摄者和受害人家属有关的内容，其他信息都十分详细。详细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断臂的切口细节、被血液渗红的土壤、被撕裂开来的肌肤，以及宝可梦那或无辜或迷茫的表情。
　　宝可梦联盟所保护的究竟应该是哪一方？斯泊缇一时给不出定论，只能机械地操作鼠标，点开一个接一个的图片或视频。
　　出于陪伴的心理，丹帝选择留下来和斯泊缇一起观看。但到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提前离开里这不停回响着死前的挣扎求救声的房间，到过道尽头的窗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已经一个晚上了。
　　他都没有听见斯泊缇说过一句话，只是看着那些各色各样却大同小异的图像文件，双眼透露着一种似冰冷又似疯狂的情绪。让他不由感觉到了后背发冷的恐惧感。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但丹帝还是靠着墙，缓缓下滑坐在了地上，让自己重归于阴影之中。丹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自己默许斯泊缇了解到这些事情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洛兹邀请斯泊缇去那个利用宝可梦做实验的设施的提议。
　　斯泊缇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在成长的过程中，已经承受了太过本不该他承受的辱骂、压力。就像一根弦一样，一直绷紧着，从未放松过。而现在的自己却往这根弦上又加了一块即便是自己也难以承受的砝码。

　　“我这到底算哪门子的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