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昔年种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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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梧沉的剑却并未朝两个傀儡劈下去，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越过傀儡，划向她们身后的傀儡丝。
“没用的，我这傀儡丝精魄所炼，刀劈火燎皆奈何不得。”蓝一似乎料到了此举，很是得意，她灵巧操控着傀儡们攻向被晏梧沉推到一边的拂雪，笃定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
“快闪开！”晏梧沉朝拂雪大吼一声。
拂雪却如同置若罔闻，她出手了，是的，她直接伸出双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钳住了一只傀儡的双臂，然后飞快躲开另一只傀儡的攻击，灵气运至足尖将那只傀儡踹了老远。
“动脚轻点，这是你师妹！”晏梧沉接住像破抹布一般从空中飞过来的穆舟的躯壳说道。
此刻在拂雪手中被钳制住的躯壳里的穆舟心里五味陈杂……
真正的穆舟在拂雪手底下，烛火闪烁中她看见与自己面对面的拂雪唇角一钩，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这副躯壳被拂雪卸了四肢，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穆舟的魂魄被拘在这幅陌生的躯壳中，除了瞪大双眼啥也做不了。
“废物点心。”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穆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身边除了拂雪又没有别人，那只能是拂雪在和她说话，看不出来，平时不怎么在人面前吭声的拂雪，现在居然还有点小嚣张。
穆舟的那副躯壳被晏梧沉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根绳子绑了个结实，然后挪到了一边。
随后，晏梧沉才整理好衣裙对远处的蓝一说：“我这小徒弟不过是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就算你把她做成傀儡也没有多大用处，所以，你把她的灵识还给我。”
她语气很平缓，就这样直接问蓝一要，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你觉得我会给？”蓝一反问。
“不给吗？”
晏梧沉好像也不急，她随手在大堂中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去，然后说：“我记得那十位师兄死的时候，你刚好不在顾天涯身边为他护法，而且宗门里出事你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如果你从此远走高飞也就罢了，我只当世界上不曾有过你这个人，现今冒出来，又想方设法引我到这里来，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不会真的让我坐在这里看你和那个死人成亲吧？”
“莫非，大师姐口味奇特，不喜欢嘴巴冒热气儿的？”
蓝一盯着晏梧沉，片刻之后，她收了手里的傀儡丝，冷笑一声，道：“引你来，当然是为了祭阵，方才我不是都说过了吗？”
“我也没想到，不过是绑了个丫头，你竟然真的追过来了，按照你以往杀人无数，剑下从不留情的性子来说，还真是奇怪，这丫头是何来历？”
此刻整个大堂只有几个人的说话声，堂外的一众傀儡宾客早在晏梧沉和拂雪进来的时候就放倒了，堂中其余的傀儡没有蓝一控制也就和木头无异。
毫无表情的木头新郎被蓝一挡在身后保护的很好，如果不是他顶着一张僵白的死人脸，应当算得上是个极为俊俏的公子。
“与你何干？”
晏梧沉淡淡扫了蓝一一眼，收回目光，招手示意拂雪靠近自己一点儿，拂雪刚提着手里的傀儡挪开步子，方才被击中的四分五裂的残破石柱就塌下来将地板砸了个大坑。
穆舟被拂雪提着离晏梧沉很近，凑到晏梧沉近前能看清她头上的一根根灰白交错的头发，这让穆舟觉得一切有些不太真实。上辈子穆舟而多年都在黑暗中度过，知晓的所有事情都是靠一双耳朵探得，突然能用眼睛了，心绪复杂。
“当然与我无关。”
蓝一地执起身后新郎的手，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孟郎，等返阳咒生效，聚魂之术大成，我们一同归隐，去一个谁也打扰不了我们的地方隐居，可好。”
晏梧沉听到聚魂之术几个字，大惊失色，对蓝一大吼：“你疯了！如此邪术，必遭天谴！”
蓝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道：“顾蘼和你一起做了什么事你们心里没数？她都不遭天谴，我怕什么。”
两个人像是打哑谜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听得穆舟云里雾里，上辈子她被迫成为傀儡，灵识被蓝一收在一个法器里，压根就没听到晏梧沉来砸场子的时候和蓝一说了什么，现在她才后知后觉是不是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我们问心无愧。”晏梧沉说。
“哈哈哈——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蓝一满眼嘲讽地看着晏梧沉，“哪来的心？你摸摸自己的胸口，看看有心吗？”
蓝一的目光突然落到拂雪身上，开口对她讲：“你也是她收的弟子吧，我瞧你一身灵力充沛，听我一句劝，速速离去千绝山，另投别派，因为啊，这九介仙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都是死人。”
“哦不对，应该是除了顾蘼，每一个喘气的。”蓝一笑得癫狂起来，“谁能想到呢，都说女魔头晏梧沉血洗宗门，可连她自己都没有一口热气儿，是个不人不鬼，非人非妖的怪物！”
“你闭嘴。”
拂雪眸若冰霜，只安安静静站在晏梧沉旁边，好似根本不在意。只有听到这些话的穆舟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蓝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有热气儿？什么叫做不人不鬼，非人非妖？
穆舟前世是晏梧沉身边唯一的徒弟，算是除顾蘼之外和晏梧沉接触最多的人，她不动声色蛰伏在九介仙宗多年，未曾听说晏梧沉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只是听说晏梧沉修炼的功法与常人不同，人人都说那是外门邪道，可晏梧沉交给她的功法十分正派，丝毫不像歪门邪道。
穆舟为了报杀父之仇，日日在晏梧沉面前装得无比乖顺。后来因为被蓝一劫下山后，结识了南山宗的夏侯端，为两人日后的里应外合埋下引子。
穆舟骗晏梧沉去寻碧幽草治眼疾，结果落到天渊坑遇到了踟蹰兽，传闻踟蹰兽凶悍暴躁，行动迟缓，极易攻击人。
这本就是故意引晏梧沉进的陷阱，一般人是哪里敢去动这凶兽，这不是找死吗？
晏梧沉却在听说这踟蹰兽兽丹不仅能提升修为还能止血生肌后，便决定放弃碧幽草，从而屠踟蹰兽，一番恶斗后，两败俱伤，不知道是何原因，天生异象，滚滚天雷如瓢泼大雨一般砸向晏梧沉和穆舟二人，劈得运功抵抗的晏梧沉走火入魔，直接一掌将身边的穆舟打飞了老远，这一掌直接将穆舟好不容易结成的金丹击粉得碎，穆舟本来就是个瞎子，现下失去了金丹就变成又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如此杀父之仇再报便无期。
这叫穆舟怎么能不恨不怨，后来晏梧沉带她回千绝山疗伤，她暗自泄露了千绝山上的所有阵法位置给夏侯端，再后来南山宗的人集结了各个宗门的势力杀上千绝山，破了顾蘼在九介仙宗设下的封山阵法，那些人杀上山的时机很巧妙，刚好是顾蘼闭关，晏梧沉重伤未愈的时候，九介仙宗没有主事的人，重伤的晏梧沉只能咬着牙豁出一条命去和四大宗门的人纠缠，晏梧沉不愧为天下人之所惧，拖着一副重伤之躯几大宗门的宗主也没落下什么好，晏梧沉那时候只是在拖时间，她其实也撑不了太久了，拖到顾蘼强行出关她已经力竭。
之后的场面是在是太混乱了，穆舟也忘记是怎么收场的了，穆舟只记得力竭的晏梧沉拄着自己的命剑似乎是倚着一棵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穆舟知道，那是晏梧沉的血。
晏梧沉看见了穆舟，卸下了防备，她无力地倚着树，随手将命剑扔到地上，然后对着穆舟轻声笑了笑，叫她不要害怕，大家都会护着她。穆舟循着剑掉落在地上的声响去将剑拾了起来，穆舟也笑了笑，她向晏梧沉走过去，循着那一股血腥，就那么向前走，那时候的她很平静，她想要一个了结。
穆舟一剑捅穿了晏梧沉的心窝，实实在在扎了她个透心凉，在晏梧沉惊诧、迷惑、以及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问道：“你这一生，可有悔？可有愧？”
晏梧沉没回答，她用附着干涸血迹的手握住命剑，十分费力地将它一寸一寸从胸中拔出来，望着穆舟的眼神有些哀伤，可惜她对面的穆舟是个盲人看不见。
半晌，晏梧沉问：“为什么是你？”
穆舟答：“曾经有一个叫周适的人死在了你的手中，他是我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啊。”
晏梧沉似乎是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似乎是杀了这么一个人，年月太久，死在她剑下的亡魂太多，晏梧沉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晏梧沉从来不会为任何事后悔。
晏梧沉低头喘息着，望着前胸汩汩冒出的血液，问穆舟：“你我师徒多年，下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要念一丝旧情？”
穆舟回答很果决：“没有，你杀我父亲，害的我家破人亡，这一剑本来就是你该受的。”
“是吗？”晏梧沉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嘴角就呛出了血沫，“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晏梧沉此生，剑下亡魂无数，我从未有过后悔的一天，更不要说什么愧疚，我此生，无愧无悔……”
晏梧沉拖着血迹斑驳的长剑，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不知去向。
手无缚鸡之力的穆舟被九介仙宗众弟子压着到了顾蘼面前，一向温和的顾蘼下重手将穆舟打得半死，不久就将穆舟扔进了十方炼狱囚禁起来。
也不知道顾蘼是如何力挽狂澜的，穆舟在恍惚间只听说，几个宗门都突然安分了，所有人的怒火似乎都被平息了，一切突然之间就归于平静了，久而久之，好像几大宗门去围攻九介仙宗就只是一场梦。
直到十年后，穆舟被徐瑞衔扔出九介仙宗，穆舟听到了晏梧沉的死讯。
哈哈，晏梧沉原来早就死了。
穆舟大仇得报，一身轻松，可是报完仇，接下来她要做什么呢？
晏梧沉死了，顾蘼不知所踪，九介仙宗也没有一个人为难她，就那样放走了她。
穆舟不是应该开心的吗？为什么她一点都笑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昔年种种
